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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拷红 ...

  •   因着江愫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二人拖到傍晚才进城去,斜阳西坠,行人熙攘,道旁各色小摊也纷纷挂起灯笼。
      江愫吊儿郎当甩着手里的马鞭,不晓得看到了什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梅易撇了一眼,江愫抬抬下巴,笑说:“你快看那边!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摆着摊子却来睡觉来了,还蒙着脑袋,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梅易朝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坐在摊前,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旁边放着代写书信的招牌。这书生支着一只手臂打盹儿,他一身白衣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蒙了一层淡淡光影,美是极美的。
      只是他带着帏帽,看不清面容,倒有些可惜。
      江愫不自觉将心中想法说出,梅易冷笑:“可惜么?你不如凑到他脸前好好看看?仔细看看?”
      江愫尴尬地咳了两声,赔笑跟上:“那哪儿能啊,我不过是说说,你可别生气!”
      梅易白他一眼,径自加快脚步。
      在他二人身后,季衡望着他二人的背影许久不动,只是手上不自觉攥紧了刚买来的包子和肉脯,心中暗骂:真是阴魂不散!
      不知与兄长错过的梅乔闻到食物的香气,这才睁开惺忪的眼睛,隔着帏帽一看,笑道:“宣哥,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季衡闻言,神色由阴寒转为温柔,把肉脯和包子摊开给他看:“都是你喜欢的,你今天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梅乔笑着点头,季衡把食物递了过去,自己则去收拾小摊。梅乔在一边乖乖站着,给他讲今天替王婆婆给他异乡的儿子写了封信,给赶车的刘小哥抄了婚书,还替好几个姑娘题了扇面。
      季衡笑着夸他很厉害,心里却暗暗不满,那几个姑娘哪里是要他题扇面,分明是动了春心想看他的真容罢了,一个个凑得近极,好不知羞!
      于是他心头一动,笑着凑上去:“阿满,我们明天换个地方摆摊好不好?”
      梅乔疑惑:“啊?为什么?”季衡一手搭上他肩膀,伏着身撒娇卖痴:“好阿满,别问了,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梅乔无法,只得纵着:“那就听你的。”
      季衡这下顺了意,伸手勾住他衣袖底下的小指。
      梅乔顿时指尖一颤,红着耳尖要挣开,无奈季衡用了力气,他挣不脱。
      “宣哥……你……放开……”说着,神色紧张地看着周围。
      季衡笑嘻嘻低声道:“别怕,没人看到。”
      梅乔却是面皮薄,不肯在人前作出如此举动,身体僵直。
      季衡察觉他的紧张与抗拒,只好收手,收拾了东西两人并肩往客栈走。
      他知道,身边人心底里还是喜欢热闹的,不能整日将他困在山上,这才出了主意,来在这岳州城中,摆摊替人写家书题字画,不图挣银钱,只图这人开心快活。
      但岳州城毕竟人多眼杂,季衡只得以遮阳为由哄他戴着帏帽,也幸而是今日戴着帏帽,否则让梅易和江愫看到他的阿满,那自己这一个月的心血都将白费!
      季衡想起,犹觉后怕……

      却说梅易江愫二人这厢,两人打马来到岳州通判陈嵩府上,梅易递了名剌上去,不多时,门房就恭恭敬敬把两个人迎进府里。
      江愫咦了一声,问:“你竟然这么交游广阔?难不成这个也是你的医患?”
      梅易罕见地好脾气回答他:“陈通判入仕,是我父提拔,当时我父为岳州学台,他算是我父半个门生。”
      江愫恍然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两人交谈之间已经走入正厅,厅中的中年男子只着常服,见二人来了,忙起身拱手,笑脸相迎:“梅贤弟来了,愚兄着实怠慢。”
      梅易虽不喜寒暄,但在人屋檐底下,还有所求,就不得不说上几句,只得拱手回礼。
      “通判哪里话,折煞草民。”
      江愫憋着笑看他僵硬地和人寒暄,杵在一边充作他的护卫。
      绕来绕去绕了一大圈,梅易才有机会问出他的疑问。
      “我近月来都在西南一带四处行医,并不知悉京中之事,前几日在市井之中听说了一些传闻,不知真假,只因传闻事关我父与幼弟,我心中难安,无奈只好求助贤兄,还望贤兄以实情告我。”
      说起京中,陈嵩叹了口气,将自己所知道尽数说出,梅易一听,幼弟失踪,父亲卧病,京中风波大起,脸上难掩焦急,恨不能插翅飞回京城。
      陈嵩道:“我也是半个月前才听说的,现下京城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未知老师身体安好与否……”
      他这一说,梅易更加懊悔,恨自己太野,到处跑来跑去,四处救治伤患,到头来,自己家里一团乱,都一个月过去了,他竟然才知道这些消息。
      事已至此,梅易别无他法,决心明日一早就快马回京。
      陈嵩见天色已晚,留二人住下。
      两人自不推辞,住了一夜,次日草草收拾行装,轻骑快马绝尘而去。

