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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堪为王佐 ...

  •   江恪负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岳州,岳州官员震惊不已,吴敬言亲自到驿馆探视,问他缘由,他只说是“遇到贼人,拼杀了几招,贼人已然伏诛。”
      他此时腰上缠着白布,肩背亦有多处刀口,触目惊心。
      此事可大可小,如江恪有意追究,天子钦点的钦差在岳州治下遇袭,可不是轻易就能翻篇的,吴敬言听出他这是不愿再追究的意思,也稍稍放心起来。
      “原来如此,关于调粮之事,不知道江大人作何打算?岳州库中粮食,但听大人调用。”
      江恪把下人端上来的药汁一饮而尽,转问道:“听闻吴府君前几日去治下视察秋收?不知道今年年景如何?”
      吴敬言暗自计较,他不问库粮,却问秋收,难不成是盯上了新粮?
      “哦,今年重修了堤坝,年景尚算可观。”
      江恪微微点头,问道:“那明日府君可愿带我一起去治下看看?”
      吴敬言犹豫:“下官自是乐意之至,只是大人身上的伤……恐怕行动不便。”
      江恪道:“没有大碍。”

      驿馆客房之中,辛瑜看着仍在昏迷中的梅乔,不由叹气。
      “梅弟啊梅弟。”
      看着床上安静的故人,他思绪飘然,回到少年时一起在书院念书的情景。
      当时的梅乔身体孱弱,时常不能到座,但因为他聪明过人,博览群书,又有画艺出众,很为大儒们和同学称道,但此人浑起来也半点不差,带头在书院里玩六博,玩得废寝忘食,单玩就罢了,他还要彩头,自恃博力过人,把整个书院斗得人仰马翻,有一回辛瑜和他玩,小小年纪不肯服输,生生把自家在玉川的一处田庄输给了他,此事一出,辛氏的人坐不住了,找上梅公求情,想要回田庄。
      梅公一听,这幼子竟然如此胡闹,在书院大行赌博之事,自然叫到面前,好一通教训。
      当时的辛瑜虽然年少,但知道这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虽然战战兢兢,还是硬着头皮向梅公求情,让梅乔免于体罚。
      经此一事,两个小少年的情谊竟然一日千里,两人形影不离,就连梅乔生病不能上学,辛瑜也会等下了学到梅府,眉飞色舞和他讲起书院的趣事。
      就是在这样的相处中,辛瑜慢慢发现自己心思有异,那时正是渐渐脱去稚气,情窦初开的时候,身边这样一个天资出众,张扬清俊的同伴,每每总是吸引自己所有的目光,日日夜夜,梦萦魂牵,不得疏解。
      他那时尚且莽撞,做事不计后果,在梅乔那里逞色不成,被下人带到梅公面前,竟还敢轻易妄言嫁娶,惹得梅公当即发火,被梅府家仆棍棒交加,赶出府去。
      此后辛氏也觉无颜再呆在玉川,便把辛瑜带回上虞,严加管教,由此一段少年绮梦,就此埋葬。
      数年后京城再见,两个人都已经独当一面,梅乔是意气风发的宏词科首,人都道是文曲星降世,辛瑜也已经成家立业,二人回首,往日荒唐都付笑谈之间,所以尽释前嫌,重归于好。
      思绪回笼,见梅乔没有半分要醒转的迹象,辛瑜不由得心急,已经快昏睡一整天了,要是再不醒来,恐怕会饿出好歹。
      江恪送走吴敬言,被小厮扶着来到门前,看到出神的辛瑜,又想起之前听江愫提起这二人之间的往事,不由有些后悔,不该让这个人照顾梅乔。
      “子严兄。”说着辛瑜拱手作礼,怎么说江恪如今已经是大员,礼仪上不能轻慢。
      “不必多礼。”
      挥退小厮,房中只剩下三人,江恪俯身触碰梅乔的手背,感觉到温度正常,这才稍稍安心。
      辛瑜见他如此细心,又想到此人不顾生死去救梅乔,便知季衡江恪和梅乔这三个人之间,必定有些纠葛,心说梅弟真是风流不减当年,惹了一身情债,怎堪重负啊……
      瞥到辛瑜一脸温柔看向梅乔,并宠溺无奈地摇头苦笑,江恪不由警钟大作。
      “子佩兄,请移步一叙。”
      “好”,辛瑜自是应下,二人便换了个去处。
      辛瑜问道:“怎么样?那季衡可有说梅弟为何一直不醒吗?”
      江恪摇头:“他嘴巴很严,撬不开,医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还是要带他去找梅易。”
      辛瑜认可地点点头:“是了,梅圣手一定有办法,子严兄你如今在岳州脱不开身,不如我带梅弟前去?”
      思及他方才看梅乔的眼神,江恪甚至再不愿给他机会和梅乔独处,哪里肯让他带着梅乔去誉州。
      “不,调粮一事我还需要子佩鼎力相助,至于岳州这边,这几日就有分晓,了结之后我亲自带他去誉州。”
      辛瑜笑笑,也不好说什么。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凡力所能及,必不辞也。”
      二人一谈就是一个时辰,这期间江恪向他说明计划,请他助力,并晓以好处,听得辛瑜背后连连冷汗,暗叹此人手段高明,幸好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辛瑜道:“子严兄计划甚是可为,不过此番行动之后,只怕整个南四州粮价都要翻上一番。”
      江恪却早有准备:“这个我已有考虑,届时另有安排。这里已算是万事俱备,只差子佩为我掀风起澜。”
      辛瑜连连摆手,笑道:“子严言重了,瑜必尽绵薄之力。”
      南四州兴盛,全在于一个商字,此番调粮,江恪的计谋也是利用这一个商字,利用商人逐利的本性,至于官府那里……

