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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何必问君平 ...

  •   且说这几人在石岩中休整了一晚,虽然江恪的伤口简单处理过,但经过一夜风露侵身,还是不可避免地病倒了,真是内外交急……梅乔摸了摸他额头,果然十分烫人!他现在已经意识不清了,嘴里含混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这情况怕是等不得了,只能尽快寻个城镇就医……可是只有一匹马载不了三个人,急切中,梅乔问:“小秋生,你会骑马吗?”
      秋生摇了摇头,也看出来严哥儿的情况不好,心里急得十分恨自己的笨拙……
      这下梅乔倒是为难了,若秋生会骑马,倒是还能让秋生带着江恪去求医,现下却是不好办了。梅乔毕竟是世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平日里也从没为这种杂事为难过,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做了……
      秋生知道他担忧什么,主动道:“六哥,严哥儿现在已经等不得了!你还是赶快带着他去瞧大夫吧……”
      这个做法梅乔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依江恪对秋生的紧张,若是知道我把小秋生独自抛下,必定又和我不痛快了……
      秋生见他不应,急得扯住梅乔衣袖:“哎呀,六哥,你就听我的嘛,这马一定载不了三个人的,我自己也不会骑马,只能依仗你了……”
      梅乔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江恪……
      “你放心,我还在这里等你回来找我,有人来的时候我会小心躲起来的,你的话我都牢牢记着呢!”秋生劝解道:“还有,虽然昨天你和严哥儿好像不很愉快,虽然你们都没说,但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严哥儿对我好我知道,所以我也想让严哥儿好好的……”
      ……秋生,原来你不是不知道,只是没说而已……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梅乔只得答应,抬手摸了摸秋生后脑:“那你自己小心,不要乱跑,一定要好好等我回来!”
      秋生重重点头,得了保证,梅乔才打定主意,与秋生一同把江恪扶上马背,他正要回头再交代秋生几句,却被秋生推推搡搡推上马背,无奈叹了口气便离开……
      行路颠簸,江恪精神恍惚,在马背上东倒西歪,饶是梅乔这样自小骑马的好手,也没办法骑得太快,时不时还要拍拍他的脑袋:“江恪?别睡啊。”
      那人不应,耷拉着脑袋,梅乔怕他睡着,一路上又是拍他脑袋又是捏他胳膊的,梅乔心说:他要是知道我对他这样……即便不绝交,那也是离绝交不远了……天地良心!我真只是想让他保持清醒,无意冒犯!
      也不怪梅乔这样猜想,原本世族男子七岁之后,便不会再被当做小孩,父母也不会再抱,连头发都不会再摸,亲如父母都如此,更不必说外人,稍有逾矩,便是冒犯。

      闲话且住,且说秋生这边,江恪梅乔二人离开之后,他就自己在石岩旁边寻了个隐蔽的树墩,靠着树墩百无聊赖,看蚂蚁在地面上爬来爬去,也是这几日奔波劳累,迷迷糊糊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只是隐隐约约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捏自己的脸,秋生心中警钟大作,立马清醒了,本以为是被马贼发现了,谁知道一睁开眼却是自己的熟人,咧嘴笑着喊:“呀!季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玉冠浓鬓,一身青色长衫,约腕上是用金线绣的练雀,正是江恪与秋生二人此前游历途中所结识的朋友博阳季衡季君平,季衡把秋生一把拉起来,笑答:“我是往玉川办事回博阳去路过这里的,走累了本想找个隐蔽去处歇歇脚,没成想就在这里发现了你,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严哥呢?”
      秋生把三人如何遭遇马贼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与季衡知道,季衡点点头:“誉州马贼猖獗,你们没遇上才是不正常,照你这么说你严哥儿他们应该也刚走不久,要不我带你去找他们?你自己在这里也挺危险的。”
      秋生拧眉,为难道:“可是我不知道严哥儿他们去了哪里,要是没遇上,我怕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季衡拍了拍胸脯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来的时候走过一遍,这里不远就是礼县县城,他们应该是到那里去了。”
      听他如此说,秋生便和他一起,收拾了东西就扬鞭而去,临走还颇聪明地在石岩下留了字“六哥,我去县城了”……

      这边梅乔进了城就把人送进医馆,老大夫只看了一眼伤口,连脉都没探就挥笔写成了一副药方,梅乔看得目瞪口呆,眼看大夫就要出门去看别的病人,梅乔忙把人拉住:“老先生?您不再看看?”
      那老人家不耐烦,一凛眉厉声道:“我药方都给你开了还想怎样?”
