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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阴霾 ...

  •   因为初八要将他哥哥下葬,而且沐璟自己也有一些暗线的事没有了结,所以等到沐璟带着初八到驿站找到沐玦时,沐玦已经在一旁的茶馆里把自己灌得跑了三四趟厕所。
      “师兄,你是不是化尸水没有带?”沐玦牵着马,问道。
      沐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在一旁冷笑:“你倒是当真是出来玩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干完的,你除了布置暗线,就是喝酒闲逛睡觉。”
      “这不是师兄你能者多劳嘛,”沐玦跨上马背:“你刚刚那段时间,把那几具死人尸体烧了都够了,倒是叫我好等。”
      沐璟看了看初八,这孩子累了一天了,早就眼睛一闭一闭的,看样子不像是能骑马的,只好感慨自己真的是带孩子的命,将初八抱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
      初八听到他们在谈论那几个痞子流氓的事,似乎感到不安,抬头看了看沐璟。沐璟察觉到了这孩子不安的目光,低头笑道:“不必担心,那位钦差大人不会再管这件事了。我既然敢杀他们,自然也敢保证没有人发现。”
      初八怯生生地点点头。沐玦在一旁笑道:“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是有当爹的气质。”
      “你去带一群好习惯没有毛病一大堆破孩子,带个几年也会有当爹的气质。”沐璟回敬道。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这非得让我折寿不可。”沐玦将布包里的饼拿出来递了一个给初八:“师兄让我多活两年吧。”然后底下头对初八说:“小崽子,十三四岁的年纪,个子长也长不开,多吃点东西,长个子。”
      初八怯生生道了谢,便乖乖地啃着饼,沐璟将水壶递给他:“噎着了就喝口水,不喝就挂在旁边的袋子上。吃完了就自己睡会,我们要连夜赶路了。”
      说完便掉转马头上了官道。
      沐玦在一旁不知道在笑什么,沐璟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不,我还以为你会不紧不慢地明天再走。”
      “哦,是吃错药了。”沐璟面无表情:“你早就知道了,还以为个鬼。你要是不知道我夜里要走,那么白天你也不会补觉,现在你应该醉倒在客栈的房梁上。”
      沐玦道:“那是,早就知道你担心那个小崽子了,这几天辗转反侧梦寐以求,人家亲爹亲娘都没有你那么上心。”
      沐璟干巴巴道:“叫你少喝些酒,这玩意真伤脑子。”会喝成傻子的。
      沐玦笑而不语,一甩马鞭,马儿就飞奔起来。
      沐璟挑眉一笑,对初八说了声坐稳了,然后也一甩马鞭,赶上沐玦。
      一不说话,沐璟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忧。夜里赶路一来确实比白日里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沐璟在这边用甘棠的眼睛看着,发现萧熠生这几日和甘棠基本上不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定要说了也只是场面上应付两句,叫了不理喊了不听。
      沐璟心说真的是孩子大了主意多了管不住了,从前甘棠指哪打哪,现在想正常说一句话都困难。虽然接下来的几个城镇村子,都巡视得不错,来的官也是去年萧烁然换上的新官,都是不错的人,所以麻烦事也少很多。萧熠生一时兴起,还亲自下地去和农民一起收割,旁边的地方官看得眼泪汪汪,感动得涕泪横流,在心里把熠王殿下一介小小少年树立为为官的榜样。总之萧熠生现在说什么是什么,再加之从前和甘棠混得久了,沐璟那一口糊弄人的嘴上功夫倒是得了几分真传,那几个小文官被糊弄得晕乎乎的。
