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耽心》埼玉桑

2、欲上时

　　祁王府门外的大街上，整齐的排列着十几辆马车，仆从们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搬运着行李，更有管家在一旁指挥，一切看起来十分的井然有序。

　　街道的尽头，一抹青色的身影闲晃着入了仆从们的眼球，仆从们抬行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管家一瞧连忙闪身挡住仆从们的视线，仆从们眼中有些失望之色，只得无可奈何的继续搬运行李，只是时不时的踮起脚张望。

　　直至那抹身影逐渐的清晰可见，清晰的面庞呈现在众人面前时，仆从们抬行李的动作彻底停下，呆呆地张望着，更有甚者尽管被沉重的木箱砸中了脚，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呆立在众人之中。

　　“公子，您又随意出府了。”李斯急匆匆的赶来，将一顶轻纱及肩的帷帽直接戴在祁英的头顶上，“若让王爷知晓，又会责罚于您。”

　　祁英不耐烦的将帷帽的一角掀起，眼睛顿时一片清明，这才舒了口气，边走边说道：“我又没有打人，父王又怎会责罚我，况且父王的责罚也只是唠叨几句，不碍事的。”越过呆立的仆从间时皱了皱眉头，问向一旁的管家，“已经半日了，为何还未搬完？”

　　管家即刻恭敬的回道：“本应是很快就会搬完的，只是……”看了他一眼，“您说要把您书房内的所有物品装上马车，然而奴才们仅搬运您的书籍就耗费了半个时辰。”指向身后的三辆马车，“都在这几辆马车内，还有些其他物件未搬完。所以公子，并非是奴才们偷懒，实在是您书房内物品太多的缘故。”

　　看了眼额头冒着薄汗的仆从们，祁英挑挑眉：“倒是辛苦了，等搬完后去账房领些银子犒赏他们。”

　　“老奴代他们谢过公子。”

　　问向一侧的李斯：“父王呢？在何处？”

　　“王爷在书房。”

　　等祁英到达书房时，祁王刚把一幅画卷收起，见祁英站立在房门口，温和着语气招手道：“子颜，过来！”

　　祁英，字子颜，但因未及弱冠，字不外露，他的字只有祁王以及皇室的宗亲知晓。

　　祁王手中的那幅画卷正是祁英母妃的画像，祁英走过去将其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岂料祁王复又夺回直接揣入怀中，对祁英说道：“我听府内的仆从们说，你今日又未经允诺而肆意出府了，可有此事？”

　　“没有，没有。”祁英嬉笑道，“未经父王允许，孩儿怎敢肆意出府，您这只是道听途说，不可信，不可信！”

　　“嗯，希望如此。”看着祁英的面庞，祁王的眼眸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说道，“子颜，此去京城，我们应是不会再回此处，你可留恋？”

　　若说留恋，毕竟这是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肯定会有一部分的家乡情意在其中，然而这块地方就像是一处牢笼，把他深深的困在其中，不得喘息，不得伸展拳脚。

　　于他而言若是有机会肆意翱翔于天空的话，他很乐意把那这块小小的永安县当作跳板，由此便可跳入无边无垠的天地间得以施展抱负。

　　因此祁英答道：“不留恋，但我会怀念这个地方。”

　　“子颜长大了。”祁王欣慰的眼神看向祁英，“也变得乖巧懂事了很多，若是你母妃在天有灵，定会十分开心。”眼角撇到一旁桌上的那顶帷帽，祁王眼眸闪了闪，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久久不语。

　　直到祁英呼唤了一声，祁王才回神，看向祁英越来越遮挡不住的绝色容颜，叹了口气，将一旁的帷帽拿起戴在他的头顶上，说道：“此去京城后，切记若非必要不可轻易将帷帽摘下。”顿了顿，继续说道，“若非父王允诺，不可肆意出府。”

　　祁英听闻顿时变了脸色，皱着眉头不满道：“若如父王所说，孩儿去与不去京城于孩儿来讲并无任何区别，仍是日日不得出府，日日不得以真面示人。”