      一月以来,京中局势变化多端,且不说梅公这厢犹自缠绵病榻,沉疴不起,就是宫中皇帝那里,龙体也是每况愈下。哪怕太医院众御医日夜驻守宫中,皇帝依旧每况愈下,如今是吃什么吐什么,又时常咳出血来。
      皇帝心知自己不久于世,便早做打算,传旨由太子暂代国是,二皇子封燕王,三皇子封代王,四皇子封乐王,又各自许了封地。
      此圣旨一出,满堂哗然,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意思明显,但众人未必就甘心承认这样的结果,如今京中渐渐起了传言,只说是太子监国的旨意是太子趁皇帝昏迷自己伪造的,更有甚者说皇帝是受了太子胁迫,不得已才下的旨意。
      太子于谨慎殿中听了宫人转述的这些话,不由怒火大张,气得抬手就摔了龙案上的玉杯。
      宫人身体颤抖,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太子深吸一口气,正待发话,却闻殿外一阵吵嚷,不由长眉深皱:“何事吵嚷?”
      又有宫人连忙从外头进来,跪着答话:“回太子,是许娘娘身边的侍人白霜,说是太孙发热,想让陛下去看看。”
      太子沉沉看着这宫人,直将这宫人看得后背发毛。
      “孤难道有妙手回春之能?不去请太医,倒来找孤是何意思?”
      宫人为难:“这……”
      太子捏了捏眉心:“罢了,告诉她,孤晚间过去。”
      那宫人应了是,忙不迭就往外退,实在是这位太子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比之病榻上的皇帝,只差不好。
      太子只道自己还未坐上皇位,后宫这些人便已经迫不及待献媚争宠,若是明朝真的位登九五,这群女人岂不是要把后宫搅得乌烟瘴气。
      暂且挥开这些杂事,太子又埋头奏表之间,一边问道:“听说皇后请了个道士进宫为父皇讲经祈福?”
      宫人回答:“是。”
      太子并未抬头,继续问道:“那人是何底细?”
      “是城外余香观的道士,道号梦吉,据说很灵验,是二皇子推荐的……其他……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皱眉,显然不满:“着人去查,需将他身世背景,接触过何人调查清楚,另外宫里安排些人盯着,以免他对父皇不利。”
      “是。”

      自那日江恪自江府离开,江父就派人暗中跟着这个不肖子,谁知道这个不肖子果然不听他的话,不仅没有返回怀宁,反而在京城周遭几个州郡四处奔忙,亲力亲为到处找人。
      江恪的焦急之态终于让通政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他越想越不对,想找人问一问情况,却发现本应跟随那不肖子去怀宁的秋生被留在了京城,而本不该随江恪赴任的女眷赵怜却被带走……
      于是秋生带着疑惑被带到江通政面前。
      江通政面色冷峻,看着站在下方的秋生问道:“我来问你,恪儿此去怀宁,为何你没有跟去?”
      秋生打小就怕极这位不苟言笑的家主,他这么厉声厉气地一问,秋生便有些发抖,强撑着回道:“我……我和那赵怜相处不来,严……郎君怕我和她吵闹,耽误正事,就没带我去……”
      江通政又问:“他为何就带了赵怜去?”
      秋生咬着嘴唇:“我……我不知道,或许是郎君他喜欢赵怜伺候……”
      闻言,江通政将案上茶碗重重一放,吓得秋生膝盖发软,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还不说实话!”
      秋生被他一身官威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哆嗦。
      “我……小人说的都是实话……”
      江通政冷冷道:“我看是那不肖子把你惯坏了,编起谎话来丝毫不脸红!我再问你,那不肖子回京时是不是见过你?他见你是不是为了梅六郎?说话!”
      秋生当下便怀疑江通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江恪后来回过江府,也不知道他与江恪见面时早被江通政的人在暗中监视,心里没底,手足无措。
      “我……我没见过……”
      江通政动了动眼角,他动气了,扬声就喊了府正来。
      府正来势汹汹,手里提着鞭子,看得秋生面色发白,心头一紧,只道今日怕是要把半条命交代在这里……
      江通政凝眉又问:“我再来问你,那不肖子与梅六郎可有私情?背地里究竟干了些什么阴私?京中关于他二人的传闻是真是假?”
      秋生听着耳边的鞭子甩了几个空响,就像是被鞭子抽在身上,但依旧咬牙道:“郎主,那些传言当然是假的!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外人编排中伤郎君的,怎么能当真!”
      二人话中所指是数月前江恪梅乔二人同住雩园,纷纷议论二人有染的事。
      江通政被气得连连点头:“好好好!真是忠心护主,此时还为这不肖子遮掩!好哇!”
      那府正得了江通政的眼色,再不等待,鞭子在空中甩了几圈,毫不留情抽在秋生身上。
      秋生虽有心理准备,但在鞭子落下来时还是没有忍住惨叫出声。
      这府正从前是边军,下手极重,一鞭下去,秋生背上的衣服就被抽得破裂开来,露出好长好深的血口子。
      秋生被这威力十足的一鞭抽得冷汗连连,五脏六腑都似要被这一鞭给抽个粉碎,当下便疼得翻江倒海,说不出一个字来。
      “数月前梅六郎生辰之时,我问你,那不肖子送了什么?”
      秋生疼得浑身发抖,想起那幅画来,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不过……是些珊瑚珍玩一类的东西。”
      江通政原不知道那画有什么乾坤,只是故意问他,想诈他一诈,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别的东西,谁知这小东西故意把画隐瞒不报,便知那画有古怪。
      江通政见他嘴硬如此,实在气愤,把桌腹中的几张纸扔到他面前。
      秋生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他字认得不全,但隐约知道写的是诗。
      “好一个江南未雪梅花白,忆梅人是江南客!简直不知羞耻!”
      秋生一听,这还如何不明白,这是他的严哥儿闲暇之际写下的诗,诗中将他二人名姓蕴含其中,这诗中的情意,让秋生这个外人都觉得感动不已,秋生不解,有什么可羞耻的?有什么容不得的?
      江通政见他没有悔改之意,便令府正把人带了下去再行审问,他暗自敲着桌子,心道今日这小东西虽没说什么,但其隐隐瞒瞒的态度使得他想知道的问题不言自明,他这个儿子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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