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耽心》埼玉桑

31、踏柔行

　　夜深人静，街上人影寂寥，打更的更夫转至齐王府的门口，敲响了三声铜锣。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祁王府的守门侍卫及奴仆们十分默契的纷纷退回了府内，将门口的那块空地留给了依依惜别的二人。

　　祁英催促着容炎赶紧上马车，惹得容炎心生不快：“这么急着撵我走？”

　　祁英无奈的叹了口气：“容大将军，您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与撵你有何关联。”

　　“可是，我不想走。”执起祁英的双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容炎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十二个时辰都陪着你。”

　　“明日亦可相见，何必执拗于今夜。”祁英柔声说道，“今夜你早早睡去，明日可早些时辰过来，我在府内等你。”

　　听闻此言，容炎才想起还有一事未告知，于是将明日即将启程去溱柔县告诉了祁英。

　　“溱柔县，可是我父王所应差事之地？”

　　“正是。”

　　“溱柔县到底出了何事，为何父王一去不返，而此时连你都要前去？”

　　容炎将祁英垂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到他的耳后：“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需要时间来处理罢了。”

　　“需要多久处理完？”

　　“快的话不过半月，慢的话可能还要月余。”

　　祁英垂眸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绣囊，直待容炎俯身欲要来个离别之吻，祁英侧头躲开，莞尔一笑：“明日你来接我，我随你同去溱柔县。”

　　容炎的动作一顿，皱了皱眉，起身问道：“同去？去溱柔县？”

　　“正是。”

　　容炎沉思了片刻，轻声规劝道：“溱柔县流民暴动，这趟差事也会有些危险，若是平静之所我便二话不说带你一道前往，但此处确实不适宜。”

　　“既是有危险，那我更要前去。”祁英语气沉稳，“若是你觉得我会拖累你，大可不必担忧，到了去处我们便分开。”

　　“子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祁英打断他：“若是你觉得我会遭到危险，仍可安心，难道你忘了我的剑法连你这个大将军都要甘拜下风吗？再者……”祁英蹙眉，语气有些低沉，“父王近月未归，我的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唯恐他遭遇不测。”

　　容炎一时无话，半响儿后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明日便来接你，但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俯身搂抱住了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子颜，你说的拖累我的这些话，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吗，你知道我不怕你拖累，相反我反而乐意被你拖累，这样我会觉得你是需要我保护你的。”

　　“我不愿让你同去只是担心你，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会因我的缘故反而连累了你受伤，这趟溱柔县的差事并非表面所示只是流民暴动那么简单，他背后的推动势力连陛下都头疼不已。”

　　祁英在容炎的怀中闷闷的说道：“所以这就是父王迟迟未归的原因吗？”

　　“是，王爷也是察觉到了端倪才一直停留在溱柔县，我这次是借着帮扶王爷平息流民暴动的由头前去，实际上却是揪出背后的势力，免不了与那方刀剑相向，甚至流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我是怕，怕会因我而拖累你，子颜，你可知我的心意？”

　　祁英的手掌紧紧拽住容炎的衣袍，侧贴在他胸前的脸颊怔怔地目视前方，开口说道：“我知！”

　　“那便好。”容炎吻了吻他的额头，松开祁英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无奈的笑了笑，俯身吻上了他的唇瓣。

　　缠绵的亲吻直叫空中的那轮明月遮了羞，透过飘过来的云朵透露下几道微弱的月光，映照着夜色更是幽暗，静悄悄的街上，马儿打了个响鼻，之后便再无发出一丝声响，只听见身侧人微喘的呼吸声和湿哒哒的水渍声。

　　松开了怀中人，容炎满足的喟叹一声，低声说道：“这趟差事我们不急，明日我们午后出发即可，你在府内等我，不需要准备东西，一切有我帮你备好。”话至此有所停顿，继续说道，“带上红颜剑，虽是未必会用得上，但以防万一为上。”

　　“好！”

　　“当当当……”三更时分的第二次铜锣声响起，已至子夜。

　　容炎轻笑了一声：“子夜了，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

　　祁英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你回去吧，明日我等你。”

　　“好！”容炎再次上前搂住他，双臂紧了紧直想把人嵌入体内，小声说了句，“等我！”随即松开祁英转身踏入车内。

　　马车走远，祁英转身踏入府内时身上的柔情尽数散去，看了眼一脸愁色的众人，面无表情的走过他们面前，留下一句：“李斯，备些细软，明日我要随容将军启程去溱柔县。”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房中。

