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光》鹤璟

8、言不由衷

　　不知过了多久，张绥之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攥紧装有裴邈摄魂瓶的手从来没松过。一场关于良知与颜面的严酷考核中，张绥之咬牙硬生生挺了过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傻愣愣的不知所措，不清楚究竟是应该先给自己上药还是先安顿裴邈。

　　裴邈安安静静的痛苦蜷缩在瓶中的狭小空间，自始至终完完全全的听完了这场闹剧，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干脆直接把包袱扔给了张绥之，先开口道：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煎炒烹炸还是抽筋剔骨？”

　　张绥之心道：“暮暮朝朝，常伴吾身。”

　　然而也只能是心里想一想，默不作声的做一场镜花水月的春秋大梦，却道：

　　“去九嶷长生殿，找长琴道长，为你重塑躯壳。”

　　裴邈顿时觉得自己掘了自己的坟墓：“尚长琴？我出蓝关境后杀的第一个人好像叫这个名字……”

　　张绥之瞬间头疼如裂，抱着脑袋牙疼道：“那我就去翻一翻古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裴邈不解：“为什么？”

　　张绥之：“什么为什么？”

　　裴邈：“为什么在我杀了你那么多同族，以及你师父和师兄师弟们之后你还如此对我？”

　　张绥之又一次陷入沉默，内心小剧场有如走马灯般连珠而过。张绥之心想：“倘若直接说出口，向裴邈吐露心迹，必然要被当成断袖死变态，我当年看裴邈明明是个小龙女可是如今怎么成了……唉……世事难料我究竟该怎么说才能不显得我是个死断袖？”

　　内心戏精张绥之勉强清了清嗓子，艰难开口：“顺随本心罢了。”

　　数月后，老君山试炼场。

　　张绥之抱了一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裴邈躯壳，小心翼翼正立在试炼场中央，准备移魂。一众师弟们围过来看热闹。关于大冰块战斗力爆表师兄张绥之的那点小心思他们早就了然于心，自以为张绥之用听不见的声音悄悄互相咬耳朵。

　　师弟甲：“哎你们看，那那那个不是大魔头裴邈吗？绥之师兄的那些小九九都是真的？”

　　师弟乙：“绥之师兄举世无双，有个蓝颜知己怎么了？”

　　师弟丙：“你确定那是蓝颜知己吗？西京之役结束后绥之师兄怎么抱着裴邈回来的你们也是看见了的，最后把裴邈交给朝廷的时候小手拉的那叫一个紧，这是个什么关系你们心里都没点逼数吗？”

　　师弟丁：“少在背后嚼绥之师兄的舌根，小心严大师兄罚你们种地！”

　　张绥之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尽收耳底，一遍感慨人言可畏，一遍感慨严川最近的惩罚方式居然是让师弟们去开荒种地，朝廷给发的粮食不够吃了吗？张绥之甩甩脑袋，全然不顾，专心看向裴邈

　　阵法辅助道具皆以完备，张绥之请出了裴邈的魂魄进行移魂大法。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可偏偏裴邈的躯壳承受不住炸开了，裴邈半透明的灵魂在空中飘荡，眼看就要消散，张绥之四下张望，也不好随手捉来一只师弟强行融魂。然而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君山上那只混吃等死许多年就快修成猫精的大胖狸子迈着小碎步悠闲的踱了过来，被张绥之眼疾手快一把揪住。

　　“喵？”

　　眼前一阵恍惚，裴邈伸了伸爪子，却只见一只猫爪，又翘了翘尾巴，却只见一条毛茸茸胖嘟嘟的猫尾巴。

　　裴邈：“卧槽这是什么鬼？”

　　张绥之：“实在对不住，我技艺不精就……”

　　裴邈：“你他喵技艺不精就大变活猫？我去你大爷的给我滚！”

　　张绥之急的满头大汗：“我我我一定还有其他办法，阿邈你听我解释……”

　　裴邈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甩着小尾巴就走了：“解释你个蛋，跟你姥姥解释去吧！”

　　裴邈着实狠狠心塞了一把，他从威风凛凛，万中独步的龙爷被张绥之狠狠揍了一顿丢了江山不说，此刻还得委身于一只风烛残年溜滑狡诈的大肥狸子，不是裴邈不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这风水轮流转的也太快了吧。自此以后还得粘着张绥之那个大傻子讨好他求着那个废物让他给自己重塑躯壳……一想到这里，裴邈感觉自己就快晕过去了。干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远远甩开张绥之那个牛皮糖，眼不见心为净。

　　张绥之不甘心，紧紧追了上去，裴邈老心脏一紧，高声嚎叫：

　　“你给老子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坏了，绥之师兄废了。”

　　老君山上一众小师弟们整日抱着一大把瓜子，小口嘬着酸梅汤，看着张绥之每日手捧猫食追着大狸子满山乱跑上演追妻大剧。自从那个唯一能管得了张绥之的严大师兄整日忙的起飞不见踪影，老君山上上下下就鸡飞狗跳，荒废无度，无法无天了。

　　张绥之：“阿邈你要不要吃炸虾球？”

　　裴邈：“滚！老子不是猫！”

　　张绥之：“那你想不想滚一个毛绒球？”

　　裴邈“你躲老子远一点行不行？”

　　裴邈迈开它那短小溜肥的腿，如同□□般向前冲去，也未曾甩开张绥之讨个清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