　　“子颜，为父是为你好。”祁王叹了口气，无奈道，“京城乃虎豹豺狼之所，若你这副样子被瞧了去，恐怕……”言止于此，祁王没有把话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总之，为父说的这几句话你定要铭记于心，我也会派人严加看管你，你老老实实的听话即可。”

　　见祁王似是下了决心一般，祁英恨恨的一咬牙，伸手将祁王怀中的那幅画卷夺回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母妃要与我待在一起，你别想瞧上一眼。”转身走出书房，徒留祁王无可奈何地待在原地。

　　午后出行时，祁英戴着帷帽出了王府，随后径直上了马车。

　　两旁边的百姓发出一阵唏嘘，为何祁公子都要走了还不让人们好好的瞧上一眼，叹道恐怕以后再无机会见到了！

　　祁王远远的看着祁英上了马车，松了口气，甩甩长袖看了眼空中的那轮红日，喊道：“出发！”

　　马哨声响起，长长的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围观的百姓分站在街道的两旁，目送车队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扬尘随着车队的走远也逐渐的消散。

　　藩王无诏，不得进京，距上次回京已相隔十年，此时祁王携全府上下进京，是得了皇帝的旨意，圣旨内言明是因念及兄弟情谊特准祁王回京享福，实际是因朝廷局内动荡不安，皇帝急需自己的亲信辅佐朝政，而祁王一则是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与他兄弟情深，二则是祁王无兵无权且祁王实为政治谋略之才，能帮助他控制朝廷内混乱的局面，这才将祁王唤回京城。

　　自永安县去往京城，大约需要一个月的路程。

　　祁英打开车窗，将红鸢放飞，看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红鸢不自觉地有些羡慕，习惯性的摸向腰侧的绣囊，掏出因年久而有些发黄的小白虎，摸着额头上绣的歪七扭八的“王”字，眼神呆了呆滞似是在追忆着什么，随后低低的笑了几声，闭上眼睛微翘着嘴角靠在车围边浅睡了过去。

　　“小乞丐，你快来瞧这是什么虫？”小祁英指着地上缓慢爬行的一只虫子，对一旁破衣烂衫的小乞丐招了招手。

　　“这是独角仙。”小乞丐将它捏起，在祁英面前晃了晃，“你看它头上长长的犄角就是最明显的特征。”

　　小祁英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点了点它的犄角，有些坚硬，问道：“这犄角又长又硬，看起来有些威风，但长在它身上有何用处？”

　　“打架用的。”小乞丐向四处看了看，又找到另一只独角仙，将两只独角仙放在一起，招呼他过来，“你瞧，将两只雄性放在一起就会打起来。”

　　小祁英睁大眼睛蹲了下去，挨在小乞丐身旁认真观瞧。

　　然而却并未出现小祁英期盼的打斗场面，只见体型偏大的那只独角仙趴在另一只后背上，犄角轻轻拍打它的后背，随后两只独角仙上下叠在一起后再无一丝动作。

　　小祁英撇撇嘴，不满道：“为何还不打架，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小乞丐挠挠头，见他有丝不快，急忙说道，“我们不看它们打架了好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祁英一听就来了兴致，也不再理会那两只独角仙，拉住小乞丐瘦弱却有些粗糙的小手催促道：“快走。”

　　“嗯。”小乞丐紧了紧掌中的那只小嫩手，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带着小祁英飞奔而去。

　　杨柳依依，小溪潺潺，二人背靠在那棵粗壮的大柳树旁，耳边是鸟儿的鸣叫，呼吸间是花儿的芬芳，时不时有几只蝴蝶在眼前飞过，带着一股香草的气息。

　　“小乞丐，这个地方好美，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小乞丐挠挠头，脸色有些臊红：“这是我新寻的晚上休息的地方。”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且睁眼便能看到漫天繁星，倒也是另一番美景。”小祁英眨眨眼看向小乞丐，“改日我同你一道在此休息可好？”