      但是交流是探知别人心里在想什么的最佳方法,沐璟深谙此道。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萧熠生在想什么,这让他十分不习惯。他只知道萧熠生对甘棠此举甚为不满,但是这个“甚”是多少,他不知道。如果只是小小的闹脾气,那好说,反正姜还是老的辣,沐璟有的是办法哄回来。
      但是如果他真的生气了,那花言巧语只能起到反作用。沐璟现在甚为头疼,因为不知道那正在叛逆的青少年在想什么,自己的抉择就根本不知道稳不稳妥。
      马儿跑了一夜,待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才到了下一个驿站,沐玦本来建议吃些东西,但是看见他师兄一下马就要求人家驿站的人一炷香时间内给他找两匹快马,又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沐璟话音刚落,就听见睡眼惺忪的初八肚子叫了一声,朝他看去,初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沐璟看了半晌,觉得饿死沐玦这个王八蛋不要紧,虐待未成年人就有些不厚道了,于是把初八丢给沐玦,坐下来让人上了一壶茶,然后将身上随身携带的酒壶丢给店家,示意人家灌满淡酒,然后坐下,看着他面前带着孩子欲言又止的师弟,低头喝口茶,然后把钱袋丢出去,说道:“半个时辰。”
      沐玦喜出望外,抓着钱袋带着孩子赶紧溜进城里。早点摊位已经摆起来了,只不过时间太早,人还不多。
      “我和你说,你看今天带着你骑马那哥哥,就是个无趣之极的人。”沐玦一边用着他师兄的钱,一边诋毁他师兄的形象,拿着两块糍粑,递了一块给初八:“来尝尝,这城里的糯米是最好吃的。”
      初八人小,良心却是比沐玦大大地好,边吃边心虚:“我们要不要给那位哥哥带一点?”
      “不用,”沐玦一面掏钱一面说:“等着我们到那,他早就啃干粮啃饱了,这些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给他带也是浪费。我有些时候觉得,他的味觉就是个摆设。老板,来两笼包子,一笼拿纸包着带走。”
      “好嘞。”老板大清早收了银子,格外高兴招待起人来也就格外热情,不一会,一小碟包子和一个纸袋就摆在桌子上,沐玦笑着把纸袋塞进腰间别着的布包里,又给老板了一些银子:“再来两坛子今年的秋花酿,一碗甜白酒。”
      然后就笑眯眯地拈了个包子给初八,再将甜白酒摆到他面前,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开始吃。吃完后他将秋花酿的纸封掀开,轻轻闻了闻,赞道:“老板这的秋花酿味道可真正。”
      沐玦长得好看又说俏皮话,老板看着高兴,给了他两块糖糕哄孩子。初八从来都是饱一顿饥一顿,从来没有吃过那么丰盛的早点,吃得有些撑,沐玦怕他不消化中途给他那师兄闹心,他那师兄因为耽搁时间迁怒到自己头上之后别说酒钱,可能连饭钱都不会给他。他连忙掏出消食的丹药给初八吃了两颗,然后将酒拎着,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拉着初八回到了城门口的驿站。
      沐璟果然如同沐玦所说,早就啃完了一块又冷又硬的干粮,喝着茶等着他们了。看见沐玦又拎着酒,缓缓道:“少喝些,本来酒不太聪明不要喝成个傻子。”
      “你知道什么?”沐玦鄙视地看他一眼:“爱酒不愧天,酒中的妙处你也不是不知道。”
      “少喝些提神醒脑,喝多了就会胡言乱语,比如你现在,秋花酿喝多了?”沐璟起身。
      “这真是冬雷震震夏雨雪啊,我可一口都没喝。”沐玦一脸坏笑:“师兄你怎么知道城里有卖秋花酿。”
      “因为这里有家秋花酿的酒庄是你未来的产业,你这未来的接班人当真是不食五谷,吃粮不管闲事。”沐璟将行李挂上马,然后拒绝了初八递过来的糖糕:“还有,你现在的症状是另外一种情况——平日里喝多了,把脑子喝坏了,一天到晚净说些胡言乱语。”
      沐玦正打算反驳,就看见沐璟眼睛的眼色略微不对劲,低声提醒:“吃药了。”
      沐璟没有明白:“你才吃药了。”
      “不是,”沐玦哭笑不得:“你的眼睛。”
      沐璟愣了一下,继而从包里掏出一小瓶药,自己就着茶吃了两颗,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吐了出来。
      沐玦奇怪:“怎么了?”
