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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富春江 ...

  •   且说这三人在小店安顿了下来,梅小六原本就是打算不在城中久留,所以把一应积蓄都换成银票带在了身上,十足地不缺钱,今番又遇上这两个人,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便打算和他们结伴同行,于是又笑盈盈地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秋生:“梅公子,你干什么,都到这里就不必跟着我们了吧?”
      梅小六嘿嘿一笑:“别这么说,我们本相隔千里,如今能相识也是缘分嘛。”
      秋生还是让开,梅小六就进了房间,看到里边的人倒是一愣,江恪正坐在桌前喝茶,他发丝还湿着,青丝披散在两肩,长袍也略微带着湿意,脸上倒是很有容光,越发显得姿仪丰朗,显然是刚洗过一番,他看到梅小六进来倒没说什么,只探手请他坐下。
      梅小六说:“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这小店没什么好吃的,倒是对面第二个市口的巷子,边上都是小摊和食肆。”
      秋生一听,高兴地挪到梅小六旁边,问:“都有什么吃的?”
      梅小六一手叩着桌子悠悠说:“那可多了,酥炸的竹荪肉盒子,拔丝蓉糕,酱蹄髈,香溜小鱼,还有抹香烤鸭,对,这烤鸭最妙,用茶树慢烤的,外焦里嫩还带着淡淡的茶香,烤好之后刷上一层椒油,撒上香料,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了,更别说吃起来,每回我出门都要在这边买上一只!还有巷子西边的桂鱼,是半大的鱼,先是煎得半熟,再小火煮半刻,最好啊是趁热吃,肉又细嫩又爽滑……”
      咕噜噜……秋生的肚子就响了起来,略带稚嫩的脸也不禁红了,梅小六忍着笑,秋生轻轻哼了一声,江恪自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早些回来,别走太远。”
      秋生笑着连连点头“嗯嗯”,便要出门,梅小六伸胳膊拉住他,不好意思道:“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秋生高兴,问:“什么事,你说吧?”
      梅小六也笑眯眯取出两锭银子:“我现在不太方便在外行走,想烦小秋生帮我去附近的铺子买几件女儿家穿的衣服来,普普通通的就行,再买两个簪钗,再买盒胭脂……嗯,就这些。”
      秋生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严哥儿……心说这人该不是有什么怪癖吧,我严哥儿和他一处不会给他带歪了吧……
      江恪摩挲着杯盏道:“且去吧。”
      秋生点点头,转身出门,临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梅小六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离我严哥儿远一点!
      梅小六好笑地捏了捏鼻子,又问:“不知道江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恪看了看他,目光犀利,梅小六被他看得背后一凛,他才道:“休息一日,明日便准备动身回富春。”
      闻言,梅小六一拍掌,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问:“带上我如何?”
      江恪反问:“你要去富春?”
      梅小六悲伤道:“我现在也是无处可去,郡城之外我也只认识江兄你了,富春人杰地灵,去那边谋生想来不错,到时候遇着难处说不准还要请江兄帮衬一把,还望江兄不要嫌弃我出身微贱……”
      江恪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同行吧。”
      美人笑起来真是好看!梅小六正对着那张脸傻笑,岂料门外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你确定是在这里?”“小的亲眼看见梅公子进来这客栈里的!绝不敢欺瞒!”
      梅小六顿时坐不住了,这一听就是来找他的呀,怎么办……怎么办!
      听动静这些人可是一间一间翻过来的,现在似乎已经到隔壁的房间了。江恪倒是十分镇定:“过来”
      梅小六跟着他进了屏风后,江恪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人扔进了还氤氲着热气的浴桶,他自个儿也除了外袍,解了中衣的带子,梅小六看得一愣一愣地,有点没反应过来,江恪把他脑袋一按按在浴桶边上,用外袍一搭把人掩住了,他自己则用水把自己身上略略打湿,装作方才出浴的模样,正巧门外就响起掌柜的敲门声:“客官在吗?有事叨扰您呐。”
      江恪不紧不慢道:“何事?”
      另一个声音也在门外响起:“对不住这位,我们府上在找人,有人说那人逃至此处,请让我等进去看一眼,若有得罪,先给您赔个不是。”
      梅小六心里一紧,这声音他听得出,是府里的老周头
      江恪回道:“我这里并无什么人,不过既然你们要看,自己进来便是。”
      门外的得了话就一下把门撞开,掌柜的看着心疼不已。门一开并未见着人,只是一个修长的人影投在屏风上,几个仆从私下查看,床底,衣柜,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却没有他们想要的人迹,这边江恪真是冷静得不行,一派从容,擦了擦手臂上的水渍,又自顾自绑起衣带,隔着画屏负手静静地看着这帮人。
      老周头看搜查无果,迟疑看向那报信的小混混,那小混混急忙上前:“不可能!一定在这客栈里,我没看错!”又质问江恪:“是不是你把人藏起来了?”说着就要往屏风里边去……
      江恪一翻手,还没看清是如何动作,那小混混就被掀出老远跌在地上,“哎呦呦”地蜷着身体喊疼。老周头眉头一凛,似是个不太好惹的主儿,赔笑上前:“这位公子莫怪,可否让老儿过去看上一眼?”
      江恪沉声道:“我若不允呢?”
      那小混混依仗人势,奉承道:“谁管你允不允,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的可是玉川梅府的管事!”
