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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你并没有听到雷纯和苏梦枕许的来年之祭,所以并没有目瞪口呆,毕竟如果现在沉疴不起的是盛崖余,你早就趴在他身边哭的梨花带雨恨不得随他一起去了,那还能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说:等明年,我给你上坟吧。
      所以你现在从密室出来后,依旧发呆似的看着漫天的繁星,想着在外办公的月牙儿,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按时喝药会不会又劳心劳力把自己弄瘦了
      叹了口气,竟起身拿出医书看了起来,今天想他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想他了,他有天下大任,公案要案,自己也不是个只会犯花痴的无业游民啊。
      你甚至还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如果只会犯花痴,他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呢?
      还记得当年,你还是个小丫头。遇到他第一次出门公办,你抛下了你为数不多的矜持,大胆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不贪心,每天,你就想我哪怕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好。”
      他纤长的指尖拂过你的青丝,眉目浅笑“如果我忙的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呢?”
      “那你也不要让我知道,我就当做你有一盏茶的功夫在念着我(>ω<*)”
      “不会不开心吗?”
      “我一向知足。”你拥着他,浅言细语“况且,我和你肩上抗的责任,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
      聪明的女人,从来都不会问男人,江山和她那个重要。
      你虽然不是多么聪明,但也绝对不笨。
      同样,聪明如雷纯,她也绝不会问苏梦枕金风细雨楼和她比那个更重要。
      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她帮他梳着发。
      长发尽散,掩住了他寒火般的双眸,只留下被病魔折磨的已枯槁的身躯,咳得声声令人心碎。
      “没想到,你也有白头发了。”她看着那映反着烛光的根根银丝,语气伤感又凄迷。
      而苏梦枕却毫不在意的坦然道“三十多岁了,哪能和年轻的时候一样。”
      “我爹爹曾说过,一个人如果想的太多,担的太多,劳心费神,总会老的快一点”
      “那么你呢”他若有意似无意的问。
      “我”
      雷纯放下手中的玉梳,面对着苏梦枕坐下来。
      她一直挽着发髻,似乎从未在任何男人面前散过发。
      束发髻的,是一根丝绳。
      著缨,明有系也。
      缨是许嫁的标志,表示女子已经有了对象。这条束发丝绳,直到成婚的当夕,才会由新郎亲手解下。
      “你为什么不解开它看看,我有没有长白发”
      雷纯知道,即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苏梦枕,不可能不知道这根丝绳的意义。
      “你这又何必?”他轻叹。
      她浅笑,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或许,我还是深深爱着你吧。”
      他抚着她额前的碎发。
      “你就不怕终有一天,你会悔倾连理杯,虚作同心结”
      “不,我是愿为连理杯,长以奉君欢。”
      “雷损身死,你应该恨我”
      “我当然恨你,至今仍是深恨。但同样,我还是爱着你,仍旧放不下你。”
      他和她之间的爱与恨,谁又能说得清,谁又能讲得通
      他解开她的发髻,青丝尽散。
      彼此以青丝为结。
      都言结发与君知,相约以终老。
      但他和她相缠的,何止是一个“情”字所能述尽的。

      夜深人静,窗外胧明。
      在你散开挽着的发髻准备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不禁又想起了你的月牙儿,你喜欢他帮你拆头发的时刻,彼此交缠的青丝如同两人纠缠的命运,你也喜欢趴在他身上感受着那丝略带着冰凉的温度,伴着花的气味,让人沉沦。
      他现在会不会望着同一轮月在想着自己
      门缓缓敲响,你连忙用一根发簪束起了长发去开门。
      清冷的月光散在她身上,伴着身后的梅花,难言的凄美。
      “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她的眼底悲伤又无助“和从前一样。”
      你拉过她的手
      冰凉又柔弱
      烛光高照,她的眼神黯淡而落寞。
      你们坐在床沿。
      “你应当知道我给他下了一只毒锈的毒”雷纯虽问,但她眼中对你没有任何敌意,她很信任你,也知道你不会做任何伤害她,出卖她的事。
      你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惋惜道“知道,我也知道他身上中的不止一种毒,还有十三点和鹤顶蓝,以及绿豆的毒也陈结在他体内并没有完全清除,虽然我不明白,明明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会舍得这么做”
      雷纯幽幽的道:“身为那个江上弹琴的雷纯,当然舍不得,身为六分半堂的雷纯,却一定要舍得。”她紧紧握着你的手“他算是我的杀父仇人,也是六分半堂最大的敌人,一山不容二虎,这不仅是他和我父亲的命数,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命数,更是我和他的命数。”
      “你们之间,注定要死一个才能化解仇恨吗?”
