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称》沈画檐

7、第7章：雨夜

　　\"嘉年！\"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许嘉年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的人的那一刻，差点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瓢泼大雨之中，张一程撑着雨伞站在台阶下，带着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一程！\"许嘉年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张一程向他解释道。\"刚才你从我家走时，我就想提醒你外面下雨了，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许嘉年猜想，张一程\"而且\"两字的后面应该是\"外面还在下雨，你等一下，我拿把伞给你\"。

　　\"走吧。\"张一程催他。\"赶紧跟我回家，你看你浑身都淋湿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这会儿许嘉年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的了，连忙从台阶上下来躲到了张一程的伞下。

　　一路上都是张一程在打伞，许嘉年感觉得到他一直在往自己这边倾斜，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暖意，被他照顾的感觉真好。

　　许嘉年后来曾无数次回想起那个雨夜，每想一次，心也就痛一次。

　　等回到家里，许嘉年才察觉到张一程的左臂几乎全被雨打湿了，他倍感内疚，\"对不起啊，都怪我，害你......\"

　　\"好了，我们是好朋友啊，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张一程把他推到浴室。\"你看你，浑身湿漉漉的，赶紧去洗个澡，可别感冒了。\"

　　这是张一程第一次称他为\"好朋友\"，许嘉年开心了好久，但后来也难过了好久。

　　洗完澡出来，许嘉年穿的是张一程的睡衣，他的衣服都淋湿了，早就被张一程扔到洗衣机里去了。

　　张一程的睡衣样式很好看，许嘉年穿着很舒适，就是有些宽大，他不得不将袖子挽起来。

　　张一程还做了碗姜汤给他，许嘉年又是一阵感动。

　　等张一程也洗好澡，已经快到凌晨，再不睡觉天都快亮了，可是张一程家里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许嘉年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今晚就跟我挤一张床吧，我再抱床被子出来。\"张一程将他推进卧室。

　　还好张一程家的床很大，两个人睡倒也十分宽敞。许嘉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别人睡一张床，难免忐忑不安。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的张一程，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就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倒也睡得安稳。

　　早上被闹钟叫醒，许嘉年正打算起床，却听到身旁的张一程说道，\"今天周六，不用上课，要不再多睡会儿？\"

　　许嘉年忙摇头，他从不赖床，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了可就再也睡不着了。

　　\"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回学校了。\"他对张一程说。

　　张一程窝在被子里点了下头，\"好吧，不过你的衣服还没晾干，再说了，就算晾干了，你也不能穿着睡衣回学校吧。这样好了，你先穿我的衣服，打开衣柜，随便挑一件。\"

　　张一程说得很在理，许嘉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便顺从地打开衣柜，找了一件白衬衣，一条黑裤子去卫生间换上，顺便把自己昨夜穿张一程的那套睡衣洗了晾到阳台上。

　　衣服有些大，但穿到身上感觉却很舒适，许嘉年又回卧室跟张一程道了个别，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跑去。

　　推开宿舍门，齐彻不在，应该是一大早就去图书馆看书了，周赫也不在，看样子又是彻夜未归，只有陆慎之还在埋头大睡。许嘉年放下东西，换上自己的衣服，拿起盆子去水房把张一程的衣服洗干净又用洗衣液泡了一遍，然后才晾到了阳台上。

　　等他忙完，陆慎之已经睡醒了，他一脸严肃地问许嘉年：\"话说你一夜未归是去哪里了？\"

　　许嘉年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没去哪里啊，在我同学家过的夜。\"

　　\"同学？\"陆慎之一脸的怀疑。\"哪个同学？\"

　　\"陆慎之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追问个不停。好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去图书馆了，晚了就占不到位子了。\"许嘉年说完拿起书包夺门。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张一程家的那张床，还有，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完了，我一定是魔怔了。\"坐在图书馆里，许嘉年不停地对自己说。桌上摊开的书，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隔了几天，陆慎之回到宿舍，突然递给许嘉年一个盒子，\"呐，张一程拜托我转交给你的。\"

　　许嘉年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装的是自己晾在张家阳台的那套睡衣，没想到张一程会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他，他还以为他会当面给他。

　　\"是什么东西啊？\"陆慎之好奇地凑过来。

　　\"没什么。\"当着陆慎之的面，许嘉年实在不好意思打开盒子。

　　\"你跟张一程......你俩......\"陆慎之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们是好朋友啊！\"许嘉年忙说。

　　\"好朋友？\"陆慎之加重了语气。

　　\"对啊，就像我跟你一样。\"许嘉年说道。

　　陆慎之听罢没再说什么，回到自己床上整理东西去了。许嘉年打开盒子，取出睡衣扔到床头，然后把盒子藏到了柜子最里面的那个位置。

　　许嘉年的睡衣，张一程已经还给他了，可张一程的衣服，还在许嘉年这里，他不由地发起了愁，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还给他比较合适。

