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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自食恶果 ...

  •   这日季衡带着谢满来到岳州城,二人并肩走着,季衡一手牵着马,一手藏在袍袖底下牵着谢满的袖子。
      岳州城很繁华,叫卖声喧喧嚷嚷十分热闹,谢满一双眼睛四处打转,整个人鲜活生动,不像在山上的时候时常对着某个方向走神,不动也不说话。
      季衡在他身边侧首看着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二人正走着,谢满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季衡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卖小吃的摊子,那摊子上摆着的是各种虫子,炸得金黄,撒着诱人的香料。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是第一次见,季衡低低笑了起来。
      谢满闻声,及其不解地看着他:“宣哥,这东西也能吃吗?”
      季衡还没答话,这摊子的老板就捏着胡子笑道:“公子外地人吧,我们岳州这边可是都吃虫子的,我这儿还有两串刚烤好的蝎子,昨天刚抓的,新鲜着呢!两位要不要尝尝?”
      他说着就把两串烤蝎子举到谢满面前,吓得谢满连连后退。
      “不不不!我不要!谢谢了。”
      季衡忍不住放声笑起来,留下几枚铜钱后拉着谢满走开了。
      谢满仍是疑惑:“这岳州城的人真是好生奇怪,蝎子也敢吃。”
      季衡笑道:“蝎子是大补的东西,是可以吃的,只是外表看着吓人了点。”
      谢满惊讶,追问道:“宣哥你吃过?”
      季衡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很快谢满听到他说:“我以前吃过的。”
      他说话时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谢满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偏过头不再言语。
      “我以前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日日亡命天涯,活得很阴暗,慢说蝎子,吃毒蛇也是常事。后来辗转遇到你,我就想活在太阳底下,想和你站在一起……”
      谢满转头看他,心口发闷,指尖自袖中探出,牵住他的衣袖。
      季衡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不值当提起。”
      二人继续走着,没走多久就到了岳州城最好的文房店,他们这次是来买些笔墨纸砚和书籍的。
      看了许久,谢满相中了几本书和一些笔墨,正要结账时,一个穿着短打的小厮喊住他们。
      “那暗金松烟墨是我家爷的,还不放下!”
      这松烟墨是店中最后一方,谢满原想拿来抄诗文的。季衡冷笑:“这墨条上写了贵东的名字不成。”
      那小厮不屑:“你知道我家爷是谁吗?敢和他抢!”
      谢满看了看手里装着墨条的木盒,抬头问:“贵东是谁?”这小厮撇嘴,嘿了一声:“怎么着?还真有人不认识我们家爷?今儿就告诉你,我们爷可是吴三公子!”
      后堂喝茶的店东一听吴三公子的名号,忙不迭从后堂出来,赔着笑道:“呦,麻爷来了,是来给三公子置办文房的?”
      那被叫麻爷的跑腿往椅子上一坐,腿高高一敲,盛气凌人道:“三公子要买你这儿的松烟墨,怎么着,你要把最后这条卖给这两个人?”
      店东弯腰赔礼:“怎么会怎么会,自然是先紧着三公子。”
      说罢店东请谢满季衡二人到一旁说话,叹气道:“唉,二位是外乡人有所不知,这吴三公子是岳州首富吴海东的儿子,平时嚣张惯了,为人又霸道,地头蛇一般的人物,二位还是不要和他意气相争。待这麻子走后,我那儿还藏着几块上等松烟墨,就当给两位赔礼了,如何?”
      季衡依旧冷着脸不说话,眼中带着狠戾,看得人头皮发麻。
      谢满点头:“谢谢店东。”
      那小厮拿到墨方的时候嗤笑二人:“什么玩意。”
      季衡不动声色将门边靠着的扫把踢倒,那小厮离开时被狠狠绊倒,脸被摔青了一块,起身后骂骂咧咧揣着木盒啐了一口。
      谢满看着抄手站在一边的季衡,无奈地笑了。
      却说这小厮,出了店门就向斜对面的茶楼里走去,上了二楼,进得临街的厢房。
      这厢房里咿咿呀呀,是个小姑娘抱着月琴唱曲儿,窗前坐着两人,一人遍是吴三公子,一人是三公子的朋友叫杭生。
      吴三公子摇着折扇,把杯子往案上一放,问:“墨条买来了?”
