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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有嘉宾 ...

  •   次日梅乔得知江同知今日休沐,本是要和季衡去拜会这一家之主,却被告知江同知不在府中,梅乔表示理解,毕竟遇上乡试这种大事,休沐这些就能免则免,大家都是连轴转,想必此时他父亲也是这样。正要回去,就有婢女来请梅乔,梅乔问:“夫人只说让我过去么?”
      那婢子点了点头,一旁季衡懂事道:“乔哥去吧,我回去练武了。”
      梅乔颔首,随那婢子穿廊隔院,路上碰到两位女眷,看穿着打扮似也是这里的主人,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停下拱手作礼:“二位姑娘,在下有礼。”
      那二人看他疏隽清朗,眉眼温柔,掩唇相视一笑,才欠身行礼:“乔公子有礼。”
      见完了礼没等梅乔说话,那位身量稍高一点的女儿微笑道:“乔公子快去吧,莫让我母亲等急了。”
      她这样说,梅乔便反应过来,这是江恪的两个妹妹,听江恪说,他这两个妹妹都是庶出,虽然是庶出,但江夫人却真心把她二人当亲生女儿对待,否则在府中也不会过得这样舒服。作别之后,梅乔被带到昨日设宴的松风亭,亭中严妆雍容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儿,看起来似乎才一岁。等等,旁边那个拿小鼓逗小孩的人是江恪?那个笑得一脸温柔慈祥的人是江恪?梅乔在这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边江恪察觉梅乔过来,立马收了笑脸,把那把小鼓放到小孩的怀里,正身坐好。
      梅乔愣了一愣,上前就是子侄之礼拜见江母:“晚生见过江夫人。”
      江夫人笑着请他在对面坐下:“在这里就不要拘礼了,便当是自己家。”
      梅乔笑着应下,看了看江恪,又问江夫人:“不知道江夫人找我来是?”
      江夫人摇了摇小鼓,抬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我这个老人家平日里闲得很,想找人聊聊罢了,恪儿他你是知道的,半天也没几句话,没意思得很,索性我就来烦扰你了。”
      梅乔心说,这江夫人不愧是富春江氏的主母,说话十分周全,应道:“夫人哪里的话,晚辈何其荣幸得您记着。”
      江夫人笑道:“你莫和我客套。说起来你母亲还与我交情匪浅呢,当初我们二人都还没有出阁的时候,因为住处邻近,总一起玩耍,只是后来各自出嫁,联系渐渐也少了,你母亲她还好么?”
      梅乔笑道:“母亲他很好,我幼年时也听她多次提起夫人你,说那时也多得夫人的照拂,母亲他感怀至今。”
      江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这话不错的,梅夫人的父亲那时还只是一个医官,在遍地豪贵的京城自然连个芝麻都算不上,而江夫人出身侯门,女孩们一起玩耍,自然也会挑一些好欺负的来欺负,江夫人古道热肠,对梅夫人自然多番帮助,如此一来二去便结成好友。不过呢,到底出身不同,差距在那里搁着,后来长大了两人便见得少了,嫁人之后就更没有机会再见面。当初听说她与玉川梅氏结亲,江夫人还惊讶了许久,同时也为她高兴。忆起往事倒是颇有感触,回过神来,江夫人记起自己是要干嘛的,问道:“你母亲他只有你一个儿子,没有别的子女?”
      梅乔点了点头,没大明白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江夫人颇为失落道:“我原还想着若芸妹有女儿尚未出阁,正好可以给我家恪儿留着呢,他也老大不小,合该有个人能把他心给栓一栓,省得一年到头总往外跑,我都见不着他。”末了还微微瞪了江恪一眼,江恪也看了自家母亲一眼,江夫人自然懂得自己这儿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您给两位妹妹牵线何必扯上我呢”
      梅乔看了一下江恪,无奈了,这让他怎么接,苦笑道:“子严兄才表磊落,怕是不愁于此。”
      江恪不动声色,似乎两人说的不是他。
      江夫人唉了一声:“怎么不愁,现在这世道,要找个出身不错的,知书达理,心性好的可没那么容易。我是看芸妹和梅大人把你教得这样好,才想着和梅府结亲我才放心得下。
      梅乔笑道:“怕是要教夫人失望了,休说我母亲所出了,便是我家,也没有个女儿。”梅家六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孩,梅夫人也是想女儿想得厉害,不然怎么会总想着要给梅乔娶妻。
      江夫人笑着转问:“那你呢?可娶妻了?”