      说完就拂袖而去,恰好小侍童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了,笑着对一脸郁闷的梅乔说:“公子您别见怪,赵老就是这样的脾气,但是别看他这样,医术可是我们杏林医馆里最好的了,您就放心吧。也是这边马贼多,一天就能遇到很多像这位公子这样的情况的,比这位公子更严重的也多呢,都是在赵老手上给治好的。”
      原来如此,可见誉州一地马贼着实凶残。道了谢之后梅乔把药方交给侍童,侍童也告了退下去煎药,梅乔用棉布蘸水给江恪仔细擦拭了脸和四肢,看着床上修眉深敛,口中呓语不断的江恪,梅乔不禁叹了口气把棉布放下:“江恪啊江恪,你说你,这天底下你可是第一个让我梅乔这样伺候的,咱俩再大的隔阂也应该不算什么了吧……”
      如此想着,却隐隐觉得腿上不舒服,便踱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很大,梅乔却叹说:“要下雨了,不知道小秋生怎么样了……”
      侍童把药端上来的时候,江恪动了动眉头,脸色绯红清醒过来,梅乔把人扶起来靠着床沿,把药端到江恪面前,江恪一双眼睛虽然带着几分病态,但依然凌厉无比,他没有接药,只盯着梅乔问:“秋生呢?”
      梅乔就知道他一醒肯定就要问秋生,便实话实说:“秋生不想让你的病再拖着,让我把你带来瞧病,他还在石岩那里。”
      果然一听,江恪就有些坐不住,露在外边的一只手紧攥着被子:“你不该抛下他!”
      梅乔如何不知道石岩那里的危险,但如非万不得已,他岂会放秋生一个人在那里。梅乔心里委屈不已,把药碗放在床边,面无表情地起身直视江恪:“江公子说得不错,我不该的,不该和你们一道拖累你们!你把药喝了吧,我去找秋生……”不等江恪回答,梅乔便转身走了个干净……
      江恪这才知道,梅乔他原来一直自责,虽然面上嘻嘻哈哈的,但是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回想他方才最后那一眼,平静无波,梅乔他……似乎要离开了……
      也是江恪刚喝了药躺下不久,窗外就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从瓦楞上流下来的水绵绵不断,一如江恪的心事……
      “严哥儿!”秋生一向是人未到声先到,江恪还没看清秋生的脸,就被秋生隔着被子抱住,江恪的伤口刚涂了药包扎不久,被这么一磨蹭不禁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跟随而来的季衡见状忙把秋生拉开,两人身上都被雨打得湿透,怎么好去碰病人,若寒气染了江恪倒是不好,季衡笑说:“呀,子严兄,可是鲜少见你如此狼狈呀!”
      江恪见是季衡便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梅乔和他们应该是错过了……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几分笑意:“君平兄见笑了。”
      季衡忙说:“别别别,子严兄,你可别这么笑了,看着挺渗人的。”
      江恪便依言敛了笑意。
      秋生不见梅乔在这边,便问:“严哥儿,六哥去哪里了,怎么没有看见他?”
      江恪抿了抿双唇没有说话,秋生对江恪何等了解,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问:“严哥儿,你和六哥是不是又不痛快了?咱们把六哥找回来,你给六哥道个歉好不好?”
      江恪不语许久,才深深呼了一口气,低声道:“好。”
      然而要去找回梅乔秋生肯定是不行的,江恪便转头对一边的季衡道:“君平兄,可否劳烦你帮忙把我友找回?”
      季衡抱肘,倒是对这个人来了兴趣:“自然乐意之至,只是这个人到底是何身份,能让富春江恪如此费心?”
      江恪转头望向窗外不住的雨回答道:“他是玉川梅乔。”
      此话一出,倒是让季衡十分惊讶:“原来是久负盛名的玉川梅三秀!我前两日在玉川办事的时候听说梅三秀和一个伶倌儿什么的私奔了,梅府可是急坏了,到处找人,我还想是什么样的妙人能让梅三秀抛下一切与之私奔,原来是和子严兄啊,看来传言果然信不得啊,想你江兄何等风神隽雅,那梅三秀定然是不吃亏的了,只是你们如何就吵架了呢,江兄你这就很不对嘛,你看那梅三秀,抛弃名声和家亲与你私奔,何等地有情有义,你怎么……唉!”
      江恪不用看就能想象得到他那幅自以为然、了然于胸的样子,病中也懒得去理会他……
      秋生听他这么说可着急了,急忙挥着胳膊要去捂季衡的嘴:“季大哥,你尽胡诌,我严哥儿和六哥可是清清白白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吧,严哥儿?”