      麻子恭敬地把木盒递过去:“买来了,不过当时有人要同三公子争这块墨,小人可是跟那人掰扯好一会儿才买来的。”
      吴三公子眉梢一挑:“哦?”
      恰逢季衡谢满二人并肩从店里走出来,那麻子从窗子里看见,忙指着外边:“公子,就是这两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吴三公子转头一看,这两人一个文恬,一个武嬉,俱是身姿卓然相貌出众。不过他更喜欢那身着青衣,灰色发带束着一半头发的人,这人清如浣雪、秀若餐霞,大有画图上的神仙风致。
      而身材清瘦,腰身也细,颇有些沈郎多病不胜衣的况味。
      吴三公子心头一动,合了纸扇,吩咐道:“把这墨送给那青衣人,就说我三公子想交他这个朋友,请他上来喝杯茶。”
      麻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三公子不恼,反要和那人交朋友?这可不像他平时作风!
      “还不快去?”
      “是是是。”
      麻子下楼以后,吴三公子探头去看,这两人被麻子叫住,那青衣人还好,另一个却是颇不耐烦的意思。说了几句,两个人齐齐看过来。
      吴三公子这才将那人的样貌看个清楚,他眉修目朗,肤白唇朱,看过来时目光中带着探询的意味,眉眼温柔处,无情也生出三分情意来,直将三公子看得飘然不知所处。
      很快,三人交谈完毕,那两人并没有走来,反而牵着马离开,吴三公子的脸随即沉了下去。
      麻子回来之后依旧捧着木盒:“那两个人真不识趣,说和公子您不是一路人,就不来叨扰,真是不识好歹!”
      岂料他刚说完,三公子就怒气冲冲起身,抬脚就是一踹,那墨条从麻子怀里脱手,摔到角落里碎成两半。
      “蠢货,去打听清楚这两人的来历!不打听明白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
      吴三公子把折扇往案上一扔,正烦着,看见杭生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了?”
      杭生沉吟:“方才那个青衣人,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罗浮镇外,两名男子骑着马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上,此时日头很大,前头的男子下了马,走到道旁树荫处喝水休息。
      后头的男子也跟着下马,正要走过去,却被树荫底下的男子喝住。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后头这个没奈何,移到另一处树荫底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结连连滚动。
      “咳,你还没消气啊?要是还不解气你再刺我一剑,真的!”
      这二人正是四处行医的冷面神医梅易和他碍眼的跟班江愫。
      梅易咬牙切齿:“说了让你滚听不懂?”
      江愫也不气,只讪讪摸了摸脑袋:“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你就让我跟着你替你干活赎罪不成吗?”
      梅易连连冷笑:“我迟早要杀你泄愤!”
      江愫苦闷:“前天晚上那事真不是我愿意的,更不是有意那啥……冒犯你……”
      梅易狠狠一瞪,把水壶仍他脸上:“闭嘴!”
      江愫立刻闭嘴,稳稳接住水壶,半个字也不出。他实在不敢再惹这位生气,要说二人为何闹成这样,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天梅易治好了一个酒家母亲的痛风,那老板为了酬谢,给二人送了一坛珍藏多年的鹿茸酒。梅易一听,欢喜收下了,当时江愫还奇怪,梅易明明不怎么喝酒,怎么收得这么高兴。
      当晚二人点了堆火,露宿野外。梅易格外亲切,哄骗他吃下了那酒里一整根鹿茸。
      自江愫跟着他以来,没少受他刁难,这次哄骗他吃下鹿茸,梅易正是想让他受受罪,难堪难堪,谁让江愫当年害得他弟弟梅乔患上腿疾!
      可让事情脱离控制的是,这呆头鹅不仅听话地吃下了一整根鹿茸,还喝了大半坛酒!那酒家的酒后劲极大,饶是江愫这种海量也被醉得意识不清。
      想起那夜江愫野兽一般猩红狂热的眼神,梅易只觉悔不当初……
      那时江愫只觉得浑身又热又烫,急切地想要纾解,这时候的梅易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一边冷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江愫喘着热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难言,他自将衣衫揉得散乱不堪却也不起作用。
      不知何时,江愫躺倒在梅易身边,梅易察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
      江愫习武多年,轻而易举就将他制住。
      被钳制的梅易试图威胁警告他:“滚开!你要死吗?”
