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回首望长安

19、第十八章·遇刺

　　傀儡师和傀儡之间在连着魂线的时候，有一定的感官共享，一般傀儡师技艺越高超，共享也就越真实。
　　而人皮傀儡和傀儡师之间即使没有共享魂线连接，感官也可以共享，在危急时刻，傀儡可以随时让主人感觉到。
　　比如说现在，沐璟脑袋的刺痛感，就是甘棠强行连接的副作用。
　　“甘棠从前从来都没有召过我。”沐璟起身皱眉：“而且她受伤了。”
　　沐玦立刻开门，撂下一句：“你的容貌不能被外人所知，自己先简单易容一下。我下去牵马。”
　　沐璟点头，打开易容的箱子，想烧一张面具肯定是来不及了，只有简单用粉观遮掩一下。
　　两人动作都快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萧熠生所在的观月客栈。
　　此刻观月客栈中早就乱成一团，但是向梓毕竟是在御林军里干了许多年，再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混进去的，于是沐璟和沐玦意料之内地被拦在了门外。
　　“干什么的？”门口盘问的是个新兵，刚刚发生了刺杀，毕竟心惊胆战，连问话的底气都不足。
　　沐璟稍稍改变了自己的音色：“我们是甘棠叫来帮忙的人。”
　　卫兵眉头一皱，大声呵斥：“胡说八道，甘棠姑娘护驾受伤，哪里有时间叫人？”
　　沐玦本想使个法子混进去，但是他看见沐璟突然背脊一抽，然后就听见楼上的甘棠叫道：“是我叫来的人，让他们进来。”
　　甘棠是没有架子的人，又是个生得好看的姑娘，即使平日里老是凶，在这帮纯爷们的队伍里也是格外受欢迎，更何况现在还受伤了，卫兵不敢耽误，连忙放人进来。
　　沐璟二话不说直奔向甘棠房中。走廊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他知道甘棠刚刚杀人是下了狠手，但是无奈甘棠是一介傀儡，如果沐璟不控制的话打架和一个两个打或许过得去，像刚刚那样四五个人一起上就太勉强了，被砍上一刀而没有被直接砍成两半已经着实幸运。
　　沐璟一进门看见萧熠生也在，连甘棠都不管了，直接冲上去，走到一半似乎又觉得不妥当，又停下行礼：“殿下可伤着了？”
　　“本王没事，”萧熠生毕竟也是第一次历经此事，脸上已经白成一片：“但甘棠姑娘······”
　　沐璟偷偷嘘出一口气，然后将随身携带的小药箱放在桌子上，一挥手：“请各位贵人回避，我替甘棠姑娘处理伤口。”
　　向梓也在房中，闻言皱眉道：“此处都是男子，换药不方便。”
　　沐璟没有继续做解释，只是自顾自地打开药箱：“请诸位回避。”
　　“这······”
　　向梓还想说什么，但是听见萧熠生呵斥道：“向统领。”
　　因为此事说来也确实是自己的失误，再加之萧熠生平时虽然经常嘻嘻哈哈的，但是办起事来说一不二，基本上没人劝得动，一声呵斥下去，颇有一些无容置疑的气势。向梓不再反驳，行礼告退。
　　萧熠生也二话没说，将所有人撵出去以后，自己也退出去，将门轻轻带上，然后自己在门口守着。
　　“熠王殿下就如此放心把甘棠姑娘交给我们。”沐玦在一旁，低眉顺眼，但语气里却是带了几分玩世不恭。
　　萧熠生站直了身子，少年人几乎几个月就要变一个模样，此时萧熠生着这一身亲王袍，却像是比几个月前要比几个月前合身了。之前怎么看都是小孩子套着大人的衣服出来瞎闹，现下一抬下颚，几乎露出了几分不怒自威的神态。
　　他一抬眉毛，口气却没有再咋咋呼呼，似乎是下意识地模仿着沐璟的语气：“甘棠是先生的人，如何处置当然是由先生来管。”说完，他似乎又被前面那句话刺了一下，低着头不做声了。
　　沐玦没有察觉到他之后的异常，闻言只是一愣，然后笑着拱手道：“殿下聪慧过人。”
　　萧熠生点了点头，仍然不做声响。
　　“殿下此时受了惊吓，不如回房歇息。”沐玦心说沐璟这家伙看东西眼睛果然毒，萧熠生现在看来都有几分治世之才：“此处需要一段时间。”
　　“不必，”萧熠生摇摇头：“我有事与他说。”
　　沐玦仍然不抬头：“殿下不妨回房休息片刻。”
　　萧熠生抬头似乎像是察觉到什么了似的，轻轻抬起头，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神色。沐玦抬头撇了一眼，不禁感到心神震荡。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却露出了一种威严的神态，让人看了不禁胆战心惊，连沐玦这样骄傲的人都觉得无法不服从。