      雷纯摇了摇头“不,不是我和他之间要死一个,而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必须要倒下一个,单纯的死亡并不能带来什么,也不会让人产生报复的快感,更何况,我的确是爱着苏公子的,他如果就这么轻易死了,伤透的,还是我自己。那这样的结局,究竟是报复了他,还是报复了我自己呢?”
      你解开她束发的发髻,帮她梳着发,一头青丝,隐约掺着几根暗黄“功名霸业,对你,对他,就这么重要”
      “不,不重要,如果我和他代表的只是个人,不用说我,就连我父亲或是苏公子俩人都能平和无争,如果我父亲未死,他不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我甚至依旧愿意嫁给他,即使他积疴缠疾,我可能没几年就会当寡妇,我也愿意陪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但可惜,他不仅仅是苏梦枕,更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身上的责任,他身上的担子都不允许他仅仅代表的是苏梦枕个人。同样,看着我父亲亡于苏公子的手里,人生之大仇,不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不可能做一个不孝的女儿抛下所有应该担的担子去远走高飞,和他恩爱情长,如果有人觉得我应该放下一切去远走天涯,这不仅是看不起我,也是看不起苏梦枕。”
      “一夜盛雪独吐艳,苏公子爱上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抗不起大任的女人”你为他们惋惜,明明相爱的两人,却因为各自所要担负的,变成了世仇,死敌,而骄傲如苏梦枕雷纯,谁也不会放下自己的那份骄傲,和对方妥协。
      “所以他即使喜欢我,他依旧没有履行婚约娶我。他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悲凄又决绝的苦笑道:“呵,如果他当年娶了我,这金风细雨楼的内乱,只怕不止一个白愁飞了。”
      你接过她手腕上系的丝绳,将她一头青丝松松的打了个结。你犹记当年和雷纯相遇相识的时候,她也一直挽着发髻,用的是同一根丝绳,当年你的年纪也小,不懂得她这是何故,明明你见过,她披发戴花的样子有多么美,所以便问她“纯姐姐,你为什么一直挽着发呢?”
      她抬手,抚着垂下的丝绳,低眸淡笑“因为,我父亲已经把我许给了一个人。”
      当年的你,见识不广,初出茅庐,简直就是个愣头青。
      你有些讶异,包办婚姻这怎么会有幸福呢,你为她难过道“如果是个有才有为的男子就好了……但天下有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纯姐姐呢”
      她莞尔,看着那碧波横江,深念思慕“天上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样好了。”
      再傻的你,也看出来了,调笑道“你见过他?”
      “见过。”
      你托着腮,一脸八卦“一面之交吗?那一定一表人才。”
      她摇了摇头“不止是一面之缘,是曾经与他共事过。至于样子……他确实,让人一见难忘。”
      “你喜欢他”
      她没有否认,坦然道:“我很喜欢他,不止如此,甚至可以说,我很爱他,当年,我很拒绝我父亲把我许给了一个我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经过那次,我很感激我父亲,把我许给了他。”
      “那他对你呢?”
      “或许,他是喜欢我的,但这并不重要,爱上一个人,本身就很美好。”
      “真为你开心,不像我,现在还是一个人,没人让我喜欢,也没人让我爱。”
      “会有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你折下一支梅花。”
      那时的她,是幸福的,直到后来,你也心甘情愿将你披着那头青丝为一人束起,你的月牙儿也发自肺腑的为你折下一支梅花的时侯,她的那头青丝,却依旧没有为她所爱的人解下。
      你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说感同身受是骗人的,如果你是雷纯,六分半堂的责任和爱人只能选其一,你会如何?
