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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阳 ...

  •   重阳节,登高赏胜,京城的王孙公子或寒门子弟,不论出身都纷纷出城游乐,一时城内城外笑语欢声。
      城门口的守卫搓了搓手,手肘撞了一下同伴:“老七,你看!”
      那叫老七的守卫打了个哈欠,顺着大丰的手看过去,只见几位锦衣公子走马而来,马后跟着十几个女娃,手中拿着茱萸就往马上那几个人身上扔啊,老七和大丰看人走近连忙站好。
      待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走马出城,那群年轻女郎三三五五挽着手回到城内,低头笑着谈论那几位郎君,脸上笑意频频。
      老七啧啧啧感叹了几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大丰聊起天来:“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京城里还有这么多大胆的小娘子?都敢追着人家的马走。”
      大丰嘿嘿笑了两声:“你要是脸再白点,官职再高点,那些小娘子说不定也追着你跑了。”
      老七一拳肉锤就落在大丰肩上:“你这个滚刀肉,嘴里没点好话,这要是让你嫂子听见了,指不定回家又要怎么撕扯我!”

      打马走出城门的一行人正是江恪江憬,周钰季衡梅乔诸人,同行的还有梅乔几位友人和江氏几位公子。
      梅乔被几位新结识的朋友围在中间,谈笑风生,十分得意。就连季衡也被挤了出来,季衡只好打马到江恪江憬那边,最前方的周钰偏了偏头往后一看,不满道:“表哥,你看梅公子被众星捧月的,真是出尽了风头。”
      三日一齐回头看了看,那人正笑着,笑容照眼。
      江恪淡淡道:“他才名在外,自然如此。”
      江憬笑道:“阿钰,你莫不是眼红?”
      这一个两个的都帮着梅乔说话,周钰颇不服气:“本公子才不会眼红他呢,表哥,你看他有那么多人围着,我们要不就先走吧。”
      江恪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想要赛马?我看今日正好,顺着坡上到颐山脚下,你来是不来?
      周钰甩了甩马鞭:“来!”说完便啪一声打马跑开。
      江恪执着马鞭朝江憬季衡拱了拱手:“先走一步。”
      江憬看着扬起的烟尘无奈笑了一笑,朝季衡道:“季公子,你不去?”
      季衡笑着摇了摇头:“我等乔哥。”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梅乔,又偷偷低声笑道:“乔哥马上功夫不精,我得看着点。”
      江憬挑了挑眉,笑说:“看来你和韫之交情很好。”
      季衡点点头,问:“江公子,乔哥身边的都是什么人?”
      江憬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大多数王孙公子都是认得的,便向季衡一一介绍,季衡一听还真吓了一跳,什么御史宋大人的儿子宋北星,翰林院张大人的儿子张敬平,鸿胪寺少卿李大人的儿子李昀晖。
      季衡听着听着笑容渐次消失……
      江憬不知道哪一句话没说对,惹了这位季公子不快,便笑了一笑不再说话,这个小公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是不浅啊……
      梅乔与身边众人谈笑着,往前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便和这些人告了辞,打马上前去。
      季衡看到梅乔过来,登时笑意满眼。
      江憬见状不禁微微眯了眼,这倒有意思。
      梅乔与江憬季衡二人并驾齐驱,笑问:“怎么不见周郎君和子严?”
      江憬道:“子严和阿钰赛马,已经往颐山脚下去了。”
      “那我们也走吧。”
      “好。”

      重阳节这一天有佩戴茱萸的习俗,女郎们会把茱萸削成簪子的模样插在鬓边,鲜红的果子与红颜相应,似乎脸上都染了酡红;公子们则是佩戴茱萸做成的环佩,环佩下边还垂着各种颜色的丝绦,行动之间前后摆动,自成一派风流。