      梅乔觉得不妙,笑着摇了摇头:“小侄尚无心于此。”
      江夫人把挣扎着想起身的小孩架着两腋扶了起来,那小孩却伸着手臂向梅乔那边扑,江夫人索性把自家孙子送了过去,梅乔稳稳接住,那小孩子看着他就笑,小爪子一路从衣襟摸到梅乔脸上,梅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边江夫人看得掩唇微笑,一边说:“你们都说无心于此,我们做父母的也知道你们有志气,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你们总不在身边,一来就让我们这些老人觉得孤苦无依的,二来也是担心你们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顾起居。”又转对江恪道:“你看看你大哥,儿子都两个了,你这边连个人家都没有着落……”
      江恪似乎是听得多了,只是静静垂眼称是。
      江夫人上一刻还对江恪厉声厉色,这边对着梅乔马上就变得一脸慈祥,笑说:“你这孩子我看了都喜欢,又是个有出息的,才学品性都是上上之选,那些寻常人家的女流怎么配得上。”
      梅乔苦笑:“夫人过誉了。”
      江夫人看那孩子动得厉害,便又把孩子抱了过去,刚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婢子过来禀报:“夫人……五郎君和那位季公子在后院打起来了!”
      “什么?”江夫人眉头一皱。
      江恪道:“母亲不必担心,君平与子真此前就约定要切磋拳法,非是不和。”
      听他如此说,江夫人这才稍稍放心。梅乔找准时机说要去看看,便与江恪一同告退。出了松风亭,梅乔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两人明显都不想错过江愫与季衡的切磋,快步赶过去。
      还未到后院,两人就听到虎虎生风的拳脚相交,季衡这边正好一拳朝着江愫左胸挥过去,江愫一侧身堪堪躲过,反手抓住季衡左臂,只见绾起袖子后露出的那截手臂青筋突暴,季衡右臂一冲,狠狠撞开,江愫疼得脸色都变了一变,一边梅乔看得倒抽一口冷气,心说君平下手倒是挺厉害。思量间,两人就又打得火热,但是明显江愫下盘不如季衡稳当,被季衡逼得连连后退,一直到一个柱子前,看到避无可避,江愫急忙求饶:“停停停!”
      眼见季衡的拳头就要砸到脸上,却硬生生收住了,江愫冷汗直冒,那拳头就在脸前,不过毫厘,这一拳下来,这脸怕是就要不得了……
      梅乔不由交手称赞:“君平好身手。”
      江愫揉了揉手臂,怨道:“看着竹竿似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有劲。”
      季衡走到梅乔跟前冲梅乔微笑,又转向江愫道:“子真兄,承让。”
      江恪拍了拍江愫手臂算是安慰,江愫低声说:“子严,你要不要试试?”
      季衡本就站得不远,听了个明白,含笑看着江恪,似是随时奉陪的意思。
      江恪却摇了摇头。且不说他腿还没好利索,即便完全好了,依梅乔对江恪的了解,他也是不会动手的,江恪并不是争强好胜的人。
      梅乔又侧首打量季衡,季衡身上有着他们几人都没有的年少轻狂的劲儿,鲜衣怒马的意思,倒是和年轻时的江愫很像,不过江愫身上么,比季衡多了些率直,说好听点是率直,说难听点就是傻里傻气,梅乔一直十分好奇,像江氏这样的高门士族,怎么会养出个这般心性的子侄……

      这两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季衡武试归来两人就准备回去博阳,无奈江夫人愣是几番挽留,大有梅乔要是走了她就翻脸的意思,梅乔看了看整装待发的季衡,又看了看江恔江恪兄弟二人,实在头疼,江恔笑说:“乔公子,过几日就是放榜的日子了,何不留下共襄盛事?”
      梅乔还未回答,季衡道:“乔哥,你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吧,索性过几日我还是要来的……”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说:“不过乔哥若是放心不下我,不想与我分开的话,那……和我回博阳也很好。”
      原本梅乔还为难,听他这么一说倒是释然,玩笑说道:“你将来可是要做武魁的人,我有什么放心不下?”
      季衡嘿嘿一笑,挥了挥手上的竹匣,那里边是梅乔送他的画:“那我走了乔哥。”
      梅乔点了点头:“保重。”
      季衡笑了笑:“诸位留步。”

      放榜那天是八月十七,不出意外,江恪乃为文榜魁首,第二名就是那个梅乔只听过名字的杜翊,想来也是不错的,季衡那个草包兄长季珲自是名落孙山不足一道,一起来看榜的江愫皱着眉连连摇头,梅乔问他:“怎么了?”
