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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锦衣重出 ...

  •   三皇子中毒昏迷不醒,但好在不是什么罕见的毒,太医院所有御医没日没夜地会诊,判断毒药成分,开了几副药方,直到次日,三皇子才有了醒转的迹象。
      只不过,皇帝如今还在病榻上,听说三儿子醒来,这才缓了一口气。
      等到精神好些,皇帝被内侍扶着靠坐在龙床上,吩咐王吉:“去把太子和几位阁老叫来。”
      “是。”
      不多时,许廷春、苏仪等人就到了,太子李洹也随后赶来。
      几人刚站定,就听皇帝气息虚弱地说:“三皇子那边的事情,至今结果不明,你们有何看法?”
      果然是为了这事,内阁几位阁老其实心里也有猜测,也有疑惑,但是涉及皇位的争夺,这几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警惕,谁都不往哪个方向说,但一旁的太子却心思不定。
      父皇和阁臣讨论此事却将他叫来,是出于什么考虑?是相信他故而不避开他?还是怀疑他,所以故意想让他听着,以此试探敲打?
      他拿不准,微微抬头看龙床上虚弱的天子,也是他的父亲。
      此时皇帝一双龙目恰好与他目光撞上,李洹垂眼将目光移开。
      “既然大理寺的人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朕打算重新动用锦衣卫。”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出声。
      “陛下,这……是否太过了?大理寺查不出,不妨让宪台和刑部一试?何况锦衣卫刑具已经废弛多年,如今要重新动用锦衣卫,只怕……”
      说话的是许廷春,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只怕朝堂上又是一场风雨,因为锦衣卫一出,会牵动大部分人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利益。锦衣卫针对的从来都是官员,他们是一把刀,悬在文武官员们的头顶,一星半点的不法行为都会成为锦衣卫罗织罪名的由头,凡官场上,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一身清白,当然他们这几个阁臣更不可能。
      沈春城虽向来和许廷春政见相左,但在这件事上和他立场一致,他捏了捏胡子:“陛下,锦衣卫乃是国家重器,不若廷议之后再做决断?”
      众人都知道,这件事如果拿去廷议,要么没有结果,要么就是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满朝文武没人愿意往自己脖子上架一把刀。
      皇帝闻言咳了两声,嗓子有些嘶哑,目光投向太子。
      “太子,你是何看法?”
      忽然被点名,太子忙凝神回答:“这……儿臣以为,此事牵涉颇多,歹人为何对三弟下手尚且不知,更重要的是那些流亡海上的倭人竟然装备轻臂弩,不知道倭国是否已经拿到了制造图纸……恕儿臣直言,不管哪些方向,宪台和刑部应该都没有能力查清楚。”
      此话一出,五位阁臣都忍不住皱眉。
      因为时常去文渊阁观政的缘故,太子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不少,这几位阁臣对这位脾气温和的太子也很有好感,说句不敬的,若有一日皇帝大行,他们定然是支持这位太子继承大统,而太子也一向对他们的意见和指教从善如流,但这一次,太子却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这让他们有些意外和失望。
      李洹何尝不明白自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很清楚,在锦衣卫这件事上,阁臣和他父皇的意见注定相左,他如果站在内阁一边,父皇会对他失望。他如果还想有朝一日位登九五,在这件事上就必须和他的父皇立场一致,说白了,父皇拿这件事问他,就是在让他做选择,同时……他这样选择也向父皇和几位阁臣明示,刺杀三皇弟不是他所为,他身正影直不怕锦衣卫调查。
      不过皇帝却好像不意外他的表态,没有多说,转向几位阁臣道:“几位先生,朕这些时日越觉精力不济,私忖天不假年,龙驭之日自不久矣……”
      他此话一出,几人心中大骇,纷纷跪倒龙床之前。
      苏仪直起身子拱手:“陛下春秋犹盛,万莫出此言。”
      皇帝喘了几息,微微平复些又道:“便是那一日真到,新帝有几位先生扶持,朕亦心安,惟念三边不靖,国中匪乱横行,朕自问践祚以来,治政躬亲,大小事宜,未……咳咳……未有大谬,然此之际,三子之事牵动外侮,朕心实难久安,每卧榻沉昏之际,先帝警言如钟在耳,此事不明,朕身归尘外也难以瞑目……”
      他这一番话,将先帝也搬出来了,这几位阁臣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感触,这些人里,除了苏仪,其他四个都是先帝时的进士,一路和今上走到如今,多多少少都有些甘苦患难的情分在此。
      他们几个也看清了,皇帝不病时就是个不好说话的,如今病了,更不好说话了,详情参见上回病倒,拒不见除了梅翁之外的所有人。
      锦衣卫重出已经是大势已定,但这件事依旧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但阁臣已经和皇帝达成某种协定,有了阁臣的支持,底下的人再怎么反对也翻不起什么大的浪花。于是,在朝臣一连五天的口水战中,被封二十余年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重见天日。
      茶肆二楼的梅乔正与辛瑜谈笑,只见楼下一队锦衣卫缇骑绝尘而去,梅乔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这件事虽然没有查清楚,但听说三皇子已经恢复,且和太子越发不对付,二人隐隐有争锋之势。
      辛瑜见他心事重重,笑问:“梅弟有什么心事?难道是为了江氏的女郎?”