      京城上上下下都洋溢着过节的喜气,独独有一家却是气氛低沉,小厮婢女们都噤若寒蝉,生怕哪一句话没说对,哪一步路没走对触了主子的霉头,这个节骨眼上,那可是要人命的!可不是危言耸听,在这里侍奉的下人都知道,这儿的几个主子,那可是个顶个的不好伺候!动辄打骂那还算好的,稍稍严重一点,那免不得就要送命,前几天跟着世子的大飞,忠心不二,劝世子听侯爷的话,结果呢?当场就被世子拔了舌头!血淋淋的,跟着世子的几个手下都鹌鹑似的不敢说话了;那些跟着世子胡闹的呢?当时没事,后来回府就被府正押下去打了个半死,不死也残了,后半生是没指望了……
      这座府邸正是惠安侯府。
      外人看来这些日子惠安侯府很是低调,兵马司那里这几日也没再遇上惠安侯世子的烂摊子,巡逻兵卒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一笑一口的大白牙,倒是把路边摆摊的商贩闪了一闪,心里不禁嘀咕,这怎么笑得这么瘆人……
      自从江氏、梅氏联合一众言官弹劾惠安侯世子请今上夺了刘迁的世子之位,世子刘迁便被惠安侯关了禁闭。刘迁被关的地方是府里的一处阁楼,四面临水,只有一座吊桥可上。
      这位自打被关就没有消停过,成日里乒乒乓乓把阁楼里能摔的东西都给摔了个遍,来送吃食的老管家一阵牙疼,这恐怕摔了不少好东西。
      侯府侍卫奉命守在此处,看到管家送吃的,便放下吊桥,老管家正要上去,却被闻声出来的世子刘迁居高临下一个香炉砸到腿上!一身的香炉灰,那博山炉骨碌碌话下去,又咕咚掉进水里。
      “滚!本世子不吃!让母亲亲自见我,否则你们等着收尸吧!”刘迁当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这话也不过仗着母亲宠爱吓吓这些人罢了。
      说完刘迁就进去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香灰,提起食盒往回走……

      书房中,惠安侯刘昆捏了捏额角,听着下人来报方才阁楼那里发生的事,忽然感觉十分乏力,他只有刘迁一个儿子,后宅的妇人当然不止夫人许氏一个,他还有三房妾室,但是没有一个儿子,只有两个小女儿。
      这其中的缘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以及她母家在朝堂上的援手,刘坤这么多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这一个儿子,许氏自然宠爱有加,所以这个儿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不爱读书?她由着。不爱习武?还由着。出入风月场所?继续由着!虐杀家奴?这不能由着,至此惠安侯才惊觉自己唯一的儿子被许氏宠成了什么样子!每每惠安侯教训自己的儿子,许氏总是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惠安侯烦闷不已,却不能不顾及老妻的面子……于是发展到今天,一发不可收拾。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皇帝真的夺了他儿子的世子之位,那他还能怎么办?惠安侯的爵位可就没人承袭了,除非……
      还没待刘昆往下想,门外侍从就来报夫人来了。刘昆收了心思,许氏端着盏茶进来了,进来之前挥退了门口的下人。
      “侯爷。”
      她妆容精致,虽然三十有六,但保养得极好,比起府上那几个二十多的妾室也毫不逊色。
      刘昆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抬眼看到发妻鬓边插着的一枝茱萸,鲜红好看,终是笑了一笑:“这些事下人来做就好,何劳你动。”
      许氏状似无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夫主近日诸事烦心,妾不能分忧,总要尽些绵薄之力。”
      刘昆动了动喉头,拉过发妻的双手抵在额前。
      许氏也不禁动容:“夫主……”
      几息之后,刘昆抬起头来放下发妻的手,问:“细君可是有事找我?”
      许氏道:“妾想着过节,好教府里也热闹一番,就请了个戏班子,戏台摆在了后花园,女眷们都在,不知夫主可否赏光?”
      刘昆闻言拍了拍她的手:“我自是要去,以后切不可说赏光这样的话,倒显得你我生分。”
      许氏应下,又纠结了几息才道:“夫主,可否……可否暂时让宝儿从阁楼上下来,好歹也是重阳,总不能……”
      宝儿是刘迁的乳名。
      “细君。”还没说完,刘昆就打断了她:“宝儿犯了错尚不知悔改,你若继续放纵与他,那为夫便真的救不了他了,你可懂?”
      这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许氏就忍不住眼圈泛红:“可是我们都在过节,就宝儿一个人被关在楼上,岂不是……岂不是……”
      刘昆打定主意不再纵容,正色道:“既如此,那便都不过吧,这个时候你该知道,皇帝,江氏梅氏都在看着我们,要想保住他世子的位子,细君……你就听我的吧。”
      许氏这话听他前前后后说了不少回,却没听到心上去,只是气道:“说起来,宝儿也没把梅氏那人怎么样,江氏和梅氏如此咄咄逼人,简直是欺我许氏无人!明日!明日我就请父亲上书,难道只有他江氏梅氏有人脉吗!”
      刘昆摇了摇头:“这事情要是把岳父也牵扯进来,只会闹得更大,更不可收拾,你听我的,不要妄动,我明日再进宫,去找姐姐求情。”
      许氏连连点头,他父亲虽是国公,空有爵位和虚衔,却无实权,要说说话的分量,想来还是皇后更有用,皇后可是宝儿的亲姑姑,总不会见死不救。

