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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醉眼看花 ...

  •   梅乔原没有摔断胳膊,只是骨头摔错了位,经医士正骨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梅乔江恪二人住在江同知在京的一处宅院,名叫雩园,离梅府倒是不远,只隔了几条巷子,此时江恪已经被他二位伯伯叫去府中,梅乔也不好跟去,便和秋生留在宅子里打点住处,梅乔这才发现,秋生虽然年纪小小的,但做事却有条不紊很像那么回事,梅乔坐在廊下吃着点心,翻着本志怪小说,心思却不在这上边。早上虽说是无妄之灾,但当时要不是江憬及时把他拽下马,他现在的境况绝对不只是扭了胳膊这么简单,在那种危急的时候,江憬还能想到拉他一把,对他这个第一次谋面的人可以说是很仗义了,梅乔知恩图报,便想着要怎么投桃报李,可对方是江阁老的孙子,府上奇珍异宝绝对不缺,要送东西可得费好些心思……
      梅乔正二指点着下巴凝目神游,冷不丁秋生叫了他一声,梅乔问他:“都安置好了?”
      秋生点了点头,指了两个仆从:“乔哥,我想你也是要在京中住些日子的,身边没有人也不好,这两位可以从你使唤,这些人都是大老爷二老爷还有靖安侯府那里指来的旧人,做事稳妥机灵。”
      梅乔点了点头:“多谢你了秋生。”
      秋生笑了笑,脚不沾地又去忙了,倒有个小管家的模样。梅乔唤人取来笔墨,做了个简单的名剌并着一封信,让人送去了梅府他二兄那里。说实话梅乔对他这位二兄可没什么兄弟之间的孔怀之情,更多的是敬,两人年纪差着十多岁,他这位兄长又为人谨严老成,说句荒唐话,简直就像梅乔的父亲。梅乔与他虽说没有很亲近,但到底是兄弟,他既然到京,不知会一声实在说不过去……另外, 他在京还有几位好友,既来了就免不得要去拜访……
      直到晚间江恪也没有回来,梅乔用了点饭就睡下了,毕竟舟车劳顿了这么久,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秋生吩咐婢子点了苏合香,安神清心,梅乔很快就沉沉睡去,没有做梦,但恍恍惚惚却听到有人敲门,便惺忪着睡眼,披了外袍便去开门……
      “子严?”正是江恪沐浴着寒素的月光站在他门前,青衣锦带,乌发明环……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梅乔还是把人让进屋子里,点上了红烛,梅乔这才觉察他有点不对劲,眼神不似平素澄明,耳朵泛红……梅乔摸了摸下巴,这是喝多了?
      似乎知道梅乔在想什么,江恪捏了捏自己眉心,那颗浅浅的黑痣愈发分明:“我没有喝醉,你是已经睡下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梅乔更加肯定他喝醉了,要不然,明明他房中已经没有声息,灯都灭了,可不是睡着了嘛,这位还来敲门,而且,现在已经三更天了吧,这不是醉了才有鬼,平日的江恪绝对不会大半夜去敲他的门。
      梅乔笑意深沉:“嗯嗯,你没醉,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
      江恪眼帘垂下细想,却没有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反倒脑子闷得难受,双眉深敛。
      梅乔见状想他是宿醉难受,给他倒了杯水,倒完才发现水已经凉了,便说:“我让人给你做点汤吧。”
      说罢便要出门叫人,江恪抬手欲止住他,却不想一下就拉下了他松松垮垮披在肩上的外袍……四目相对,俱是怔住……
      月白的中衣越发称得整个人清疏修颀,恍若雪中一段梅花,不可狎昵……
      还是梅乔先反应过来,装作浑不在意,重新拾起外袍穿在身上,坐回桌前……他能怎么办,能和一个醉了的人一般见识?能把人轰出去?当然不能,他可是住在别人的园子里,可不是主人家……
      江恪道:“你胳膊还好么?”
      梅乔微笑:“只是扭了而已,接好之后就没什么事,涂了药膏,过几日就可痊愈。”
      江恪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什么想说,却压在嘴边没有说出口……
      “郎君?”
      梅乔听出是秋生的声音,便起身开门,秋生看到江恪在里边,笑着向梅乔道歉,梅乔颔首。
      “严哥儿,安神汤已经做好放在你房间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过来,可教我好找……”
      江恪已经忘了他要对梅乔说什么,只好起身先回去。
      秋生转对梅乔道:“哈哈,六哥儿,你可别笑话,严哥儿喝醉了就是这样的,虽然表面上和平时差别不大,但是就是脑袋有点错乱。”
      梅乔挑眉,喝醉?江恪不是酒量很好吗?