　　沐玦大概知道了沐璟如此坚定的原因。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大齐的后福，就是大齐的祸患。
　　随后萧熠生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轻挥了挥手，沐玦没有再阻拦，只是拱了拱手，抬起脸来时有带上了从前的孤傲和轻慢，转身离去。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沐璟才从屋里出来。
　　人皮傀儡也有人皮傀儡的坏处，比如普通傀儡被砍了一刀，即使脑袋掉了，也有办法重新按回去。但是人皮傀儡坏了就是坏了，受伤了也和人一样要自己重新长，只不过沐璟有丹药让皮肉能更快愈合。但是丹药有毒，人不能用，而人皮傀儡生而百毒不侵，则无妨。
　　虽然甘棠不是真正的人类，但是处理甘棠的伤口要做的绝对不会比真正的人类少。沐璟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楼下已经在吃着晚饭了，沐玦虽然看上去心高气傲，但是实际上却是个“甘为五斗米折腰”的，早就已经圆滑地融入了南巡的队伍当中，现在理所当然地留下了蹭了顿饭。
　　沐璟这几日奔波，本来就没有睡多长时间，即使所谓睡觉也一般是在赶路的马车上象征性地歇会。刚刚砍到甘棠身上那一刀，甘棠不知道怎么样，自己是结结实实一分不少地感受了一下，现下休息下来，多日以来的亏空加上今日为了赶路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跨出门槛时身形一晃，几乎没有站稳。
　　一只手立马就伸过来扶住了他，他心底一惊，下意识地抽出袖中的暗器。
　　“是我。”
　　萧熠生看着他袖中寒光一闪，知道自己吓着人家了，立马回应道。
　　沐璟脸上的苍白连易容的药物都没有藏住，闻声立马收起袖中小刀：“多谢殿下，失礼了。”
　　萧熠生也抓紧了他的手，低声道：“不客气，沐璟先生。”
　　沐璟骤然被唤出姓名，身形一怔，却也没有感到多意外，只是像小把戏被戳穿了那样摆摆手，随口道：“看出来了？”
　　“先生累了，就先去用饭休息吧。”萧熠生神色如常，手却越抓越紧：“本王心中有疑，还望先生休整之后，为本王解答。”
　　“有疑就问，沐璟有问必答。”沐璟低声在他耳边应答，然后轻笑一声，拂袖离去。
　　刚刚距离太接近，沐璟的气息轻轻地喷在萧熠生的耳垂边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使劲揉了揉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耳，却发现自己耳根的触感烫的吓人。
　　萧熠生自己在角落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缓过来，走到光亮处。看着沐璟缓缓下楼，沐玦转过头来，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什么，沐璟似乎懒得与他争辩，无奈地摇摇头，萧熠生看见沐璟微微向上翘的嘴角，心头一堵，立马别过头去。等到他再回头时，只看见大堂里专心吃饭，偶尔讨论的士兵，再也不见那个颀长的身影。
　　那个应该是沐璟的师弟吧？萧熠生想。
　　他本应该下去吃饭，但是他一想起两人刚刚玩笑的样子，就突然吃不下去，神色黯然，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桌上却亮着一盏灯，那样寻常，又那样熟悉。萧熠生似乎是觉得那灯太过温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碰。
　　意外地不烫手，有一些温度，但是却比萧熠生手上的温度低一些。
　　触碰起来就像刚刚沐璟的手一样。
　　手指之间的触碰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实在太过亲密，但是萧熠生突然感觉刚刚那次触碰，实在是太过自然。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不自在，沐璟似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自然得有些······不太自然。
