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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见辱 ...

  •   转瞬之间就已经入了腊月,寒梅霜叶在峭寒刺骨的时节里仍装扮着一方天地,雩园后院之中就有几株梅树,是极其难得的六瓣梅花。梅乔裹着他二嫂嫂派人送来的白狐裘,拢手站在回廊之下看那几株梅花,于萧瑟庭院中的殷红数抹不同于他在玉川时常见的梅花。玉川的梅花多是宫粉色,少有这样鲜红明丽的颜色,即便有豪富人家家中移植了红梅,也鲜少有能活过一载的。
      “怎么一早在此出神?”
      猛地被人声惊破阒静,梅乔吓了一跳,捂住心口道:“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江恪并肩与他站在一处,望着不远处的红梅:“分明是你出神,不曾听到我来。”
      梅乔自知理亏抿了抿嘴,把双手拢进袖子里感叹道:“这六瓣梅花真是难得。”
      江恪道:“这是秋生前两月从城东花农那里购得。”
      梅乔含笑道:“有心了,玉川那里有一种绿萼台阁梅,花朵色泽嫩绿,也是一种奇异品种,你若喜欢,我改日送你便是。”
      江恪侧首道:“却之不恭。”
      梅乔今日过于安静了,完全不似平日里意气风发,蕴藉笑谑的他……
      江恪道:“我见你午间胃口好似不佳,是有什么难处?”
      只见梅乔幽幽叹了口气,转身道:“我们回屋再说吧……”
      两人回到书房,梅乔俯身搬了一张矮凳坐在暖炉之前,江恪在他一旁坐下。
      要说起来,确实是一桩万分棘手的事情。这件事还要从乌桓使者来京说起,乌桓人来讲和,正使是右贤王的长子戈台,副使是乌桓大可汗的嫡子冒轮。
      人所共知,现今乌桓的政权几乎全部握在右贤王哥舒赤手中,所谓的可汗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如今乌桓大可汗病体缠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而冒轮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也不像可汗其他几个儿子那么野心勃勃,所以他就成为了右贤王选中的下一个傀儡。
      戈台奉父命一来是要与南国讲和,二来也是要为冒轮求娶汉家公主,两国联姻,公主在一日,乌桓就向南国称臣一日。
      一个公主联姻就能换来乌桓归附,在百官看来这是极其值当的事。显然定光帝也这么想,便在后宫寻了个女官,认在惠文秦贵妃膝下,当成公主许给了冒轮。
      戈台虽说知道这个公主不是正牌的公主,但也并不在意,又不是嫁给他。后来这事就算告一段落,原本朝臣都以为此事要尘埃落定的时候,谁知道又出了岔子。
      就是前两日,惠安侯刘昆生辰,元和公主和二皇子前往侯府贺寿,那时节戈台听闻惠安侯是皇后的亲弟弟,便打着结交的心思登门贺寿,赶巧就碰到了元和公主。
      戈台可没见过这么贵气英气的公主,心里喜欢得紧,就上去说了几句话。谁知道话不投机,几句话就把元和公主惹恼了。
      一场寿宴闹得不欢而散,人们都以为他二人就此结了仇,可谁知道戈台越看越觉得这公主喜欢得紧,他平生最喜欢驯服野马,当然也喜欢名马。
      这元和公主对他来说,就是一匹他还没有征服的胭脂马,越是野性难驯,戈台的心里就越痒痒,非要弄到手不可!