      秋生无奈摊手:“乔哥确实酒量好,而且平时也很自制,绝不会喝醉,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高兴,而且晚间,大老爷那里摆宴,严哥儿的堂兄弟表兄弟都在,他们平时也不常聚在一起,那一个个的逮到机会哪能轻易放过严哥儿,一群人对付我严哥儿一个,所以便成现在这样了……所以还要六哥儿你原谅则个。”
      梅乔拢了拢衣服:“不必在意。”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好笑原来江恪醉了是这种样子,不过梅乔倒也十分好奇,江恪是想要说什么呢……

      雩园,舞雩风软纻罗轻,这原是已致仕的翰林学士陆思道的宅子,陆老学士老家原也在富春,致仕之后返回原籍,这处宅子转手卖给了江同知,这园子倒也古朴雅致,因地设形,花木也很繁盛,这不,梅乔一大早吃完饭在院子里转悠,发现靠近围墙有好大一棵橘树,树上的橘子已经由青变黄了,梅乔兴致勃勃让人搬来梯子就要往上爬,仆从劝他:“乔公子,这时候橘子应该还是酸的呢,您要是想吃小的去卖点就是。”
      梅乔不信,他在家时这个时候橘子柚子都已经熟了的,便拒绝了仆从的提议,仍然要爬上去,下人没办法,只好在边上一个扶稳梯子,一个护在旁边,梅乔特意往上去摘那个最黄的,果然香味溢满鼻端,一抬眼又看见这园子里另一番风景,亭台水榭高低错落,让他这个丹青手也看得喜欢,索性便坐在墙头一边剥橘子一边看景致,谁知道手没拿稳,橘子一下就脱了手,掉到了围墙的另一边,好巧不巧就掉到了别人脚下,那姑娘看穿着也是个闺门女郎,抬头一看竟是位俏郎君,琪树瑶花霞姿月韵,一时间既觉得此人轻浮唐突,又心里暗自害羞高兴,便娇娇柔柔地一跺脚,转身回了房间……
      她身旁的婢女倒是不依,捡起橘子就扔向梅乔:“啐!登徒浪子,好没脸皮,再敢偷看,有你好瞧的!”
      梅乔侧身一躲险险躲过,但重心却不稳了,眼看就要跌到别家院子里去,身子都出去了半个,腰间却一紧又被拉了回来,而后便脚下生风稳稳落地……
      梅乔讪讪道:“啊,好巧,子严你怎么过来了?”
      江恪把刚刚接到的橘子用帕子擦了擦,然后交给梅乔:“我若晚半步,你就摔下来了……”
      梅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说其实摔也没什么,也不高,而且底下都是草,摔下来也不会怎么样……
      江恪和梅乔并肩闲步,侧首问梅乔:“我……昨晚……打扰你了。”
      梅乔故意调笑他:“打扰确实有,不过能看到子严醉态,倒也很值得……”
      见他没个正经江恪便知道他不在意,也不再说什么了。
      梅乔把剥好的橘子给江恪掰了一半,江恪接下,看了一眼梅乔,后者也正看着他,江恪便掰下一瓣吃了,神色如常,梅乔想来是可以吃的,便也送了一瓣入口,谁知一咬竟然酸得可怕,梅乔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扭曲得有多可怕,不禁瞪了一眼江恪,嗯?故意的?肯定是!不然这么酸谁能眉头都不皱一下!
      江恪道:“京城靠北,气候不比玉川,一应时鲜都会迟一些,这树橘子还要再等些时候才可食用。”
      梅乔点了点头,这他不是不知道,虽然没出玉川,但他该读的书都读过,风物志更是熟读,但是却没有亲身体验过这种地域差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古人诚不欺我。他笑说:“子严游学数广,果然闳览博物君子也。”梅乔虽然自视颇高,但对于他欣赏的人,从来不吝惜夸赞。
      江恪默认他了的夸奖,又道:“你若想吃,自有人去买,毋再强攀。”
      梅乔讪讪:“江郎君说得是!”
      和他相处日久,江恪知道他的性子,除非真的摔了,不然他还是不听的,虽然嘴上应得很好……
      “吃什么?”
      两人闻声回头,是周钰一脸好奇走过来,江恪答:“橘子。”说着还把手里剩下的橘子递给了周钰,看得梅乔一脸幸灾乐祸,忍住!先忍住!不能笑!