　　比如说萧熠生现在居然可以在心里清晰地描绘出那只手的轮廓形态，指节的弯曲程度，手指纤长细腻，是做细活的手，但是掌心上却有因为常年握剑而生出的薄茧。
　　甚至可以看见指尖有浅浅的细线勒过的痕迹。
　　萧熠生觉得自己有点疯魔了。
　　这时火光突然闪烁，把熠王殿下飞去天外神游一圈的魂晃了回来，萧熠生低头才发现，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小小地写着几个字。
　　“明日戌时，听雨楼二楼倚红小室”
　　落笔圆滑温和，但笔锋却是比刀子还锋利，有些字习惯性地带起小勾。
　　萧熠生认得这个字，从前交给沐璟的策论上，常常可以见到他拿着这一手不规整但是十分耐看的字写的批复。
　　烛火晃动，影子也在纸上晃动，萧熠生像是光线太暗了似的看着纸条，仿佛想要努力辨认出上面的字似的。
　　他知道自己看懂了，可是就像是怕漏了上面重要信息似的，一遍一遍地看着，描摹着。

　　月姬城是座繁华的城，名字也风雅。
　　传说这里有一个叫月姬的美人在这里住过三年，三年之内，夜夜都有月亮，次次都是满月，从未缺憾。
　　故事风雅，城也风雅，但却不是什么正经的风雅。
　　故人有云：“要娶小，扬州讨。”如果说扬州是纳妾的好去处，那么月姬这个地方就是风月圣地。美人的容貌和才情虽然不能与秦淮八艳媲美，但是也比大部分地方的青楼女子强很多，而且大批量的美人如此集中地出现在一个地方，确实也罕见。
　　这里的店铺名字一般都叫一点红啊，云裳轩啊之类香艳的名字，一般都是店如其名。
　　听雨楼在其中算得上一股清流，可惜也是空有一个清新脱俗的名字。说是个客栈，可惜里头脂粉气重的很，大厅内歌舞声终日不绝，时不时红烛罗帐中传来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满楼上下的到处都是温香软玉，各色男客络绎不绝。
　　萧熠生真诚地觉得沐璟真的是为人师表的形象不像要了。好歹之前自己还叫过他先生，他自己倒想得开，直接为老不尊起来。
　　萧熠生按照沐璟给的纸条，走到了所谓“倚红小室”。中途不可说不坎坷，各种“倾国倾城”和“绝色美人”带着很重的脂粉气从他身边走过，不过这里的女子都有规矩，从不乱揽客，只是凑近了稍微用些手段勾引一下，不成便走。但是尽管如此，萧熠生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少不更事，但是好歹是圣人子弟，读着“男女授受不亲”和“唯女子小人难养也”长大的，而且事先皇后对这一块管得紧，闹得萧熠生对“男女”这块知道的，基本上为零。
　　现下，他站在这间房门口，听见女子的嬉笑声和一阵阵歌声，还掺杂着几声上好的琴响，喝着歌声四处飘荡，房门都掩盖不住的骄奢淫逸。
　　萧熠生觉得自己没有走错房间，而且很准时地没有早到也没有晚到，所以里面的声音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女子的笑：“这位客人都弹奏完了，您怎么还不拿出绝技。”
　　然后传来沐璟懒懒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沉闷：“可我可没他那么多才多艺。”
　　“他说谎，”沐璟那不靠谱的师弟似乎是喝醉了，哈哈大笑起来：“他善舞，舞剑是一绝，你叫他跳给你看。”
　　沐璟也不反驳，任由几个女子在他身边叠声撒娇，然后才说：“今日有贵客要来，不着急，在贵客面前不庄重，总是不大好。”
　　萧熠生：“······”
　　你还知道我要来。
　　“诶呦，这位爷，”其中一个大胆的女子柔声说：“来到这里，您还谈什么庄重啊。”
　　所有人哈哈大笑，沐璟本人也跟着笑。
　　萧熠生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咬牙，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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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玩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