      次日,江恪乘马车和吴敬言一起到附近州县微服出访,果然看到田间地头,农事繁忙,牛车来往,人声不断。
      吴敬言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一路上为他讲解岳州风土。
      隔了一日,二人才回到岳州城,吴敬言直觉舟车劳顿,一身骨头都要颠散架,于是早早告辞。
      江恪命车夫赶到市集上,在露天的食肆里点了碗八宝饭和烧鹅。
      此时已经是晌午,食肆里几乎坐满,有几人围坐在一起侃大山。
      “听说了吗?之前呀,去誉州卖粮食的杨二回来了。”
      “这么快?”
      “早听说了!这人回来之后,好像一下发了大财,在城东买了好大一座宅子。”
      “是那个三进三出的宅子?”
      “可不是吗。”
      “嚯,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变得这么有钱吧?”
      “我看不像,你猜他回来之后,除了买房子,还干什么了吗?”
      “干什么了?”
      “他收粮食去了!”
      “这有什么稀奇,这不是老本行吗?”
      那人故作高深:“是啊,那你再想想他那宅子?”
      “该不会……该不会是卖粮食弄了那么多钱吧?那得卖多少粮食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天哥几个请他喝酒,他酒后才说出来门道。”
      “快说什么门道?”
      那人压低声音:“他说了几个字,‘誉州粮,银斗量。’”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说,这誉州的粮食,一两银子一斗。”
      “什么!真的假的?”
      “嘘!小声点!当然是真的,要不然这老小子怎么刚回来,又要收粮去誉州?你们要是不信,我表哥这两天就从誉州那边回来了,他要是也和这姓杨的一样,那就十成十没得跑了。”
      “有道理。”
      “这么挣钱,要不……”
      “要不咱们也去试试?正好现在有点本钱。”
      “对呀,要是真的,你看那杨二,以前也不过就是个米贩子,现在有了大宅子,谁不叫一声杨二老爷?”
      “说得对呀。”
      “这两天再听听风声,你们都紧着点!”
      “说好了啊,要是有信,一定得叫我!”

      却说远在千里之外,正是水深火热的誉州,太子李洹思及甫到郡中,就感觉到不同于京城和一路所经历的其他郡县,誉州入目尽是一片衰败景象,土地不毛,河川尽断,路上的百姓三三五五躺倒在一处,像行尸走肉一样,毫无生气。
      这个天之骄子,骤然发现,原来贤明治下,亦有这炼狱一般的景象。
      他一到任上,就开始着手放粮,亲自督察粮食一层一层下放,不被克扣,亲自去城门口给灾民施粥。
      但是也慢慢担心起来,以誉州灾情和人口,他自京中运来的粮食只怕撑不了一个月,然而更棘手的是,仅仅放粮,治标不治本,恢复农事,培元固本,才是紧要之务,可是眼下誉州半数人口,都被时疫缠身,哪有余力去务稼穑。
      “殿下,岳州江大人有信。”
      李洹凝眉,岳州……是江恪吗?
      “呈上来。”
      “是。”
      李洹把信打开,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不禁稍缓眉头,赞叹道:“好个江子严!难怪父皇多次称此人智计无双,堪为王佐。”
      他今日高兴,白粥也多喝了两碗,用完饭天色已深,又问中官:“随行的梅先生何在?”
      他口中的“梅先生”,就是来誉州应对时疫的神医梅易。
      中官答道:“梅先生此时正在城西的医庐给病人看病,殿下可是有不适,需要召他前来吗?”
      李洹摇头:“不必了,把誉州属郡的奏报取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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