　　李斯与管家对望了一眼，双双拧紧眉头，却未置一词，只是一旁的奴仆有的沉不住气上前询问如何是好，但瞧着管家冷下脸来，开口训斥道：“主子的事情我们做奴才的哪能多嘴一句，今夜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你们最好全部给我忘得一干二净，若让我听到一句闲言碎语，府内刑罚伺候，都听清了吗？”

　　奴仆们面面相觑，低垂着头纷纷应声，待管家挥了挥手，均疾走着奔回各自的卧房。

　　余下李斯与管家二人伫立在原地，少顷，李斯犹豫的开口说道：“给王爷的信中……我建议不要把这件事写进去，你说呢？”

　　管家点了点头：“好！”

　　次日午时过后，祁英悠哉的躺在卧房中休憩，半开的窗扇照射进来的缕缕明媚的阳光，显露着今日是个适宜出行的好天气。红鸢随着他的主人在床栏边眯着眼，暗黄色的爪子紧紧的抓着曲栏，不时抖擞几下翎毛换个姿势，受着这阳光的照射，惬意又舒适。

　　猝然，红鸢扑扇几下翅膀，跳跃到半空中，随后降落在窗口，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溜圆，歪头看向床榻。

　　似是感受到了红鸢的动静，祁英阖着的眼皮动了动，而后身体猛然腾空落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他睁大眼睛看着笑得得意洋洋的容炎，欲要开口训斥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话语在口中几经婉转，祁英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如宠溺般的语调开口说道：“调皮！”

　　这甜甜的话语进了容炎的耳朵，使得整个心田泛起了甜意，俯身啄了啄他的嘴角，小声的喃喃道：“醒了吗？”

　　祁英在他怀中动了动身子，伸了个懒腰，露出雪白的脖颈，惹得容炎即刻俯身深深的亲吻了几口。

　　推开那人，祁英滑落到地下，懒洋洋的说道：“醒了，我们走吧。”

　　一辆罩以靛青色绸缎的四轮马车横在祁王府门口，车厢较平常马车宽大许多，可承纳大约四五人，暗红色的车板前套着两匹黑色的骏马，长长的鬃毛随着马儿打的一个闷雷般的响鼻而抖动的飘逸飞扬，发亮的毛色显露着这两匹马定是被精心照料过，且定是匹宝马良驹。

　　马车旁站立着两名年轻男子各人手中牵一匹枣红骏马，一名身穿淡青色的常服，模样俊俏，灵动的双眸四处看着，眼中全是好奇，另一名身穿暗紫色衣袍，英姿飒爽的英俊模样，相比旁边人显得沉稳内敛许多，正是路允与周生。

　　祁英见过这两人，却不知他们的姓名，但这二人见他与容炎共同出府均上前拱手自曝了姓名，算是认识了。

　　路允眼眸锃亮，一脸兴奋的模样，几步凑到祁英跟前，与第一次见他时那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眼眸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脖颈，看了他一眼，看了容炎一眼，脸颊渐渐泛起了一层红晕，抿了抿唇当作什么也没看到般的再次回到周生的身旁。

　　祁英莫名其妙，摸了摸脖颈，并未察觉出有何不妥，拱了拱身旁的容炎，将脖颈凑过去给他观瞧，小声问道：“我这里有什么脏东西吗？”

　　容炎笑眯眯的伸手抚上，轻声道：“什么也没有，我们走吧。”

　　祁英心有疑惑，奈何却不得不相信，反复摩挲着那处也的确没什么不妥，只当刚才或许落上了个小虫子。

　　踏上车板前，祁英与管家谆谆了几句，大致意思便是让他管理好王府，他不在的这段日子有大事可书信往来，小事他自己做主即可，使得管家频频点头，一一应下。

　　一旁李斯欲言又止，祁英轻叹了口气：“有话就直说吧。”

　　看了马车旁一直观瞧着祁英的容炎一眼，李斯拉着祁英走远了些，指了指他的脖颈：“公子，您与将军欢好时千万不要留痕迹，免得王爷瞧见。”

