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耽心》埼玉桑

3、忆旧味

　　一个月后，京城祁王府。

　　眼前的祁王府仍是幼时的模样，皇帝似是为了迎接祁王的归来，早早派人将祁王府里里外外全部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家具也是十分崭新的。

　　祁英安排着奴仆们将自己带来的一应物品归置好后，换了身锦服，随着祁王进了皇宫。

　　直至行至御书房门口，祁王才让祁英将帷帽摘下，也不理会祁英烦闷的神色，得守门的太监通传后便带着他进入了殿中。

　　天顺帝早早的在御书房内等着他们到来，此时见到祁王跪拜忙把他搀起，言辞真挚道：“三弟无须多礼，你一路舟车劳顿，快去一旁歇息。”

　　祁王拜谢后站立在一旁，独留祁英仍低头跪拜在前，天顺帝眼前猝然一亮，指着祁英问道：“三弟，这人是，子颜？”

　　“正是犬子。”

　　“快快起身！”天顺帝欲上前搀扶起他的臂膀，岂料祁英一个不着痕迹的闪身躲过去，而后规矩的站在他的面前，样子极为恭敬。

　　绝美的容颜呈现在天顺帝的面前，天顺帝怔了怔，指着祁英对祁王说道：“没想到当年那活泼可爱的小童竟出落得如……”他斟酌着词汇，“如此天姿国色！”

　　祁王道：“陛下谬赞。”

　　祁英耳朵动了动，抬眼看了天顺帝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嘴边露出一抹哂笑。

　　偷眼观瞧到这一幕，祁王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这是祁英心中不爽利，怕他不知轻重冲撞了天顺帝，于是急忙站在二人中间，对天顺帝行礼道：“陛下，子颜许久未回京，对京中的生活甚是怀念，不如让子颜……”

　　“子颜哥哥……”随着一声喊叫祁王的谈话被打断，御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水蓝色四脚蟒袍的如青松般健硕挺拔的男子闯了进来，进殿后视线便锁定在殿中央站立的祁英身上，直接奔向他，在他面前站定后眼眸盯着他的面容，轻声说道，“可是，子颜哥哥吗？”

　　没等祁英认出这人是谁，就听天顺帝低声怒道：“胡闹，未等通传便擅自闯入，擎儿，你的胆量是越来越大了。”

　　祁英挑眉，原来是二皇子祁擎！祁擎，比他晚出生十日，这一声子颜哥哥还是幼时的称呼，想不到如今长大成人后仍用此称呼自己。

　　“父皇勿恼，儿臣这是许久未见子颜哥哥，乍听闻子颜哥哥来到宫中抑制不住分外激动的心情才有此举动，儿臣知错了。”祁擎虽是对着天顺帝致歉，但视线却锁定在祁英的身上。

　　天顺帝听闻忍不住失笑：“虽有失礼，不过念在你思兄心切姑且可以谅解。”他对一旁的祁王说道，“他们兄弟俩人许久未见，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不如让他们去殿外叙旧，还咱们一个清净之所，朕也正好有些贴己的话要与三弟诉说。”

　　“陛下所言甚是。”祁英路过身侧时，祁王在他耳边小声道：“谨慎行事。”

　　祁英听闻嘴角轻挑，抬眼看了祁王一眼，见祁王眼神有丝担心，嘴角的笑意更甚，直到祁擎做出邀请后才收敛笑意甩了甩衣袖，大步向殿外走去。

　　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祁擎几步走到祁英面前，闪烁着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祁英的面庞，渐渐的眼神变得有些痴迷，伸手欲抚上他的面庞，祁英猛地后退一步，祁擎这才缓过神来，脸颊微红着干笑的挠挠头：“我这是十年未见子颜哥哥有些激动过了，子颜哥哥莫要怪罪。”

　　祁英耳朵动了动，微笑着说道：“臣不敢！”