      江愫正是危急时候,脑子被酒意熏得乱作一团,哪里听得清楚他说了什么,直凑上了去。
      梅易此前哄骗他吃鹿茸,自己也喝了点酒,如今想要用力把这人掀开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发软,哪里还有余力。
      江愫压下来的时候,梅易明显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打雷似的砸下来。
      在梅易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无意识的江愫到底是强迫着他,使他自食恶果。
      事后,梅易气得抬腿就要踢他,只是被他折腾得毫无气力,踢没踢着,反倒差点把自己绊倒。
      江愫清醒以后,心知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二话不说,拔了刀送到梅易面前,说道:“我……我……你还是杀了我吧……”
      梅易也是狠绝,刀往手里一拿,直直就往江愫赤着的胸口刺去。
      江愫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命绝于此,谁知梅易刀尖一转,错开了要害。
      梅易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杀他,只是刀尖刺进皮肉,给他肩上刺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江愫虽然是习武之人,打小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但这样一刀刺下来,照样是疼的,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肩头衣物瞬间被染红大片。
      梅易扔了长刀,面如寒霜不发一语。
      江愫极怕他这样子,捂着伤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梅易收拾好东西抬腿上马,江愫也忙不迭跟上,只是上马时牵动伤口,血流个不停。但怕被梅易丢下,江愫咬牙,打马跟上。
      没走多久,那未经处理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衣裳,加之天气炎热,江愫面如金纸,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干净,他只觉得意识恍惚,眼冒金星。
      走在前边的梅易心中有恨,他确实下了杀心……
      但江愫毕竟是富春江氏的人,和梅乔还是朋友,梅乔如今还和江氏有婚约,若他就此把江愫砍了,梅乔和江氏的亲事断然难以为继。
      他一边压抑心头怒火一边打马向前,忽听身后一声闷响,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梅易回头一看,果然是江愫失了意识,掉落马下。
      梅易一声冷笑,并未调转方向,反而马鞭一扬,低喝一声,赶着马儿继续向前跑。
      江愫身摔下马,疼得冷汗冒了一鬓。他知道梅易恨自己,自也没指望梅易回头施救,他用尽力气抬头,只看到梅易的马蹄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拐角处。江愫舔了舔发白干裂的嘴唇,抬手将手背放在眼上,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不多时,马蹄声渐渐近了,马蹄声落在他脑袋旁边,使他生出要被马蹄踩碎脑袋的错觉。
      江愫昏昏沉沉睁眼,自阳光投下的阴影里看见梅易的脸,对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那种冷漠的神情却使江愫想到昨夜里的这张脸,那时这脸上浮现的是完全不同的神情,春情旖丽,眉眼之中有说不出的动人情态,自那张嘴里说出的话也完全不似素日的刻薄,而是一种缠绵断续、使人血脉贲张的细弱声音。
      明明是一个人,差别却那么大……
      梅易翻身下马,皱着眉蹲了下来,脸色依旧难看得厉害。
      “要是死了,我找人给你收尸,要是没死,睁开眼看着我。”
      江愫失血过多,看人都是重影,他抬起手,想看看哪一个才是真的梅易。
      梅易猝不及防,被他带着黄土的脏手碰到侧脸,几乎是同时,梅易弹也似的站了起来,气得胸口都要炸开。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江愫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我……你还是……别救我了。”
      梅易深吸了口气,按捺住不发脾气,用汗巾重重擦着被他碰过的地方,直将半边脸擦得通红。
      “富春江氏的人,你若死了,江氏岂肯与我干休?”
      话音刚落,江愫便见梅易带着怒气,自行囊中取出药瓶,一手拿着匕首,这下如何不明白?
      梅易肯为他治伤,虽说是手重得好像要再捅他一刀,但毕竟是在治的。江愫很高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惹得梅易更加不爽。

      思绪回笼,江愫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水,咧着一口白牙笑道:“梅神医,你这金创药还真是奇效,也就两天不到,我这都活蹦乱跳的了!”
      他这马屁拍得拙劣,梅易置若罔闻,倚着树干休息。
      江愫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也在一边休息起来。
      他们今天下午应该就到岳州城了,这城中有梅氏的人,梅易此来是为了求证自己听到的关于梅氏的风言风语是真是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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