      周钰不疑有他,塞了好大一瓣进嘴里:“我是有个好消息要……噗!呸呸呸……这……表哥,这橘子是酸的!”
      江恪风轻云淡嗯了一声,周钰苦着脸:“酸的你还给我,要不是你是我表哥,我都要觉得你是要谋害我了!”说完就扬手要把剩下的橘子扔掉……
      江恪却出言制止:“慢着,你若想学那套暗器打法,就把剩下的吃了。”梅乔一旁听得后槽牙泛酸,一瓣就够呛,还让人家吃完?好黑的心肠,江子严不能开罪,一定不能……
      周钰一时困惑:“不是,这为什么呀?”很明显江恪是有意略施小惩,至于惩罚的原因么,周钰却不晓得,他好像没有开罪表哥吧……
      江恪却不想多做解释:“自己想,想清楚了我就教你。”
      周钰气结,不过为了那套打法,他吃!不就是块儿橘子吗,吃!
      江恪问:“你方才说是什么消息?”
      周钰好容易吃完,现在感觉整个脑袋里都是酸到令人绝倒的橘子,他觉得自己今年绝对不会再想吃橘子了!动了动喉咙才道:“就是刘迁那厮,在大牢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提起死对头的事,周钰喜不自胜:“以前他犯事也就是轻抓轻放,在大牢呆不过一天,还得狱卒好吃好喝地供着,这回可不一样了,你那位侍郎伯伯发了力,上书弹劾,天子亲自下令,让他在狱中思过。”
      江恪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江憬乃是江阁老之孙,江侍郎之子,必然不会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也是刘迁自己愚不可及,科举舞弊这样的话题青天白日也敢说出口,平白授人舌柄,真是想放过他都不好意思……
      梅乔听闻也倒高兴,算是出了口气,从小到大梅乔也没受过那种欺压,心里没气自然不可能……
      周钰提议道:“要不是江憬劝我,我都想在会仙楼摆个十桌八桌宴席庆贺一下……嗯!表哥,你该不是为了昨天晚上我劝你酒你才不高兴了罚我的吧?”
      “不是。”
      ……

      当此之时,身在博阳的季衡正在书房中对着那幅梅乔送他的引剑图出神,浑然不觉背后一道人影正慢慢逼近,瞬息之间刀光已经到眼前,季衡一个侧身,刀锋擦着咽喉险险而过,一息之间两人已过数招,灯影随着二人的身形招数摇曳不已,来人倏然一抬手,刀尖已经对上了季衡心口……
      只听季衡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黑袍人整个身子被罩住,看不清面目,季衡却再熟悉不过,他师父的武功不是中原路数,透着霸劲雄劲。黑袍人收回匕首,缓缓坐在书案之前,一双冷眼看着自己这个徒弟,声音如同北漠的苍狼,但他的声线却极清疏,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真正的声音,他道:“你心中有事,功法退步了,当罚。”
      季衡敛眉沉声道:“弟子知错。”
      黑袍人双手拢在袖子里,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又缓缓收回目光:“这画是谁所画?你如何得来?”
      季衡道:“是弟子一位友人所赠。”
      黑袍人道:“友人?玉川梅乔么?”
      季衡抿唇不答,黑袍人笑了:“傻孩子,那落款写的难道不是?果然徒弟大了,有朋友了,很多事情师父也不该再拦着你。”
      季衡道:“不,徒弟时刻记得师父的教诲!”
      黑袍人探手拍了拍季衡肩头:“你记得就好,朋友这种东西可不牢靠,也靠不住,不过梅乔这个人么,倒是和别人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季衡猛然抬头:“师父认识梅乔?”
      黑袍人道:“蕴藉才郎梅三秀的大名我是听过的”看着自己这徒弟的反应,倒是有趣,如果他没看错,他徒弟的心事应该就和这位梅三秀有关……
      见师父不再说,季衡问道:“师父此来可是有事要嘱咐?”
      黑袍人递给他一枚玉,雕的是优昙婆罗花的形状:“这是信物,待你此间事了便往京中去吧,好好准备武举,莫负我望,其余的事情按照此前的安排去做便好,另外如有事交代你办,自会有持优昙婆罗玉的人寻你。”
      季衡接过,俯首称是。
      待黑袍人走后,季衡把那幅引剑图取了下来,仔细收好放入匣中,指尖轻轻摩挲着匣子上的纹路,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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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醉眼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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