      “刚刚我去了次茅房,又叫上了壶新茶。”沐璟神色如常,但是手却紧紧地握着:“新茶里加了点贝母。”
      “然后呢?”沐玦皱眉:“不是毒药,如果有毒药你也不应该尝不出来。”
      “贝母没问题,而且是润喉的,我没有注意,还以为是店家的新意。”沐璟飞身上马,用挂在马背上的斗笠遮住了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眸色:“但是我这个药里有浓缩乌头。”
      沐玦瞳孔一缩,却也是不动声色地将初八抱上了沐璟的马,初八没有注意到沐璟发色和瞳孔眼色的变化,只是觉得气氛紧张,噤声不敢说话。
      “照刚刚那个剂量下去,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沐璟不动声色,嘴角微微上扬,根本看不出他在说那样危险的事。
      沐玦冷下脸:“我用我的暗线去查,你不必插手。”
      沐璟在斗笠下眼睑微垂,深灰色的眸子打下一片阴影,看上去与常人眼神无异,才慢慢开口:“我们动作快一些吧。”
      “你可知道是哪一方的人?”
      “不知道,”沐璟神色懒散:“若此事真的是有意而为之,那他们的主子,多半还不知情。”
      “为什么?”
      “现在太子未定,我立场不明。”
      “你立场不明,就还没有要你性命的必要。”沐玦低头,冷笑:“哪家的东西,那样不听话。”
      “我觉得这件事人为的可能性大。”
      “废话,哪家驿站旁边的茶肆会拿药入茶水?”沐玦面若寒霜:“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取你性命,况且这人连你的行踪,你的样子,你要用药物掩盖眸色,甚至药物的成分都知道。”
      沐璟的表情依旧,内心却渐渐凝重:“加快赶路,我若不死,首当其冲就是熠王。”

      萧熠生这几日确实有些生甘棠的气,但是毕竟甘棠还是答应照顾那小初八,但是少年人拉不下脸皮来与甘棠说话,于是一直冷着脸。甘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几天还会试探着来哄他,但是这几天不知道为何,越发冷若冰霜。
      向梓之前还会向甘棠示好,各种狗腿各种礼物,甘棠之前还之是拒绝,如今三尺之内结满寒霜,靠近都会冻掉门牙,向梓现在连对着人家说话都不敢——不是害羞,是正真的畏惧。
      萧熠生其实已经有些挂不住脸了,就想着和甘棠什么时候能说上句话,但是甘棠也不知道察觉到什么,如今是觉也不睡地在外面巡逻,而且每顿饭菜都亲自试毒,就连萧熠生一时兴起要下地干活,她从前不管,现在都沉着个脸站在一旁,弄得周围的农民战战兢兢,话也不敢说,低头专心工作,效率比往年高了不止一倍。
      甘棠的脸有一个奇怪的特点,笑眯眯的时候十分温和,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又不会觉得不舒服,但一旦像这两天一样沉着脸,漂亮啊貌美如花啊就和她基本无缘了,一般一看她就被吓得低头不说话。闹得萧熠生以为自己犯什么错误了,堂堂亲王,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随时准备承认错误。
      自己每次一问,甘棠都会温和地回答没事,然后继续一脸戒备。
      更逗的是有一次,到了一个贪得流油的知府家中,萧熠生笑着脸迎上去,正打算私下里查证据,再让他爹找个人下来处理了,就看见那胖子知府面色如土,看着甘棠,然后嘭地坐到了地上,以为罪行败露,把自己交待得干干净净。
      萧熠生经此一役也觉得,甘棠板着脸要比不板着脸好用多了,笑眯眯的时候只是手段复杂多样的花瓶,看着好看,但是做起事来便麻烦许多。现下一板着脸,什么查找证据,什么钦差大人全都省了,整一个凶神恶煞,所到之处哀号遍野,直接就可以把人吓进大牢里蹲着。