      第二天就进宫向皇帝求亲,皇帝当然不肯,这可是他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但戈台就放话说如果皇帝不允这门亲事,乌桓就不会称臣,仍旧是盟国的身份,朝贡就更不要想了。但如果皇帝同意,不只称臣朝贡,乌桓还能再额外让出西北边界的一处马场,另外每年还能再进贡良马千匹。
      这可算准了南朝的短处!南国大片的马场颇少,所养的马耐力也远远不如乌桓马,军中马匹大多都是和草原部族用铁器交易所得。南国要是在西北有了马场,就可以自己养马,不必再让铜铁流入草原,让草原狼造武器反咬他们。
      无疑这是一个极其诱人的决定,朝中上下口风都是一转,就连内阁也隐隐有支持嫁公主的想法。
      但定光帝依旧顶着压力没有松口,皇后也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嫁去沙漠受苦,于是帝后二人此时倒是十分心齐……
      这原本与梅乔关系不大,但昨日元和公主趁着梅乔进宫的时机邀他长谈了一番,言语中颇为怨怼戈台,又说西北种种难过,万万是不肯离开京城去沙漠和亲的,惹得梅乔同情心大起。又说知道梅乔心善,欣赏他的才学与为人,所以想假托与梅乔二人目成心许,再请今上赐婚,让那戈台死心,知难而退。
      当时梅乔到底还没有同情心泛滥,大惊问公主难道要嫁他?
      公主还真应了是,又说她知道梅乔意不在她,等乌桓的事情告一段落,就是与他合离也不是什么难事。
      梅乔没有立马答应,只说是婚姻大事,需要斟酌一番,过两日给她答复。
      公主这才点头放她离开,临了还把一块描金的凰鸟玉珮塞给他,这和公主身上那块描金凤鸟玉珮明显就是一对。
      梅乔从怀中掏出玉珮,苦着脸道:“你瞧,就是这个。”
      江恪看了看又交还给他,淡淡道:“你若不应,陛下皇后公主恐怕都会对你颇有指摘,但你若应下,戈台那边也必然放你不过。”
      听了这话,梅乔越发愁苦:“原本我也想问问父亲的意见,不过信件往来没有八日绝不能收到回音,我兄长那边倒是隐隐有点想我应下的意思。
      江恪睫羽轻轻扇动,眉心的黑痣似乎越发明显,他道:“你是如何想?”
      梅乔握住手心的玉珮道:“那元和公主的性子倒是很好讲话,我帮她一帮原也没什么,只希望戈台出京之后她能与我合离,还我自由与白身,不耽误我考宏词就好。”
      江恪的双眼微不可察地暗了一暗,声音也沉闷了几分:“……只是你自己要小心防范,那戈台不是易于的人物。”
      “嗯,我省得。”
      梅乔张开双手靠近暖炉,炭火熏得暖洋洋的,浑身好不舒服……

      近日里,京城里都在传说,玉川大名鼎鼎的才郎梅乔与元和公主情投意合,今上更有意为他二人赐婚,成全一对佳偶。只可恨那戈台仗势欺人看上了公主,要生生把两人拆散。茶楼里说书的更是添油加醋,说什么梅乔与那戈台大战三百回合,文韬武略骑马射箭都比了,戈台那是节节败退好不狼狈……
      谁知道这当事的梅乔却是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呢……
      今日梅乔得了帝后二人召见,皇后原本是颇不待见梅乔,但始终还是顾着自己的女儿,难得地对梅乔和颜悦色。两人合过庚帖,虽然梅公不在京中,但还是要做足了样子,梅景先兄长如父安排起一切来,也因此被升了官,但没在吏部,转到了宪台,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
      梅乔今日出宫时辰还早,元和公主就要亲自送他出宫,还特地骑着马绕路走过鸿胪寺……
      一行人动静颇大,戈台被从鸿胪寺里惊动出来,一看是元和公主,就赶了上去。
      梅乔第一次见这位右贤王长子,蓝眼黄发,异域的长相颇为明显,此人生得身材高大,眉宇之间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霸道。
      梅乔在打量他,同时戈台也在打量梅乔,只觉得这人生得尤其好看,不过男人脸好看有什么用?男人还得靠实力说话!
      于是他手里还拿着鞭子指向马背上的梅乔:“你就是梅乔?”