      本以为他会忌惮,谁知道江恪却轻轻嗤笑一声,浴桶里的梅小六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那种连不屑都不屑的表情,老周头也不禁皱眉:这年轻人,未免也太轻狂,竟好像不把玉川梅放在眼里。
      虽然确实不怎么放在眼里,江恪还是松了口:“你若要看便来看吧。”
      老周头告了罪就进去屏风里边,只见一人身如青松泰岳,长发委如倾墨,还微微滴水,这张脸也生得比常人俊上八分,和自家公子不相上下,五官却比那梅乔公子凌厉许多,这通身的气度使人莫能逼视,老周头心里一惊,这玉川郡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号人物!老周头也是个眼光毒的人精,一看是个不凡人物,这态度立马一变:“得罪公子了,我观公子气度不凡,不知是……”
      江恪回道:“富春江。”三个字简单利落。
      此话一出,不只老周头,就连浴桶里的梅小六都吃了一惊,原先梅小六知道他姓江,却没往那个富春江氏上边想,想着富春姓江的多了去了,谁知道还真是那个江氏!虽说玉川梅和富春江都是当地有名的望族,但在富春江氏面前,玉川梅倒是稍嫌分量不足,毕竟富春江氏满门子侄大多都在朝为官,且身居高位,这倒不是说江氏如何拉扯族亲守望相助,而是人家子侄确实有出息,都是正正经经科举出身。单说这一门两状元,不说本朝,就是这几百年来也是从未有过的,但是江氏就是出了!不独如此,江氏的子侄但凡是参加科举,就没有跌出二甲的,就连最差的一个三年前,也就是普化十七年的江怿,二甲二十三名,这已经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成绩了,但江怿却在族中不甚痛快,现如今,江氏两位在阁中,一位刑部天官,三位天官侍郎,一位右都御史,都是能在天子跟前说得上话的,更别说地方州县……再说梅氏,上一个名次不错的也才二甲五十五名,正是梅乔的二兄,现在在吏部做个五品的验封司郎中……
      梅小六这边走神走得没边没际,直到江恪又把他从浴桶里拎出来他才反应过来,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过既然江恪已经搬出了富春江氏的身份,想来对付老周头还是轻而易举。倒是他此刻整个人衣服头发都是湿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免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这边江恪把布巾丢给他,自己已经利落地穿上了外袍,系上一条织金腰带,又把一条玉佩一系,怎么看怎么英朗,梅小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感叹:书上说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人,大抵就是江恪这种样子吧……
      虽说现在天气并不算凉,但全身这么湿着,衣服里里外外贴在身上也是十分不舒服的,想脱了外袍却不好意思,想出门却又不敢,怕那群人还留了眼线在外边,真是进退两难。
      江恪看他身量虽不低,但整个人却比较清瘦单薄,这样下去怕是不妥,便难得地关怀道:“你可有其余的衣服,若有我去帮你取。”
      梅小六摇了摇头,其实他更想去床上裹着,可是这毕竟是江恪的房间,把人家床弄湿了可不太好……
      江恪停了一息,踌躇着取了包袱里一件米黄长袍给梅小六:“暂且换上吧。”
      梅小六接过的时候倒是挺意外,江恪这人虽然不是难相处,可是也不像是能对人好成这样的,江愫这样,江恪也这样?富春江的子侄都是这样面冷心善?
      虽然意外,梅小六还是很乐意地去换,便走去屏风后除下湿漉漉的外袍和中衣,擦干了身子,换上干净的外袍。这袍子梅小六穿起来并不合身,有些大,下摆及地,这很正常,江恪原本就比梅小六高上一头,衣服自然也长许多。梅小六为免弄脏衣服,只得把袍子折着穿,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江恪被他这穿的效果也闪了眼睛,十分难得地变了变神色,瞬息又恢复:“晚间你就在这里休息,明日及早动身。”
      梅小六表示理解,他都把富春江的名头说出来了,这里再久留不宜。梅小六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问:“江兄,你和江愫可是族亲?”
      江恪倒是对他知道江愫并不惊异:“江愫是我从兄,你倒是交游甚广。”
      梅小六嘿嘿一笑,右颊的梨涡浅浅的:“哪里谈得上交游,只是因缘际会跟在我家公子身边,有幸见过一面罢了。”
      “哦?”
      江恪有意询问,梅小六也乐意去讲,顺便拉近关系,以后有事也比较好开口:“那是两年前吧,记不很清了,我和公子出门游山,回来的时候下了雨被困在山上,那时候正好江公子从山下路过,便助公子脱困,还把公子与我送回府,倒是个好心人。”梅小六脸上感激不已,心里却把江愫拉出来戳了几遍,本来两个人在山上困着下不去,江愫自恃有武艺傍身,救人的时候却不小心脚底下一滑,带梅乔一块滚下山的,摔得是七荤八素,还好江愫有一匹马,把两人驼回了梅府安顿……
      江恪仍是淡淡的:“我听从兄说起过,那次从兄还向梅公子求画,梅公子却不曾应允。”
      梅小六笑道:“那时公子在山上伤了手臂,无法作画,是以婉拒了。”这当然是场面话,其实呢,梅乔就是气他没本事还逞英雄,冒失莽撞,弄得他满身不爽快,不想给他罢了……
      “严哥儿,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江恪起身开门,秋生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怀里抱着给梅小六买的东西,细密的汗流了一鬓,一进屋就把东西堆在了桌子上,看到梅小六的穿着,不由问:“怎么我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你就穿上我严哥儿的衣服了?”
      梅小六苦笑:“一言难尽。”
      江恪一手放在秋生肩上道:“你今晚睡在隔壁吧,我与梅公子有事要夜谈,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城。”
      秋生很是吃惊,怎么这两个人都要睡一个屋了,我才走这么一会儿严哥儿就和这个人走这么近!不过他一向以严哥儿的话为准,只是离开的时候瞪了梅小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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