      你会不会和雷纯一样狠心?
      你不知道,你甚至长吁了一口气,幸好不知道。
      烛光燃尽,你和她躺在床上,倾听着她的悲伤。
      “我知道,我对他太狠心”
      你没有说什么,站在旁观人的角度,她确实对他太狠心,但同样,你没有经历过她所历经的,所以你也并未发表自己的感想。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曾相约吗?”
      “毗邻而居,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带着彼此爱的人,平安,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那个小茅屋在那里,我和月牙儿一直等着你和你爱的人来。”
      她紧拥着你,清冷的声音中压抑着哽咽“可是我和他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你安慰她:“至少这剩余不多的日子,你们可以放下一切,暂时在一起,苏公子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到底有什么不是死亡可以缓解的呢?”
      她深深叹了口气,坐在床榻上将长发挽到胸前,抚着发底的丝绳:“你不明白他这个人,他不可能放的下,当年他也想放下准备好好缓缓身体,但他的各个弟兄也好,势力也好都等着他出来主持大局,否则当年他何必撑着那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四度闭关又出关”
      你陪她坐着,淡然的问道:“那么你呢?他放不下,那你放的下吗?”
      她自嘲一笑:“放下什么?杀父之仇?还是这六分半堂几万人吃饭的饭碗这京城的各大局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六分半堂我难道因为和苏梦枕之间的情,置这六分半堂几万人的利益于不顾吗?”
      你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对于她和苏梦枕,你自己很明白,虽然为他们之间感到惋惜,但自己最多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我和苏梦枕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也注定不死不休,之韵,能和我讲讲,你和无情公子的事吗。”
      “我和他啊……都是一些日常小事罢了,没有天雷地火,也没有惊天动地。”虽然平淡,但你的语气中却有着难掩的幸福
      “平凡淡然的幸福,那是我和他不曾拥有过的,我想听一下,也让我当做,我和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幸福吧。”
      你突然想到了一位老者的话:何为幸福,从未得到或久已失去。
      你娓娓道来一段故事
      一段你和他平常的不能再平淡的故事。
      繁星,盈月。
      他说过,这天回家,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几个精致的小菜,以及温好的半壶梅子酒。
      伴着夜里的风拂叶响,他略带着几分倦意归来。
      你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仰看着他清瘦略带苍白的面容。
      他冰凉的手与你的指尖交缠,俯身轻吻上你的额头。
      那一轻吻,是短暂离别后重聚的缠绵,更是他跌宕人生最终的归宿。
      “累了吧,我刚刚备好了几个小菜,你尝尝。”
      他怜惜又温柔的抚着你的侧脸,有些歉意的看着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没有等很久。”你柔声回答,虽然有些心虚,毕竟你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他对你感到愧疚和抱歉。
      但心思缜密一如无情,又怎么看不出你的用心。
      “小骗子……”
      夜过已三更
      灯火幽暗。
      用过晚饭之后,他又一门心思的进了书房,即使回来,他的事情依旧很多,伴着昏暗的烛火,在看着各类卷宗。
      “丫头,你先去睡吧,我这还要看好一会儿。”
      你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案上的灯芯缓缓挑起“我不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的。”说罢,你便安静的离开,拿下书架上一卷医术,在角落里默默的看起来。
      安静的,似乎从未存在。
      但无情知道,每当他信手拿起案旁的水的时候,无论过了过久,都是温热的。
      他很感激你的通达,也很感激你的理解。
      最大的爱是一场尊重,你虽心疼他如此不顾身体,但同样,你亦尊重他的决定。毕竟,他身上担的不只是你与他的情感,你与他之间的小家,还有太多身为男人应该担的天下大义。
      他未睡,你不眠,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的角落安静的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在你准备翻到书下一页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笼罩,将你的书合了下去。
      你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双深情的眼眸。
      如海如天。
      “小叶,回房睡觉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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