　　祁英这时才反应过来众人时不时观瞧他脖颈的缘由，急忙把衣襟向上提了提遮住脖颈，心中羞恼又气愤，直想立即冲过去痛扁他一顿。

　　看来昨晚的那顿辣椒宴倒是便宜他了，可也怪自己可怜他竟给了喝了半盆粥，下次，下次换成冰井水，定让你闹上个两天的肚子。

　　但听得李斯继续说道：“知道公子出远门，小的在府中找了半日也找不到一顶帷帽，所以这次就只好委屈您了。”将一块轻纱巾递到祁英手中，“小的方才去街上买的，虽不如帷帽戴起来舒适，但也大致能遮住您的相貌。”

　　祁英挑挑眉，将轻纱巾揣到怀中：“有心了。”

　　李斯偷眼再看了容炎一眼，但见容炎眼冒凶光，身子抖了一下，干笑道：“公子，您早去早会，替奴才们向王爷道声安好。”祁英点头应下，再次回到马车旁。

　　马车旁的容炎早已换了副讨好的笑脸，伸手拉向祁英：“子颜，我扶你上车。”

　　“啪！”的一声，祁英打落容炎伸过来的手，兀自踏进了车厢，猛地放下车帘，若这车帘换成车门，定会再从里面反锁了住。

　　众人面面相觑，再看了容炎一眼，虽是深表同情但心中默念：活该！

　　被当中打落手的容炎不仅丝毫不恼，甚至还一副好心情的模样，随后抬脚踏上车板进了车厢，众人只听得车厢内传来几声啪啪的拍打声，车厢猛烈摇晃了几下，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容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下巴上有一排牙印，衣衫略有凌乱，他半掀开车帘抬手道：“走！”

　　周生遣散了王府门前的众人，与路允各乘一匹骏马，马夫一扬鞭，骏马轻蹄，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驶离了祁王府。

　　宽大的马车向城门口驶去，紧随一旁的是两个身穿锦服的年轻公子，摇晃着身子轻松自在的模样，路人猜测这一行人或许是去城外郊游，心中羡慕不已。

　　车厢内，消了气的祁英擦拭着手中的红颜剑，口中说道：“几日即到？”

　　“本是两日，不过我们不急，五日内到即可。”

　　祁英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急？你计划了什么？”

　　“也没什么。”容炎凑到他身边，偷偷的伸手搂上他的腰侧，见他不反抗心中万分欣喜，口中继续说道，“太子也会去溱柔县，依着他忧国忧民的脾性定会明日到达。”

　　“所以，你是为了躲太子？”

　　容炎失笑，点了点他的鼻尖：“当然不是，太子去溱柔县还是本将军给出的主意，我们晚几日到也是为了太子好。”

　　“怎么讲？”

　　“子颜，想必你也知道，我是拥护太子的那方人士。”祁英点点头，容炎笑着继续说道，“那我所行之事也定是为了让太子成为未来的天子，为天子者不止身怀天子之德还要有百姓的拥护和爱戴，这趟溱柔县的流民暴|乱正是个契机。”

　　“所以，你是想让他独享了这溱柔县的功劳？”祁英哼笑了一声，“平息了暴|乱得到百姓们的感恩戴德，揪出了背后的势力也在陛下那边得到了认可，还真是一箭双雕。”

　　“子颜分析的很透彻，本将军的确是这个意思。”

　　祁英瞥了他一眼：“我倒真是小看你了，看来你这个大将军不止武功上乘还有几分谋略，也能搅得一朝池水翻天覆地，为你左右。”

　　“子颜，莫要嘲笑于我。”容炎揽他入怀，“我所行之事，皆为了你。”

　　“为我？”

　　容炎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仁德，这天下交予他手中定是万民的福祉，届时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流民日益减少，周边国家战火也不会蔓延到我们祁国，甚至连乞丐也会因有了朝廷的照拂而减少甚至会消失不见。”

　　他眼睛看向车窗外，畅想着：“届时，我辞去这将军一职，陪在你身旁，与你共骑骏马，云游四海，看遍天下的大好河山，最后落户在一处山脚下的村落内，日日夜夜陪着你，与你相携到老。”

　　祁英接话：“只有我们两人？”

　　“只有我们两人！”

　　“那只白虎呢？”

　　容炎轻笑：“也好，再加上小白，两人一虎。”

　　“还有我的红鸢。”

　　“那就再加上一只鸟。”

　　“它不是鸟，是红鸢，是鹰！”

　　“好，它是鹰，两人一虎一鹰。”

　　祁英眨了眨眼：“其实我还想养条狗。”

　　“那就再加上一条狗。”

　　“猫呢？”

　　“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