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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上古时期曾一度灵炁充沛,修士多有得道升天,位列仙班。颛顼遂上开九重天,下探九重地,并阻隔三界灵炁,此为绝地天通。后世上的灵炁逐渐稀薄,海外十洲三岛和少数洞天福地尚有灵炁残存,仙门百家多发源与此。
      而回风谷,便是其中一块宝地。灵炁涵养一方水土,因而山谷里花开遍野,常开不败,云蒸霞蔚。清风吹拂,远远望去,花林便如同海浪般翻涌,掩映着古朴的药舍,美丽非凡。
      神医同尘是回风谷的主人。他已年近古稀,因修习药理,丝毫未显老态。清癯的面庞不苟言笑,却另有一番可亲之感。他早些年四海游历,悬壶济世,多有美誉流传,现在年龄大了,便隐居于此。
      他不喜喧闹,偌大的回风谷,只有他和一位老仆,还有他的徒弟居住。
      谈到他的徒弟,就不得不说起一天前,在他为老仆病重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他终于发现了他的小徒弟不辞而别前留下的信。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从幽冥界把曼陀罗采回来。”
      简明扼要,同尘只觉得头顶炸开一片惊雷,手指紧紧捏着信颤抖起来。
      然而没等他处理完谷中杂事,出发去处理这个逆徒,惟朔就回来了。
      只见他心心念念的臭小子像一阵旋风刮来,浑身脏兮兮得仿佛八辈子没有洗澡,却满脸兴奋,在他发难之前,抢着说道:“师父,我采回来了,曼陀罗!”
      同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曼陀罗啊!”惟朔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鹅卵大小的冰块,得意地递到他面前。只见冰块晶莹剔透,却并未散出寒气。一株洁白的花朵俨然其中,花瓣如丝绸般反射着柔光,尖端优雅地旋开,却又如同蛇吐信子般诡魅绝伦。
      同尘翻来覆去端详良久,确定是如假包换的曼陀罗,惊讶又凝重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奇怪的人给我的。”惟朔找了个地方坐下,补充道,“穿着一身白衣服,会使幻术,鬼鬼祟祟的。他说和你有交情,你认识吗?”
      同尘皱了皱眉,他想得比惟朔多,即便在幽冥界,曼陀罗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得到的,否则他早就亲自前往幽冥界了。而此人不仅了解他们的需求,还认识惟朔,着实令人费解。
      他看着惟朔咕噜咕噜猛饮一碗水,忽然被一个念头击中,难道是他们……不可能,他冷静下来,若是他们根本不必如此费劲,惟朔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说道:“不管对方是谁,都是我们的恩人。”
      “他说过几天会亲自拜访。”惟朔打了个哈欠,这几天疲于奔波,饶是他素来精力旺盛,也不免感到倦意如潮水般袭来,他强打精神,说:“那师父,你快把药炼出来,我去把好消息告诉殷伯。”

      有了曼陀罗,以神医同尘的本事,自然万事手到擒来。眼见殷伯的病一天天好转,惟朔又回到了从前看花打鸟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一日,晴空如洗,白云绕树,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谷口,发现了甲子梨开花了,甲子梨六十年开一次,而自他拜入师门仅过了六年,他只听师傅提起过梨花竞相开放的艳景。
      山林坳上,花林如同玉树琼葩,沾着朝露,更显得冰清玉洁、素净动人。
      他又惊又喜:“莫非老天也庆贺殷伯的病好,送来一片花林?我要采几枝给他们瞧瞧。”
      他穿梭在甲子梨林中,看中了树顶的一段枝杈,梨花含烟带雨,繁而不乱。作为一个爬树的好手,他当即就像猿猴一样敏捷地攀上去,折了正欲下来,突然瞥见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刚好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微风徐来,梨花窸窣作响,纷飞如雪,对方的白衣几乎与落英融为一体。但惟朔分明看到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又见面了。”
      原来是他!惟朔顿时感到惊愕,盯着对方的脸仔细打量。他忽然想起,在巷口,两人临走时,对方曾说过:“下一次见面,你会看到我真面目。”
      所以之前为什么用幻术遮脸,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真的,长成这个样子,但凡见过一面,这辈子都忘不了。
      对方看起来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比之前的幻像还显年轻,皮肤如凝脂白玉,眉梢仿佛沾上了煤烟子,正处于少年与青年的模糊地带,因而纤秀的面庞有种雌雄莫辨的秾丽,轮廓却如雕刻般清晰而锋利。
      “需要我帮你下树吗?”白衣少年问。
      果然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惟朔暗想。他干脆地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轻功不错。”白衣少年赞许道。
      “你要见我师父吗?我给你带路。”惟朔斜看了他一眼,不等对方回答,转身就走。
      白衣少年一言不发地跟上他,两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山路深入谷内,直抵药舍。

      惟朔在门口大叫:“师父,快出来!送药的人来了!”
      神医同尘略感尴尬地走出来,当着外人,他不好数落惟朔的没大没小,于是他把目光移向白衣少年,初看没回忆起对方是谁。
      “神医,好久不见。”白衣少年平静道。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冷凝,同尘瞳孔骤然一缩。
      四年前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开……白衣少年站在血泊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还有帷幕后……那双淡漠的金色双眸……
      同尘冷冷地看着白衣少年。
      惟朔察觉到这份压抑的空气,问道:“怎么了,都不说话。”
      缄默了良久,同尘沉声道:“阿朔,你去看殷伯醒了没有,如果醒来就给他服药。”
      “哦?”惟朔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第一次看到同尘的如此凝重的表情。
      “快去。”同尘依然死死地盯着白衣少年,目光半分不移。
      惟朔知晓事情非同小可,乖乖地离开了。他走了几步,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只见白衣少年依然一脸风轻云淡。
      惟朔隐约感到,自己曾经见过他,在更早的时候。

      之后的事情,令惟朔至今想来都觉得异常荒诞。
      他被师父逐出师门了,他愤怒地质问原因,同尘却不置一词。
      殷伯拖着病体将他送出回风谷,叮嘱了他良多,他茫然无一听清。
      不知走了多久,不甘倏地攫住了他的心,他转身飞奔回谷。穿过甲子梨花林时,他六神无主地摔了一跤,跌坐在白色花瓣覆盖的泥土上。手掌被划破,如沟壑般的伤痕涌出鲜红的血。
      血滴落。
      他怔怔地盯着手掌,感受不到疼痛。
      满开的梨花纷飞舞落,雪白的花瓣在眼前飞舞,渐渐染成了彼岸的颜色。
      荧惑殿下,我是来迎接你的……声音宛若从渺远处传来,又仿佛在心海中回响。
      他感到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仿佛浑身每滴血液被点燃。
      白骨纵横的三途河畔,天空如同海底般暗淡沉郁,仿佛沉淀着着千载不化的怨恨。曼珠沙华花开彼岸,绯红如火般蔓延到天际,苍凉的天地充斥着诡异的魅惑绝艳。
      双腿浸泡在寒冷刺骨的水中,如沼泽般黏腻。沉滞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一双异瞳的倒影破碎又重聚,左眸如熔金闪着明亮而冰冷的光。
      他挣扎着,从浅浅的水中抬起面容。
      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落入眼中,风吹起他的的雪白衣袂,令人心荡神驰。
      你是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干涩之极。思绪在层峦叠嶂的岁月中段成无数碎片,稍加回想便钻心地痛苦不堪。
      最后一眼,对方面庞上划过泪水……

      当坠无间地狱,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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