　　小乞丐眼睛睁得溜圆：“你说真的？”

　　“那是自然，我何时骗过你。”小祁英嘟起粉嫩地小嘴，思索了会儿，“后日便可，后日你在此处等我。”

　　“嗯，我一定会等你。”

　　后日黄昏时，天空下起了细细地小雨，本以为小祁英不会到来的，却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匆赶来，小乞丐猛然跑过去把他抱入怀中，脱下身上的衣衫为他挡住下落的雨丝，细细的雨滴滑落在他的脸庞：“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小祁英蹦蹦跳跳的，在小乞丐怀中好不安生，抑制不住的兴奋，“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两人躲在柳树下，小乞丐疑惑道：“什么日子？”

　　“今日是我的六岁生辰。”小祁英嬉笑着，掏出怀内的油脂包，打开是香气四溢的梅花饼，捏起一块递到小乞丐嘴边，“快尝尝，是东街的糕点铺子刚出炉的。”

　　入口的梅花饼甜香可口，带着小祁英温润的体温，小乞丐眼眸闪了闪，几口便把嘴边的那块梅花饼吃进肚中，见祁英又要投喂急忙制止：“我吃不下了，这些留着明日再吃吧。”

　　“随你。”小祁英把油脂包递给他，小乞丐急忙包好塞入怀中，生怕落入一滴雨水。

　　细雨绵绵的下了一阵，在天黑时又戛然而止，渐渐的空中显现出来几颗星星，而后像是变戏法一样顿时繁星铺满整个天空，望向空中竟似徜徉在一片星海中。

　　柳树粗壮的枝杈上，小祁英与小乞丐并排躺着看向漫天繁星，一时寂静无语。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小乞丐猝然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为何会怪你，而且你已经给我准备了礼物。”见他有些愣怔，小祁英轻笑一声，小手指向天空，“这漫天的繁星就是你送我的礼物，而且是我迄今为止收到最好的礼物。”

　　“这如何能算礼物！”小乞丐摇摇头，而后想到了什么，起身说道，“不如我即刻给你做个礼物吧？”

　　“做个礼物？”小祁英疑惑着起身，随后看到小乞丐从树下的木箱内掏出针线和几根布条，等小乞丐复又爬回树上时问道，“你要做什么？”

　　看了眼小祁英崭新的布鞋上绣的图案，摇头笑了笑：“先不告诉你，等做完你便知道。”

　　当一只小白老虎呈现在他眼前时，小祁英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其捏在手中嘲笑道：“这还是我收到过最丑的礼物，它的眼睛一大一小，连胡须都少了两根，这个王字竟绣的歪七扭八，哈哈。”

　　小乞丐有些羞臊，涨红着脸颊伸手欲夺回来，却被小祁英紧紧搂在怀中：“虽是如此丑陋，但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生辰礼物，我定会好好收着。”

　　小乞丐听闻，笑着看着他喃喃道：“将来有一日，我定会寻得一只真正的白虎送予你。”

　　京城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传令官急匆匆地跑来：“将军，离京城还有三十里路，咱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停下来休息片刻？”

　　容炎望了眼头顶上的那轮太阳，打了个手势：“停下！”

　　传令官随即下发停止前行的指令，容炎走至一辆装有笼子的马车旁，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野鸡扔了进去，笼子内顿时传来一声虎啸，紧接是阵阵的撕咬声和咀嚼声。

　　一旁的士兵吓得腿脚发抖，后退了几步，却瞧见容炎面色不改的站在笼子面前，不禁有些佩服。

　　待笼内的撕咬声停下，容炎身上已被溅上一片血迹，他不甚在意的拿出帕子擦拭着，鹰挚般的双眼一眨不眨的与笼内的白虎对视着，片刻后笼内的白虎发出了一声呜咽，软趴趴的蹲在容炎的面前。

　　士兵欣喜道：“恭喜将军训得此猛虎！”

　　听到这话，容炎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柔和之色，怔怔地呢喃道：“白虎已为你备好，但是你在哪里，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