      是夜,梅乔从城外回来没有回去雩园,而是来到了梅府,在梅景先这个二哥府上过了重阳节的夜晚。
      梅府家宴摆得颇丰盛,梅乔也在席间见了自己的二嫂赵氏和他二哥的几个儿女,最大的一个儿子梅闳也已经十七岁,一直在太学读书,是以梅乔来了这么久也没怎么见过,那少年简直和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带着几分恭谨,喝了点酒的梅乔看看自家二哥,又看看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不禁笑出声来,他有点醉了,拍了拍自己侄儿的肩膀,笑道:“二哥,你好生年轻啊。”
      梅景先很想扶额……
      梅闳看着自己这个摇摇晃晃几乎要倒在他身上的小叔叔,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家父亲……
      梅景先让众人继续饮宴,这边把梅乔后领一提,把人“送”到提前给他收拾好的房间。
      一到屋里梅乔也不晃了,梅景先皱了皱眉,装醉?这是闹哪样?
      梅乔颇没风度地摸了摸鼻子,还不是那几个侄女有意无意总看他,眼神里颇有些意味,当然这话梅乔不能说,说了很伤兄弟感情,他这二哥铁定要把他扫地出门。这也是梅乔不愿住他二哥府上的原因之一,女眷很多,一来二去就容易招来非议,节外生枝。
      梅乔:“我有事同二哥商议,又不想因我扰了大家的兴致,所以才装醉。”
      梅景先正色:“什么事?”
      原本是没事的,今天从城外回来的时候江恪和他说明天是江阁老寿辰,虽不是整寿并不大办,还是在府中略略摆了几桌招待亲友。所以江恪向找他同去。说是江阁老要见他。
      梅景先皱了皱眉,显然也没想通是怎么一回事,梅乔和江阁老的孙子认识他知道,可是这还不至于到让江阁老亲自找上门要见他的地步……
      梅乔也是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意思才来找自家二哥商量。
      江阁老那是什么人物?内阁首辅!实际上的宰相,经历三朝,宦海老手中的老手,能找上他梅乔,应该不是为了私事……难道是公事?可是梅乔还不是正式的官员,哪来的……
      ……他知道了!
      梅景先与梅乔一对视,显然也想到了。
      如果料得不错,应该是为那日梅乔入宫的那一番答对。
      那日,皇帝问他长生之计
      他讨巧说了一句,功垂简册,名传后世,是为不死。
      难道是首辅大人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觉得他巧言令色秋后算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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