　　美人有一笑，见之则倾心。

　　祁擎的眼眸闪了闪，喉咙滚动了一下，说道：“子颜哥哥离宫十年，宫中自有另一番模样，不如由本皇子带着子颜哥哥在宫内转转可好？”

　　“也好，烦请二殿下在前带路。”

　　似是为了营造二人独处的氛围一般，祁擎领着祁英一路走来皆为幽静的林荫小路，而祁英则任由祁擎带领着往前走去。

　　此时已至深秋，但宫内依旧花团锦簇，郁郁葱葱，打眼望去竟似红情绿意般令人沉醉。

　　祁擎一路上诉说着二人幼时在宫中的那点过往，倒使得本对宫内生活的那段日子十分模糊的他多了些清晰的记忆，一份平淡又毫无乐趣的记忆。

　　随着祁擎的引领，二人行至御花园的亭阁处，一旁的宫女给二人上了壶清茶以及几盘糕点后退在一旁，等着随时传唤，只是眼睛时不时的瞄向祁英，而后见祁英看向自己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落了座后，祁擎便一眨不眨的看着祁英，反观祁英则似无所觉般兀自喝着茶水。

　　执手轻捏起盘中的一块桃酥，祁英轻咬了一小口，乍一入口，桃酥香甜的味道便溢满口腔，祁英挑挑眉，味道还不错！

　　“子颜哥哥喜欢这个？”祁擎一直盯着他的面庞，对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看的清清楚楚，见他此时对此应是喜爱便招呼身后的宫女，“去将此糕点多准备些，待会儿送入子颜哥哥的府中。”

　　“不必。”祁英拦住转身欲离去的宫女，说道，“不必劳烦。”

　　未等祁擎再次发话，祁英复又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摇头道：“不是这个味道。”这款糕点香味浓郁而且甜腻有余，不是他记忆中的糕点味道。

　　“哪个味道？”祁擎也捏起一块尝了一口，很是香甜，纳闷道，“哥哥不喜这个味道？”

　　祁英摇摇头失笑：“并非不喜，只是臣记得幼时在京中吃的糕点，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清香，而且甜味也并非这般甜腻。”

　　“那子颜哥哥可还记得在哪里可以买到你说的那种糕点？”

　　祁英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京城东街的一处糕点铺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它还开着没有。”

　　“子颜哥哥莫要担心，就算它关门搬离了京城，本皇子也会替你找到再让他做一炉糕点出来。”随后招呼身后的宫女，“让小顺子即刻去子颜哥哥所说的那个糕点铺子查看一番，若还开着便将铺内的所有糕点买下来送到祁王府，快去！”

　　宫女听闻忙不捷的离开了，留着祁英与祁擎二人独处在御花园的亭阁内。

　　作为臣子被皇子如此厚爱本应是受宠若惊，然而祁英此时却并无感谢之意，他心中跟明镜似的，这个二皇子仅为自己随口说的糕点便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会有所图谋。

　　果不其然，见此处只有二人，祁擎挪至祁英身旁的石凳上，身体侧倾挨向他，肘部时不时的与他碰触。

　　状似无意，实为有意。

　　祁英起身站起，倚靠在亭阁的红柱边，抬眼瞧望御花园内的景色，不去理会祁擎的小动作，而祁擎见甜头尝不到，便随着祁英起身矗立在另一红柱旁，中间隔着亭栏就这么远远的瞧着他。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言语，之间只听得四周鸟儿的鸣叫声。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祁擎开口道：“子颜哥哥，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一句话。”见祁英看了自己一眼，祁擎嘴角翘了翘，继续说道：“哥哥的相貌令人见之倾心。”

　　这类话语祁英听多了也听腻了，已能做到不予理会的地步，然而此时听到祁擎这番话，他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手痒。

　　祁英双臂交叠在胸前，后背倚靠着红柱，头微微后仰瞧着祁擎，嘴边有一丝讥讽地笑意：“殿下说的这番话，恐怕臣担待不起。”