      江愫指着武榜上第二的胡运周的名字,后边第三正是季衡:“这个人我曾经和他比试过,我们俩不相上下甚至还略胜他一筹,季君平能轻易败我,没道理只是第三而已。”
      梅乔想,那可能是季衡他有意藏拙吧,毕竟他还是很有心眼的,不会不知道强极则辱的道理。
      江恪却道:“你莫不是忘了,此前还有一场武略的考试也在武举之中。”
      江愫啊了一声:“我差点忘了,武举也是有文试的,想必是文试逊了一筹,不过没什么关系,第三已经很不错了。”
      梅乔点了点头。

      次日晚间,印州一地的知州,同知,通判,学官在平远楼摆下鹿鸣宴,榜上有名的士子们都受邀赴宴,按名次列席,不过武席那一桌,季衡却托病没有来,得知消息的几位暗自摇头,此人也太不识趣,鹿鸣宴本来是为士子们提供一个结识同年的机会,好为以后仕途积累人脉,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这种好机会别说病了,就算是剩半条命也要上赶着来。
      首席上印州知州沈应宗坐在上首,江恪的父亲江同知坐在副席,依照惯例知州大人和诸位士子寒暄了一番,无非是些在座诸位都是翘楚,国中负鼎之才,万望自勉云云,随江同知和江恪一同来鹿鸣宴想凑热闹的梅乔顿觉无趣,却无意间发现首席坐在最末的那位大人正目光灼灼看向自己,梅乔不禁郁闷,低声问身边一位士子:“劳问,兄台可知道首席下边那位大人是何人?”
      他问的这位似乎也不知道,倒是他旁边的那位热心肠回答说:“那位啊,是林川县的父母官。”
      林川县的父母官……那不是……江愫的父亲啊!梅乔顿时明白了:怪不得他这种眼光看过来,肯定是江愫那厮把我身份透露给他父亲了!
      梅乔向这位告了谢,抬头,穿过人群对上那位长辈的目光,得体一笑,后者一看,抿着嘴笑得满面春光,见状江同知轻咳了一声,江县尊这才正色。
      梅乔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江氏能养出江愫这么个特例,可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这种性情换做寻常人梅乔必然是很欣赏的,但是江县尊身为官家人,这种直率的性情却未必是好事,官场上但凡有点地位的哪个不是翻手作云覆手雨的人物?所以,以富春江氏在朝堂上的人力,江县尊年逾五十,却还只是个县令,足见其中的门道,什么材力就是什么进境,富春江氏的人也不外如是。
      好容易首席的大人物们都说完了,这边就开宴了,席间一应酒菜虽都被耽误凉了,但还是遮不住风味,尤其是像梅乔这种外地人,即便凉了也吃得十分高兴,也不记得桌上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场面话。
      江恪今天穿了件玉色长袍,襟袖是暗蓝的抹云镶边,再简单不过,却愣是被他穿出端方严贵的感觉,饶是梅乔也暗自称赞。江恪这一桌都是秋闱名次最靠前的几人,得了几人的称赞,江恪与他们一同举杯,掩袖一饮而尽,目光却不动声色穿过许多人来到门边梅乔这里,其人正吃得开心,吃相倒是好看,只是唇角微微泛着油光,放眼望去,整个宴席上,也只有他梅乔在专力务吃吧,想到此处不禁扬唇笑了笑。
      几人复要寒暄,就有小厮过来请人“江解元,杜相公,赵相公,府台大人有请!还请几位移步。”这几人正是秋闱的前三名。
      这是正常的过程,这些大人物们总要对这些后辈提点几句,说不准哪句就有用了,让这些晚生也记住他们的提点之恩,以后要是有事也好说话。不过这三人里边说得最多的还要数江恪了,世家公子,才学还这样优秀,进退有度,为人内敛沉稳,以后免不得就是要入阁拜相的人物,这样的人谁家能攀得上亲可是再风光不过,可是自家嫡女已经嫁了出去,把庶女嫁给江恪为妻?说句实在的,别说庶女了,即便是嫡女,也恐怕富春江氏看不上眼。江恪的父亲江同知几年内就有望调入京城,地方官成京官,身价自不可同日而语,而其母亲更是侯府千金,眼光自是高于寻常。思及此,知州沈应宗暗自叹了口气。
      “江大人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是啊,江公子才表磊落,来年春闱必然是高中之选!”
      哪个父亲听到夸儿子的会不高兴?儿子争气,可不开心嘛!江同知笑着一一应答:“大人过誉,犬子尚幼,日后还要仰仗诸公提点。”
      反观江恪,倒是毫无骄矜之色,含笑垂眼聆听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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