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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颜子 ...

  •   次日一大早,日光自东方投射到大地上,人们三三五五吃了饭,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东城门当值的官差列队而来准备开城门,城门内外已经有早起的百姓等在城门口了,人群中一人尤其高挑,长身玉立,附近一同等着开城门的人都不由把目光投向他,时不时更能听到妇人低声的赞叹“瞧,那边那边!好俊的人物啊!”“从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呢,你看这高大匀称的”“啊!真是,哎,他是不是看过来了!”……
      秋生也听见了,把肩膀上快滑下去的包袱提了提,抄了手挤眉对江恪说:“严哥儿,你听到了没,这帮人还挺有眼光嘛,哈哈哈……”
      江恪抬手敲了敲秋生脑袋:“莫胡说。”又扫了一眼周围,果然就看到几个家仆装束的人就在不远处的青布茶棚里坐着,一边交谈一边看着城门口这些人,想来就是梅府的家仆了。
      一身妇人衣裳的梅小六,此刻半个身子都被掩在帷帽之中,原本梅小六没有想到要戴帷帽,还是早上江恪出门的时候找店主人买下的……梅小六还记得他自己早上换好这身衣服梳起发髻,插上簪钗抹了胭脂回头看这两人的时候,秋生的表情真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一直盯着他看,江恪倒还好,只是神色变了一变,依梅小六想,可能是把他们惊艳到了!作画的一双手画起妆容来那自然是没得说,不说惊为天人,也算得上清丽无匹。所以听到那妇人们说江恪俊朗云云,梅小六不由暗自腹诽:这帮人怕是没见过梅乔吧,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梅乔可比他好看多了!
      这边城门已经被吱呀呀地缓缓推开,一些人也慢慢向城门口靠拢,那一帮家仆也凑了过来,梅小六也早已察觉到这些人,手心沁出了些汗水,江恪伸手扶着他手臂,作势低声道:“一会儿你不要说话。”
      梅小六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要是出了声,也便白瞎了这辛辛苦苦的装扮,便由他扶着跟随人群往外走,路过那群家仆时,梅小六把自己的呼吸都放得很轻,好容易走开了有几步的距离,刚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还没到底,谁知道就被叫住了,这下轮到梅小六脸色不好看了,好在掩在帷帽下没有人看得到……
      那几个家仆走过来,为首的抱拳道:“这位兄弟且停步。”
      梅小六闻言,身体有些僵硬,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江恪另一手轻轻拍了拍他脊背算作安抚,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敛眉沉声问:“何事?”
      那为首的笑道:“不知道公子是哪里人,是来城中做什么的?”
      江恪一挑眉,通身的气度不怒自威:“足下如此过问,莫非是官府的人?怀疑我等有不法之举?”
      那人态度倒好,解释道:“公子误会了,原是我府小公子无故失踪,这才在城门这里探查,冲撞之处还请见谅,倒是公子身边这位装束神秘,不知是?”
      见被阻拦,秋生叉腰故意高声说话,引来许多行人驻足:“你这人好没道理,你家公子不见了关我家公子什么事情!而且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我们夫人!公子带着来城里瞧病的,哪门子的装束神秘?夫人貌美,让歹人瞧去了可这么好,你难道是故意想看我家夫人?”
      此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行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仗义出言“就是啊,这安的什么心啊?”“你们看嘛,这分明是个娘子,怎么就是你们的公子了?”“这世道,可不是有权有势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嘛!”“可不是嘛,净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到这里,梅小六要不是不能乱动,真想给秋生拍掌,真是做得好,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是装作病怏怏的,慢慢抬手,隔着帽纱掩唇咳了两声,还装作脚下虚浮身子还歪了一歪,江恪配合得极好,忙给扶得稳稳的……
      那为首的倒是看见了,从袖口里露出来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像迎风的柳枝儿一样娇弱无力,分明就是娇养的小娘子的手,这边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法,那家仆只得赔了罪放人离开……他身边的问:“老大,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为首的摇了摇头:“继续回去盯着吧,仔细点。”其实他原本也是看那女子的身量比寻常女子要高上许多才起疑上去多问两句,如今看来似乎是他多心了……
      这厢梅小六好容易脱了困,小声对秋生说:“小秋生,脑袋真是机灵!”
      秋生得了赞赏自然高兴:“你也不差,咳嗽得恰到好处。”之前秋生还对梅小六观感不甚好,现在两个人倒像是臭味相投的样子。
      梅小六这身衣裳略微有点小,脖子那里有些勒得慌,这布料又粗糙,不比他平日里所穿的那些绢绸罗缎,想抬手去松一下,却发现他的手臂还被江恪扶着,不由抬头看了看江恪,这人却好似不觉……
      “年轻人。”
      这三人正走着,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来一个牛车,牛脖子上的铃铛随着走动叮铃叮铃地响,赶车的是个戴着苇草帽的老人家。
      江恪驻足,拱手问:“老丈有何事?”
      老人家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儿,刚刚听说这位娘子身体不好,要是你们不嫌弃,小老儿可以送你们一程。”
      秋生记得,这是刚刚为他们出言打抱不平的人之一。
      江恪看了看梅小六,道:“如此,谢过老丈,我们要去城外的驿栈,不知老丈可方便。”
      老人家转过身把手边的青布往车上一铺:“方便的,上来吧。”
      梅小六倒是生平头一回坐牛车,新奇不已,一脚登车,踩着了自个儿的裙边,一趄趔险些摔在车上,幸而江恪一直扶着他,扶得很稳,待他坐定才松了手,梅小六隔着帽纱冲他一笑算作感谢。