　　远远瞧见祁王的身影走来，祁英即刻站好，越过祁擎的身旁拱了拱手：“臣先告辞！”随即奔向祁王，向宫外走去。

　　祁擎双眸似是有股火苗乱窜，捏起桌上祁英吃剩下的半块桃酥填入口中，末了舔了舔嘴角，定定的看着宫外的方向。

　　两辆马车哒哒的回到了祁王府的正门，祁王瞧着一脸平静的祁英，轻声问道：“子颜，可有受到委屈？”

　　“委屈？”祁英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的看着祁王，“您为何会认为孩儿会受委屈？”

　　“因为……”祁王正想着要如何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却瞧见祁英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冷下脸来，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当为父没问。”

　　他即刻转身回府，心中不禁纳闷自己为何会有此一问，祁英向来是个不会受一丁点委屈的主儿，哪怕你身份地位如何高贵，他都敢挥起拳头打向对方，若那人敢逃，追至天涯海角也会将此仇讨要回来。

　　但他在御书房内瞧见二皇子看向祁英的痴迷之色不似作假，至于为何二皇子毫发无伤，祁王猜想或许二皇子尚未触碰祁英的逆鳞。

　　祁王停下回房的脚步，看向身后慢悠悠走着的祁英，招呼过来说道：“子颜，为父先前说过，回京后没有父王的允诺不准擅自离府，你可记住了？”

　　祁英嘴边的笑意立即凝固了，他怔怔地看向祁王，不敢相信父王竟然真的不让自己出府。

　　他本是将这件事忘至九霄云外，还在思索着过会儿要出府去街上转转，此时祁王提及不禁令他黯然神伤，然而他知道若初入京城便忤逆父王的话，恐怕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与出府无望了。

　　于是他可怜兮兮的说道：“孩儿记住了。”

　　祁王点了点头，满意的回了房中，徒留祁英兀自心伤。

　　李斯敲门进来时，瞧见祁英趴在桌边唉声叹气，面前放着一本崭新的书籍，笔墨均未动弹，眼前这番沮丧的景象倒是少见，他不禁有些想笑。

　　“想笑就笑出来吧，别憋着。”祁英皱眉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既而看到他手中端着一盘桃酥，起身便捏起一块填入口中。

　　一股清冽的香气沁入口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甜而不腻，口感香糯，是熟悉的味道！

　　祁英问道：“这是哪来的？”

　　“是二皇子送的，还送了两大箱，都在厨房放着呢。”

　　祁英听闻即刻将那块桃酥放下，拍了拍手说道：“拿回去吧，我不喜。”

　　李斯狐疑的看向他：“是吗？可是小的见您面上的神情很是喜欢。”

　　“我的确喜欢这个糕点，但是我不喜送的人。”祁英摆摆手不耐烦道，“你们都分了便是，不用给我留一块，也不要让我看到。”

　　李斯随即了然，应了声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京城东街的糕点铺子，王掌柜喜滋滋的将一块牌子立在店铺前的街道上，牌子上写着：已售完。
　　回身时，瞧见街道的一侧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王掌柜忙不捷的跑了过去，脸上的横肉也被带的一颤一颤的，走至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抱歉了容将军，您今日来晚了，小的铺内的糕点已全部卖完，您只能等明天了。”

　　容炎皱了皱眉：“卖完？”

　　“确实，小的没骗你。”掌柜的比划道，“是一个身穿蓝灰色衣袍，说话声音细声细语的男子，带着四个人将我铺内的所有糕点买完，本来小的还打算给将军您留一包，但那人却眼尖的夺了过去。”

　　容炎看了眼店铺前的牌子，蹙眉道：“明日给我准备两包梅花饼，我明日来早些。”

　　“行嘞，小的记下了。”掌柜的摩擦着手掌谄笑道，“小的明日多给您一包，算作今日缺货的补偿。”

　　容炎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又回到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掌柜的见他走远，嘟囔道：“吃了十年了，竟一点都不觉得腻，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