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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京洛迎旗 ...

  •   京城的大雪已经过去,日晴风晏,但天气却比下雪的时候更冷。山里的湿气也比城内重很多,没过几天,梅乔就有些受不住了,每日只能披着被子窝在火炉旁边。
      天晴雪化,郁离子与观主辞别东去,梅乔把他送出去十里余才策马往城内走。
      山中不记年,梅乔回到雩园才听说大军两日之间就能到京城了。
      而且,最近还出了大乱子……

      书房中,正喝茶的梅乔听了江憬的话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惊道:“你……你再说一遍?”
      江憬看了一眼身旁八风不动的江恪,又看看梅乔,这才正色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我方才说,那元和公主瞧上的人是你梅乔!”
      梅乔动了动喉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狐疑道:“你莫不是在开我的玩笑?”
      江憬摇头:“你瞧着我像是在看玩笑的样子么?”
      梅乔看江憬神情严肃,又看了看瞧不出什么表情的江恪,这下信了十成十,又想自己生得一副好皮相,被那公主瞧上那也是情理之中……
      江恪放下茶盏,淡淡道:“这其间的利害关系想来不必我说,韫之你也懂得。”
      梅乔搓着手指“嗯”了一声,又道:“我自是晓得,只是若真的被公主相中,我怕是也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江憬道:“那位公主虽然是皇后所生,却是一个明事理的,善恶分明,性格也颇为爽利,结了亲也未必都是坏处,毕竟梅氏与江氏不同。”
      是了,梅氏不比江氏,江氏树大招风,一旦结了亲,即便江氏百般不愿,却一定会搅合进太子和几位皇子的博弈之中。而梅氏,如今最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梅公人远在玉川,对朝中局势的影响并不大,至于梅乔,如今也还是一介白身,虽在士林之中名声甚显,但也仅此而已,就算来年考了宏词科,三五年之间手里能掌握权柄也不会有多少。
      梅乔当时在宴上只顾着瞧那金楼玉栋,一边还要防备皇后的挟私报复,哪里有时间看什么公主,现在提起,才感兴趣问道:“子纾,依你看,那位公主相貌品性如何?”
      江憬看他饶有兴趣,不怀好意地调侃道:“怎么?知好色则慕少艾?其实啊,那位公主也是个清秀的女郎,身上更有生于皇家的骄矜贵气,不过性子开朗,知进退,不似寻常闺中女儿。听说骑射也是行家里手。”
      梅乔心说,这倒是不同于凡俗,只是她又会骑会射的,可别是位内里泼悍的才好……
      江恪见他颇有些意动,便道:“你若好奇,明日进宫就能自己看到。”
      梅乔一怔。
      江憬侧首笑道:“是啊,我瞧着那位公主的意思,十有八九要趁着你明日进宫教授四皇子的时机去看看你梅三秀的尊容呢。”
      梅乔挑眉含笑:“好啊,我自会她一会。”

      果然第二日,梅乔在教授四皇子的时候,阁子里多了一道屏风,屏风后有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形,那便是元和公主无疑。
      眼瞧着一日的讲授就要结束,那位公主才施施然从屏风后出来,邀约他过些时日去林苑游猎。
      梅乔恭敬应下。
      林苑是皇家游猎之所,只是如今已然入冬,怕是没什么可猎的,也不知这公主是什么打算。
      一回雩园,江憬又来了,笑着问他结果。听完笑道:“能邀你去林苑游猎,可以想见是对你梅三秀是相当称心如意了。”
      对此,梅乔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梅乔离开后,江憬拿手肘碰了碰江恪,问道:“怎么,你不说点什么?”
      江恪回到书案之前,反问:“我应该说点什么吗?他自有主意,何需我多说。”
      江憬奇怪道:“我以为你会不高兴他和那位公主成就姻缘的。”
      闻言,江恪顿了一顿,目光灼灼:“你为何觉得我会不高兴?”
      眼见江恪的眼神就要沁出冰碴子,江憬立马止住话头。后来仔细一想,对啊!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高兴呢?