      梅氏要和江氏结亲,这消息三日前就已经传遍神京,辛瑜知道,并不奇怪。
      江氏和梅氏可说是当世为数不多的高门,俱是树大根深。如今这两家要联姻,忧虑者有之,乐见者亦有之。
      梅乔笑了笑没说话,辛瑜反倒眉头一跳,看来他并不满意这门亲事。
      “似梅弟这般人物,怕是不乏女子仰慕,怎么,至今还未寻见意中人?”
      梅乔听他调笑,苦笑两声,纤长的食指蘸了桌面上洒出的茶水无意涂画。
      “寻到倒是寻到,只是我父亲不会同意……”
      辛瑜诧异:“为何?是因为那女子出身不好?”
      梅乔摇头,不欲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收手时,辛瑜瞧了一眼,桌面上依稀是个江字,于是不由暗忖,莫非他的意中人是江氏的其他女郎?

      却说江恪这厢收到梅乔的信已经是八月初,信中只有一张楼船图纸,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多写,这让江恪觉出些异样。
      直到次日,他收到京城的消息,江梅两家要结亲了。
      难怪……
      今日下了大雨,天气阴沉得厉害,不知为何,江府似也染上压抑气息,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赵怜端着羹汤上前,却看见书案前江恪的神情冰冷,顿时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时候过来。
      正欲打退堂鼓,江恪抬头看到了她,赵怜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郎君,这是白露羊羹。”
      江恪低低嗯了一声,赵怜转身欲走,却听江恪止住她,于是不得不僵着身体转身。
      “郎君还有吩咐?”
      江恪道:“这些日子和那些人打交道,你功劳甚大。”
      赵怜忙称不敢,她自忖确实也没做什么,就是自居是江郎君的妾室和那些官夫人一起听戏喝茶打好关系罢了,顺便再探听些消息。
      “待此间事了,我许你一处宅院在京城安身。”
      赵怜大喜,立刻行了个大礼。
      “谢郎君!”
      江恪如今在怀宁乃至崖州俨然是一派地头蛇一样的人物,前前后后收下了不少地方官员的孝敬,加上辛瑜那里的分成,建造楼船的费用已然凑齐三分之二,梅乔送来的楼船图纸江恪已经拿去给匠人看,那匠人喜极,这份图纸比他们现在的图纸更加详细,很多细节安排得也更加巧妙,有了这份图纸之助,如果木料充足,三个月就可以完工。
      江恪却摇头,三个月……太久,还是太久了,三个月以后,已经是十一月,即便是海盗,也不会再轻易出海露面……
      他如今恨不能抛下一切,赶到那个人身边,将二人的事快快处理。但他不能,如今的自己,还是不够看……
      “木料不是问题,工匠本官可以再找来一倍,一个月内可能完成?”
      那匠官听完如丧考妣:“大人,你便是将我等累死,日夜不休,一个月也断无可能完成。”
      “四十日?”
      众匠人:……
      “四十五日,工钱翻倍,事成之后,想继续做事的本官可以许你们更好的路子,也可以帮你们的子孙脱离匠籍,给你们的儿孙建学堂,请夫子。”
      说到这里,众匠人俱是眼前一亮,工钱翻倍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去掉匠籍。国朝规定匠籍世袭,不得随意脱籍,而匠籍则永远没有科考的机会,永远没有摆脱贱籍出人头地的机会,一旦脱离匠籍,即便他们的子孙不争气考不了举人,至少还能选择从商。不得不说,这个条件让他们意动了,尽管这个工作艰难得超出想象……
      众匠人一时议论纷纷,江恪知道自己的条件让他们动心了,所以他渐渐平复下来,即便他要尽快赶回京,但越是此时,越要冷静。
      在怀宁的几个月,他磨砺海军,以贪治贪收敛钱财,招揽流失的匠户,暗中命斥侯去近海诸岛搜集情况绘制海图,一边抽手应付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费了一番功夫到如今,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出了建造院,经历吴昌问道:“大人将三个月的期限缩短了一半,恐怕楼船的质量会有不尽人意之处……”
      江恪走在大道上,垂柳的叶子有些泛黄,风一吹就纷纷飘落,不经意间便有几片叶子落在他肩上,江恪抬手拂去:“我打算十月中便去海上剿匪,再迟,那些海匪便会隐藏行迹,若想此间事了便要再等半年。”
      吴昌不明白:“大人在京中可是有要事?”