      梅乔只道他是右贤王长子,又是乌桓正使,便不得不下马见礼:“草民梅乔,见过使节。”
      戈台嗤笑一声走近元和公主的马匹,笑道:“公主,这就是你看上的人吗?我瞧着怎么病病殃殃,这么瘦弱?”
      元和公主冷笑道:“我便是喜欢他清清瘦瘦文文弱弱,又干你何事?难道你这虎背熊腰就有什么好的吗?”
      戈台脸色不善道:“男人就该站在女人面前,像他这样的,难道有能力保护公主吗?像个男人的样子吗?”
      梅乔颇不服气,怎么我不会武功、瘦一些难道就不能保护女郎了么?
      只是还没说话,元和公主就和他高声吵了起来:“用不着我梅郎动手,难道本公主养的仆从侍卫是白养的吗?你这般的就是给本公主做侍卫本公主也是瞧不上的。”
      戈台听着不由得脸色发沉,两个人越吵越烈……
      鸿胪寺少卿连忙出来劝架都劝不住,直看公主的马鞭一挥,破风声尖利无比,一鞭风风火火就朝戈台甩了下来!
      戈台嘿嘿一笑,丝毫不躲,扬手就抓住了鞭子,啪的一声皮鞭接触皮肉,梅乔暗自嘶了一声,听着都疼……
      鞭子在手,戈台往自己身前一扯,马背上的元和公主身子一斜险些摔下马来,稳住身形公主杏目圆睁:“放开!”
      戈台丝毫不惧,睨了一眼梅乔,转对元和公主低声道:“公主,你道虎背熊腰有什么好处,难道他那样的身板能把公主‘伺候’得舒服吗?”
      梅乔不知道也想不到戈台竟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就敢把这种话宣之于口,不过直觉可能不是什么好话,正待上前劝解,却见公主瞬间脸色铁青,随即啪的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元和公主甩了戈台一个响亮无比的嘴巴子,然后掉转马头英姿飒爽走马回宫。
      梅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公主眼中似有若无的眼泪,便觉不好,公主似是被戈台言语欺负了。
      随即梅乔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戈台道:“使节既敢言语无状冒犯公主,想来是有底气的,如今元戎人日夜盘算乌桓,只等蚕食鲸吞。使节居然还想着纠缠公主,真教梅某好生开眼。”
      说完梅乔便扬鞭去追公主……
      戈台原本虽然被公主甩了一巴掌,但还是觉得占到公主的便宜,脸上喜不自胜……但方才被梅乔一说,还真的被他戳到痛脚,元戎人报复心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兵临城下,他的父王也写了密信来催……
      可汗嫡子冒轮从鸿胪寺门后走出来,惊讶道:“呀,戈台,你脸怎么了?”
      戈台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冲冲推开他回去住所……

      京郊军营,牛车上小山一样的过冬被服渐次被发下去,巡营的军汉们不住地呵手,试图让双手暖和一点。
      营帐之中,沈嗣宗和季衡等几个副将围坐在炭盆四周排练战阵,许大充抄着手问:“怎么皇上忽然要来看练兵啊?”
      沈嗣宗道:“自然是为了乌桓的使者,教他们看看我朝大军的强悍,免得他敢得寸进尺打公主的主意。”
      许大充用手肘碰了碰身边低着头仔细看阵势排布图的季衡:“哎,季兄弟,我可是听赵大说,公主的意中人可就是你的朋友啊,叫什么……什么乔?”
      季衡的声音冷得厉害,纠正他:“是梅乔!”
      许大充摸着脑袋哈哈一笑:“对对对,是这么个名字!”
      沈嗣宗挑眉道:“那梅乔也是本将军的朋友啊!”
      身边又有人笑着附和:“是是是!就当是为了将军和季兄弟的朋友,咱们也得把这演武给弄好喽!管保那乌桓人看了腿肚子哆嗦站都站不直!”
      “对!看他还敢和将军还有季兄弟的朋友抢老婆!”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见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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