      隔日,大军班师回朝,已经驻扎在京城外五十里了。
      只有仪仗浩浩荡荡进了京城,帅旗在冬日里猎猎生风,夹着欢呼声雷动,更有好事者朝着仪仗队叫好,街道两边的铺子里也挤满了人,就连楼上也是人头涌动,欢呼阵阵。寒意也挡不住京城人的热情似火,女郎们萦手在路边翘首观看,不约而同地唱起酬军的歌谣来……
      “……长城窟边君饮马,京洛门前妾迎旗,雕鞍为君解,宝剑为君提。一曲酬军苦,清歌茜裙飞……”
      马上的季衡跟在沈嗣宗的马后边,朝通衢大道的两侧频频送目,却一直没有在人潮之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心里不禁有些空落落的。
      两边的歌声依旧不绝于耳,仪仗前方的安陆谢伯爷一手扶着缰绳,一手捏着胡须,笑道:“沈帅,今年这酬军歌谣倒是辞闲意畅,没了往年的俚俗之气,颇得白诗真韵。”
      沈帅附和了两声,他虽然和武安侯裕安侯不同,读过些诗赋,但还比不得自小受文大学士言传身教的谢晖,听他谈起诗词来,这一干大老粗也只有沈帅能应和两声。

      仪仗风风光光进了端门,在城门后停下,一干武官下马步行进宫,殿上受封。
      沈修仍领冠军将军衔,爵位仍然是冠军侯,只是赏了金银布匹一类,其妻封诰,其余两位侯爷的赏赐也一如沈修,安陆伯谢晖军功只在沈修之下,升了安陆侯,沈嗣宗不能封爵,倒是封了将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建树,在后起一辈之中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沈嗣宗麾下的季衡虽然军功不凡,却还没有到封爵的地步,只是升了副将,辅助沈嗣宗,在京城北郊练兵。
      而岳展鹏自其祖父战死之后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心性都成熟了许多,战中功绩亦为可观,今上感念岳氏一门忠义,岳展鹏虽不能承袭祖父爵位,却在军中领了个副将的职位,也算小成。
      值得一提的是刘迁,前惠安侯世子,他入军的时候身边跟了十余名惠安侯手下最精锐的侍卫,一路随从保护,也为他挣得了不少战功,今上也就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封赏,升为指挥。
      虽然不高,但总有升迁的机会。再者也是今上想让他在军中历练,好改一改骄纵的性子,免得再惹了事,皇后又求到他面前,闹得他头疼。