      江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京中有人在等他,他不能也不想让那人等太久,迟则生变。他要快,尽快强大起来,越快越好!

      皇宫春和殿中,谢贵妃看着身体堪堪大好便来请安的儿子,不由一阵感慨,抬起柔荑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
      “你身体刚好,何必走那么远过来,母妃去看你便是。”
      三皇子李鉴起身,宫娥搬来圈椅,他随即坐下。
      “母妃怎么这样说,儿来请安理所应当,倒是这些日子让母妃担心了。”
      谢贵妃摇摇头,头上偏凤衔珠的金钗摇曳生姿。
      掌事宫女悄然和众人退出殿外,将殿门掩住,并吩咐众人无令不得靠近。
      殿中名贵的刀圭香袅袅燃着,谢贵妃问道:“你实话告诉母妃,轻臂弩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鉴眉头一皱:“母妃是在怀疑我?孩儿再不肖也不会和倭人勾结!更不会将机密武器图纸拱手给倭人!”
      谢贵妃叹了口气:“不是母妃不信你,实在是这件事来得蹊跷,时机也十分凑巧……”
      凑巧?
      是了,怀宁那边的奏折到京没多久,他就遇刺了,还都事关轻臂弩……
      李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背后之人是想借轻臂弩挑起我和太子的争斗?”
      谢贵妃道:“这暂不好下定论,总之这件事疑点颇多,比如背后之人为何要暴露轻臂弩?轻臂弩藏在手里,价值之大无可估量,但那人选择暴露,他想从此事中得到什么?”
      李鉴凝眉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一出,无论真相是什么,兵部武库司郎中都不会姓杨了。”
      说完,谢贵妃美目一转:“母妃听说你和太子不甚痛快?”
      李鉴哼了一声:“他假惺惺来探病,难道不许我回敬他几句?”
      谢贵妃微微嗔目:“你呀,要成大事,这性子须得改上一改,都到这会儿了,必须要沉得住气。”
      李鉴顿了一顿,抬头对上母亲双眼,双手渐握成拳:“但是父皇……他一直有意让太子……”
      “那又如何?”
      李鉴怔住。
      谢贵妃微微一笑:“你难道忘了?今上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当年的永王虽无太子之名,但先帝北伐,他一直监国,朝中上下大部分都是他的拥趸,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贬为庶民,横死道中。”
      李鉴沉默不语,二十年前的事他自小听母妃说过不少,永王为了皇位不惜通敌戕害兄弟,结果东窗事发被先帝贬为庶民。如今……
      谢贵妃道:“与太子相比,你并非尽是处在下风。”
      “他在处置政事上比你娴熟,和朝臣的关系也比你亲近,但是有一点他永远无法和你相比。”
      李鉴道:“母族?”
      谢贵妃点头:“太子生母早亡,母族人才凋敝,虽有国公爵位但无实权,你和他不一样,你舅父一个在朝为官,在朝政上说得上话,一个手握数万边军,而你在西南几年经营,拥护者甚众,这些人和势力如能好好利用起来,足以和太子一争高下,太子母族不争气,即便日后得登大宝,没有母族助力,他如何同那些精明的老臣掰腕子?你父皇也很清楚这点。”
      李鉴点头,他自认文治武功不输太子,但输就输在……太子和父皇相处的时日远比他要多得多。
      “如果你父皇没有升你二舅父的爵位,母妃或许还没有这么多把握……”
      李鉴依稀明白了:“母妃是说,如果父亲真的认定了太子继承大统,没道理提拔二舅父。因为二舅父定然是站在我这边的,此举无异是给太子施加阻力。”
      谢贵妃红唇微弯:“不错。”
      想通这一点,李鉴胸中那团火慢慢燃烧起来,思量许久,郑重行礼:“母亲的教导,儿铭记于心!”
      谢贵妃满意了,正要留他一起用饭,便听外头来报,谨身殿来人请三殿下。
      谢贵妃对儿子说:“你父皇虽在病中,但依旧眼明心亮,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隐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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