      江恪嗯了一声,又向季衡道:“有劳君平兄了。”
      季衡朗声一笑,拱手道:“子严客气了。”说完便出门去找梅乔,季衡虽然嘴上没个正经,但做起事情却很干脆利落,跨马扬鞭冲入雨中,颇有几分秦汉游侠的意思……
      季衡倒是十分期待,大名鼎鼎的梅乔是怎样的人呢……

      梅乔这里刚刚出城不远,大雨就倾盆而下,双腿旧疾复发钻心地疼,再加上行路颠簸可真是苦不堪言,白皙的额角都冒出冷汗来,但即便如此,梅乔还是坚持打马回去石岩那里,想着秋生现在独自一人,还下了雨,肯定怕得厉害……如此想着,便强忍疼痛加快了速度,直到日近西山,梅乔才到石岩那里,他下马的时候几乎是摔下来的,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不过也顾不得这些,只是便寻不着秋生的人影,心里着急,跌跌撞撞的,低声喊秋生的名字也无人应答,还是最后才在石岩地上看到歪歪斜斜几个字才知道他已经去县城了,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叹道:“小秋生,你也真是不让人省心……”梅乔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望着天际渐渐西沉的太阳,这才蓦然发现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原本清爽的微风此刻吹在身上却是不妙,这一身的衣裳里里外外都给浇了个湿透,偏偏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敢生火,便想着还是回去县城得好,秋生聪明伶俐的,想必此刻已经找到江恪了,想着便起身要上马,谁知道一抬脚,这腿就像有几百根针扎入骨髓,梅乔低喊一声,疼得面目狰狞……这下可好,要在这里过夜了……
      梅乔缩在石岩里边,刚合眼不久就听到有人高声在喊自己的名字……
      “梅公子?梅公子?”
      梅乔不知道是谁在喊,但肯定是在喊自己的,心里暗说:这是什么人,大约是没带脑子的……这么喊还不得把马贼给喊过来了!便急忙去应:“是谁?”
      季衡听得人应,心下一喜,三五步就找到了梅乔,虽说四周昏暗,但不妨碍季衡看清楚这人,都说玉川的山川锦绣无双,谁知道梅乔此人眉目比之玉川山水更胜一筹,肤与月光一色,盈盈生辉,一双眼寻常看人也像是波泽回澜,含情无限,梅乔看着这人呆呆的,问话也不答,不由皱眉,季衡倒是察觉他皱眉,讪讪一笑:“想必足下就是梅公子,我名季衡,表字君平,是子严兄托我来找你的,此前也是我路过此地巧遇秋生把秋生带到县城的。”
      梅乔点了点头,含笑致谢:“原来如此,谢过季公子。”
      季衡见他虽然道谢,但却脚下不动,不由问道:“梅公子可是伤到哪里了?”
      梅乔摇了摇头:“不过是旧疾复发,腿上不痛快罢了,我歇会儿就好。”
      季衡点了点头,转身就去僻处拾干草,梅乔看出来他想生火,制止道:“不要生火,火光会把马贼引来的。”
      季衡却展颜一笑:“不会的,我之前有听说,这边的马贼都到北边去了,好像有什么大事。”
      梅乔倒是好奇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却没有问,只看着他弄完草,坐在一旁生火,仔细一看,这呆头鹅面相也不差,虽只是中人之资,但自有一种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劲儿,平添许多胜人之感……
      火舌慢慢蔓延,点燃整个柴堆,两人都有了暖意。季衡察觉到他的目光,便直直迎了上去,笑说:“梅公子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好上几分。”
      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梅乔怎么不开心,挑眉藏敛笑意,故作严肃,问道:“哦?好在何处?”
      季衡笑了笑:“哪里都好。”
      梅乔开心归开心,却也暗地里觉得这人真是纯直,便道:“季公子莫把我想得太好了,世上事,有时并非只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人也是,就好比我,看着好像不错,其实也就那个样子,与你们并无不同……”
      季衡笑了笑,反问:“我前两日在玉川,玉川郡城各处都在传言梅三秀豢养伶童,与之私奔,依梅公子看,这话有几分可信?”
      有几分可信?自然一分都没有!那都是梅乔他自己托城中好友造的谣,至于用意么,暂不能说与外人知道……梅乔这下可是闹了个红脸,这样问何异于直接问他:唉,你是不是断袖?这让他如何承认?只故作玄虚道:“你日后会知道的。”
      季衡却似乎得了答案,笑意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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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何必问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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