      牛车慢些,临近晌午才到驿栈,江恪要给老丈银钱算作车资,那老丈却坚决不取,调转方向一扬鞭悠悠地离开了,嘴里哼着听不清楚的俚歌,好不悠哉……
      梅小六看人走远便迫不及待摘了帷帽,一抬头,好嘛!活生生一个大美人,朱唇丹脸,粉面桃腮,黛粉画的弯弯长长的柳叶眉,眉尖含态,眼波流转间无限含情,好似被他看上一眼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只要他不说话……这人犹自不觉,冲江恪笑着挑了挑眉,颇为感叹道:“瞧瞧我们玉川的民风,如此朴善,比之富春如何啊?”
      江恪无奈摇头,只说:“在此地待着。”转身便进去驿栈。
      梅小六问秋生:“他这是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秋生抱着胳膊不留情面地白了他一眼:“我严哥儿可是还没成婚,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再别对他挤眉弄眼的了,幸好这里没什么人认识严哥儿,要是被熟人看见了,再往外一传,我严哥儿还怎么娶媳妇!”
      明明是被埋怨,梅小六却听得十分高兴,看来自己这双手真是巧得不像话啊,以后要是不作画了,立个行业去给妇人做妆面也不错,可以当一代行业祖师了……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自觉就脸上开花似的笑起来,秋生看他像个傻孩子似的……
      不一会儿,江恪就牵了两匹马出来了,把一条缰绳交给梅小六,他则一提袍,翻身上马,动作十分利落,又使力把秋生拉上马背,看得梅小六羡慕不已,无奈他自己腿没那么长,这一身衣服也是多有束缚,单上马就很吃力,更不用说骑马,总是落下江恪一节,秋生在前边回头笑他,又问江恪:“严哥儿,怎么这回想起来骑马了?”难怪他有此一问,平时两个人都是步行,或者搭了行商的马车,虽说慢些,倒是看了沿途许多事情,这回是不同了。
      “是因为响马贼吗?”梅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上来。
      江恪点头:“你知道?”
      梅小六挺胸抬头:“自然,虽说我一直不曾出门,但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听说不少,玉川再向东,便到了誉州地界,誉州可是盛产响马……”
      江恪问道:“官府不曾出兵整治么?”
      梅小六也学他那样板着脸摇摇头:“屡剿不止,其实这里的门道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江恪自然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若非官匪勾结,怎么可能屡剿不止,誉州的这条官道是西南一地东进的要道,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响马在此盘踞,每年不义之财自然是源源不断。誉州一地的官怕是没几个干净的……
      正是很严肃的时候,秋生却被刚才梅小六学严哥儿的情态给逗得笑出声来,心说你再怎么学也是不像的,严哥儿可不是什么人都学得来的……
      梅小六倒不介意,好奇问道:“小秋生,你为什么叫江兄严哥儿啊?”
      秋生正要告诉他,却听江恪制止道:“不许说。”这便闭了嘴一字不吐。
      嗯?有意思!倒是第一次看到江恪这种反应。梅小六问:“啊,为何?”
      江恪看了他一眼,他红唇梨涡很是扎眼,便又移开眼看向前方:“你既无意相交,便不必多谈。”
      这是什么话,说我无意相交?我明明抱大腿都来不及,富春江氏的大腿啊!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梅小六作惶恐状:“哎呀,江兄这是哪里话,我若无心相交,怎么会随你们去往富春?”
      江恪却嗤笑一声:“若有心相交,怎会连名姓都不据实相告。”
      他他他……他知道了?梅小六心里还在为自己辩驳:其实梅小六也是我的真名,我父亲一生气就会这么叫我……只是知道的人少罢了……
      江恪见他不答,也就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本来齐驱的马也不自觉拉开了距离。秋生回头看了一眼梅小六,又问江恪:“严哥儿,他不是叫梅小六吗?难道是骗我们的?”
      江恪道:“他是梅小六,也是梅乔。”江恪虽然没有见过,但却听过他的盛名,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梅乔是梅公幼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在兄弟中行六。
      梅小六在后边一个人凄凄惨惨,不胜苦恼: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梅乔的?我明明伪装得很好……吧。这下完了,在他这里,梅乔的名声都被我败光了,死断袖,还妇人妆,他肯定以为我有病,肯定真的以为我是断袖……

      晚间,四野俱寂,日光湮灭,灰蒙蒙的难以视物,只有草虫的声音依稀可闻,江恪一行三人看到前方灯光点点,似乎是个村落,准备去投宿,察看了四周,江恪主动放慢速度和梅小六并驾,道:“入村时小心些。”
      嗳,他竟还肯同我说话,反应了一下,梅小六也打起精神,问:“你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么?”
      江恪道:“你看田间,野草丛生,禾苗几乎被遮挡完全,若是一处如此倒还罢了,这里却放眼都是这般景象,寻常农家不会如此懈怠稼穑。”
      听他一说,确实如此,他们都已经到村口了,连个狗叫都听不到……
      秋生也有点紧张了,攥着江恪的衣角问:“严哥儿,那要不要我们从别处走,?”
      江恪摇了摇头:“若是响马,不在此地,也会在别处。”况且即便改道,也未必比此处安全多少。
      梅小六也附和道:“是啊,至少现在我们有个警醒,换做别的什么时候却不一定了,况且也不一定是响马呢。”
      听他二人如此说,秋生才稍稍宽慰一些,说起来他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红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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