      季衡如今已经是副将,一边要屯兵一边还要练兵,往后只能住在军营里。不过往军营之前,季衡还要去兵部报到,领取官服和新的腰牌,因此有机会在城中耽搁一两日。
      也是如此,梅乔江恪江憬三人在京城的济北楼摆了一桌席面,为季衡沈嗣宗接风。沈嗣宗第一次见梅乔江恪二人,只见他二人穿着一样款式的大氅,看向他二人的眼光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戳了戳江憬低声问:“玉郎,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江憬登时变色,到底忍住了不去捂他的嘴,笑眯眯恶狠狠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玉郎本是江憬的乳名,只是后来日渐长大,家中父祖也不再这么叫他,只有这个沈嗣宗偏地不改!
      沈嗣宗登时乖乖闭嘴。
      江憬这才解释道:“这是我从弟,江恪江子严,印州江同知次子,也是印州乡榜魁首。身边这位则是大名鼎鼎的玉川梅氏梅公幼子,梅乔梅三秀。他二人的母亲是闺中好友,你可不要多想。”
      沈嗣宗笑呵呵点了点头。五人会面,相谈甚欢,沈嗣宗季衡二人讲他们军中见闻,梅乔江憬则向二人讲京中趣闻,却说着说着说到梅乔身上。
      一听说梅乔被那元和公主瞧上,季衡沈嗣宗二人脸色俱是一变。
      季衡脸上微笑渐次消失,沈嗣宗却是笑意溢满整张脸,他道:“这位元和公主我知道,我幼年曾在宫中谢贵妃那里住过些时候,也便和这位公主有些交集。公主虽然有些骄纵,但遇事十分明理,颇有点嫉恶如仇的侠女风范,和中宫那位的性子倒是很大不同。”
      梅乔倒是第一回听人把嫉恶如仇这四个字用在女子身上,对这位元和公主不由好奇起来。
      一边季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才道:“乔哥未必就喜欢骄纵的女子,要是那位公主自持身份,对乔哥蛮横无礼,那可是万万要她不得。”
      闻言,梅乔哈哈一笑,拍了拍季衡的肩膀:“君平知我,君平知我!”
      季衡这才久违地露出笑脸。不过一看到江恪梅乔二人放在一边的大氅,脸色登时就又变了回去。
      ……这一顿接风宴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至少在梅乔看来是这样……
      季衡如今暂住在雩园,三人一同回到宅邸,季衡在后拉住了梅乔衣袖。
      梅乔抬眼看他:“君平还有事?”
      季衡点了点头。
      江恪淡淡道:“更深夜重,谈完早些休息。”
      季衡梅乔颔首道谢。
      ……
      看着身前季衡的身影,梅乔心情颇为复杂,这少年入行伍回来就好像变了很多,但真要他说哪里变了,他却也说不清楚……
      季衡推开房门,点上蜡烛,雩园的下人送上热汤复又退下。
      季梅二人在桌前相对而坐,暖黄的灯光映出二人的面容,一者如生辉素玉,一者如宝剑沉光。
      梅乔笑问:“君平,你进城的时候一身戎装,宝刀在手,好不威风,看得我可是羡慕不已!”
      季衡听得他如此夸奖,不由得笑意深沉,反问:“原来乔哥特意去瞧我了吗?我当时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乔哥在京这些日子都要把我忘记了。”
      梅乔好笑:“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我那时天天都让秋生支着耳朵留意,看能不能听到一些边关战事的消息,其间都是大胜的捷报。你如今年纪轻轻就官至副将,身为好友,我可是与有荣焉。”
      季衡为梅乔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他手边时,手指似无意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引起心中一阵悸动,涟漪久久难平……
      梅乔不觉有异,又道:“对了!君平,你进城时可有听到酬军歌谣?”
      季衡道:“听到了,就是‘长城窟边君饮马,京洛门前妾迎旗’的那一首吧?”
      梅乔喜道:“是啊,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写的,你可喜欢?”
      季衡看他颇引以为傲的模样心中甚是喜欢,容色独绝,神情嘉丽,于是笑道:“我自是喜欢得紧了。”
      他顿了一顿,想起自己找乔哥所要说的事情:“乔哥,我日后要呆在京郊军营里,不能时常与你在一处了。不过我在城西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仆从陈设这两天就能打理好了,乔哥……”
      到这里,季衡抬眼悄悄打量梅乔神情。
      梅乔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正色道:“若你是想要我搬去与你同住,君平,我怕是不能应你……”
      季衡听后神色立即颓了下来。
      梅乔道:“我知晓你在京中友人甚少,但君平,我……如今在宫中教授四皇子,城西辗转来回,怕是会耽误不少时辰,怠慢天家差事。二来,我二兄一早便要我搬去与他同住,我若是搬去城西,只怕与他生了嫌隙……”
      季衡苦笑着点头:“乔哥,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时常来城西看我?我休沐时节会在城内,乔哥,我的宅院里,会留一个房间等你,你闲暇时节,可以过来坐坐,你看这样可好?”
      沉默几息,梅乔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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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京洛迎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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