      萧熠生此行并没有耽误时间,一直麻溜地巡视,麻溜地拉贪官下马,日常生活就是赶路,与当地老百姓交流生活经验,学习农作物的种植节律和方法,外加偶尔体验下江南鱼米之乡的醉人风光,喝点小酒吟诵点小诗,除了旁边一脸警惕的甘棠替他试毒以外,其他一切都十分有诗情画意。
      就这样巡视了四个月,立冬那天,沐璟终于再回程的月姬城中赶上了萧熠生。
      本来早就应该赶上了,但是沐璟虽然急昏了头,但是好歹没有将师门要务忘记了,于是只好停留下来查事情。本想快刀斩乱麻地查完就走,结果发现不是一家小商店的问题,而是牵扯着十几个城池中的铺子的大问题。没办法,只好委托人去把初八交给甘棠。奔走中还意外收获了沐侯谷暗线中有一处出了大问题。
      暗线出问题就不是什么小事了,沐玦立刻派人加急去沐侯谷通知,沐璟也手起刀落地杀了不少混进来的暗线,之后又担心其他地方的暗线出问题,二人又从头仔细地排查,如果不是皇宫那边沐翎和沐昼实在走不开,可能连着他们也要一起叫下来。
      沐璟向来高效,沐玦虽然看起来不靠谱,是下来游江南的造型,但是办起事来是没得说的。所以三个月内,他们就排查了江南大大小小近百个城。江南风光没有领略到,披星戴月和日夜兼程倒是领略了个结结实实。果然又查出一些出了问题的暗线。
      布置假暗线的人很有手段,处处都布置在要人命的地方,而且时常让人忽略到的地方也有不少,沐玦吓出一身冷汗。
      “讲道理,沐侯谷暗线随时都变动,两年一排查,去年沐昼那老东西亲自带人查的,怎么会一下子冒出那么多?”沐璟在月姬城里的听雨楼里坐着,皱眉问道。
      “不知道,那老东西虽然不着四六,但是办起事来是没得说。”沐玦累得躺在床上:“那么多暗线,想要一年之内坏掉那么多,说是皇城那帮饭桶的暗线也就罢了,可是······”
      可是这是沐侯谷的暗线,沐侯谷的情报系统是最完善的,基本上不会出纰漏。
      “除非沐昼那老东西被什么蒙蔽了眼睛。”沐璟下结论:“不然那么多暗线出问题,他不会察觉不到。”
      沐玦道:“我不管了,你回京去自己问那老东西吧。之后还要全国排查,还要排查各个藩王封地内暗线,连师父都上上下下地整个沐侯谷排查了一遍,查出好多内奸。”
      “不可能。”沐璟皱眉:“沐侯谷如同铁桶一般,正常手段由外部攻破基本不可能,除非是从内部。”
      “但是内部的人,二十年了都很干净,嫡系子弟就你我,沐翎师妹,师父,勉强算上沐昼,不能再干净了。”
      沐璟只觉得头痛:“此事我回京之后好好问一下那老家伙这事。月姬城里的暗线干净了吗?”
      沐玦回答:“我办的事,早就干干净净的了。”
      沐璟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还没有松完,就听沐玦说:“师父他老人家说,等年一过,局势会稳定一些,他会亲自下来排查,估计沐昼也要来。京中可以处理政务的沐侯谷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而且到那时立了太子,夺嫡之战你死我活,局势动荡不安,你只会更忙。”
      沐璟正打算感慨一声生活当真不容易,可是声音还没有出来,就感觉到太阳穴抽痛。
      沐玦看他脸色不对正打算起来看的时候,就看见沐璟神色一冷,捂住自己的右肩。
      “是甘棠。”
      “那边出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劳模【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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