　　本来想拜托陆慎之转交给张一程，但他又担心那家伙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当面还给他。

　　周六中午，许嘉年估摸着张一程这会儿应该还没出门，他赶紧找了个看起来还过得去的礼品袋，将衣服装在里面，去张一程家还衣服。

　　敲了几下门，张一程系着围裙打开门，许嘉年急忙拿起手中的礼品袋，\"你在家啊，我是来还衣服的。\"

　　\"快进来吧！\"张一程接过礼品袋。

　　进了门，看到冒着热气的厨房，许嘉年忍不住问道：\"你在做饭？\"

　　\"嗯。\"张一程点点头。\"不想去外面吃，刚好冰箱里还有点儿吃的，所以就自己动手做了。\"

　　许嘉年看了一眼有些狼藉的菜板，心想张一程看来还没学会做饭，也是，做饭哪有那么容易？有很多事情，看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来吧。\"他解下张一程身上的围裙系到自己身上。

　　张一程则被他推出厨房拖地去了。

　　利用有限的食材做了一顿简单却不失卖相的午餐，许嘉年颇有成就感。

　　看到张一程吃的津津有味，他就更加有成就感了，好像还有一种幸福感。

　　临走时，张一程突然叫住他，\"嘉年！\"

　　\"怎么了？\"他转过身问。

　　张一程走到他面前，竟然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给你，在学校洗澡挺不方便的，以后你要洗澡的话就来我家洗好了。\"

　　许嘉年一时愣住，要是这样子的话，那自己恐怕得三天两头地就往张一程家里跑，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吧。

　　但钥匙他到底还是收下了，能有个随时随地洗热水澡的地方真得是再好不过了，最重要的是，这样他就可以经常见到张一程了。

　　想一想，都觉得幸福。

　　自从有了张一程家的钥匙，许嘉年便成了张家的常客，有时候过去洗个澡，顺便帮张一程做顿饭，或者打理下屋子，倒也还不错。他跟张一程相处的也很好，亲密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亲昵但不失分寸，这是许嘉年交友的准则，但张一程在他心里，早就超出了\"好朋友\"这一范畴。

　　究竟该怎么定义他，许嘉年自己也说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在图书馆翻到了一本书。

　　那本书的主题讲的是\"同性恋\"。

　　也就是在那时，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也弄明白了自己对于张一程的感情。

　　那并不是友情，或者说，并不仅仅只是友情。

　　应该，还有爱情才对。

　　可张一程对他呢？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此后有好长一段时间，许嘉年都不敢直视张一程，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因为他心里藏了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同性恋是可耻的，全世界都这么说，连许嘉年自己也认为他的同性恋身份是不光彩的，他不该，不该喜欢上一个男人。

　　可是，可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偏偏又是个男人。

　　而他喜欢的那个人，好像并不是同类。

　　许嘉年觉得头痛欲裂，再想下去，他会发疯的。

　　一天下午，许嘉年刚下了课，才走出教室，齐彻突然匆匆忙忙地来找他。

　　\"舍长！\"许嘉年急忙迎上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慎之跟人打架受了伤，现在还在校医院包扎伤口，打电话让我帮他送件衣服过去，但是我待会儿还有一节课，实在走不开......\"齐彻叹了口气。

　　\"我明白，刚好我下午只有一节课，那舍长你赶紧去上课吧，我去帮他送衣服。\"许嘉年急忙说道。

　　\"好，那我先走了，对了，他说他还没吃饭，你记得再帮他带点吃的过去。\"齐彻叮嘱道。

　　\"噢，好的。\"许嘉年急忙快步赶回宿舍，打开陆慎之的衣柜，随便拿了件外套，又去门口小商店买了几样零食，然后便急匆匆地朝校医院跑去。

　　许嘉年还以为陆慎之伤得有多严重，等到了医院才知道他不过是脸上擦破了快皮、右臂脱臼了而已。但是这点小伤却让那家伙疼得直叫唤，看到许嘉年，拉着他又是一阵诉苦。

　　\"有那么疼吗？\"许嘉年看着病床上的伤号。

　　\"废话！\"陆慎之大声喊道。\"你胳膊脱个臼试试！\"

　　\"医生不是已经帮你接回来了吗？\"许嘉年无奈道。

　　\"可是还有别的伤口啊！\"陆慎之辩解道。

　　许嘉年叹了口气，动手把带来的外套给他换上，\"对了，你跟谁打的架？还有，为什么打架啊？\"

　　\"学生会的。\"陆慎之没好气地回答。\"那小子什么都不懂，偏要瞎指挥。\"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哪个女生打的架？\"许嘉年笑道。

　　\"开什么玩笑？\"陆慎之皱起眉头。\"我陆慎之会为了妹子去打架？从来都是妹子为我打架的好吗？\"

　　许嘉年又被他逗笑了，不过他也得承认，追陆慎之的人确不在少数，他跟张一程一样，都是那种在人群中自带光环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