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梗是种态度》窥世者

3、三、衰退童话

　　蔚蓝的天空，无垠的海面，身下是被太阳晒得微热的石头和细沙，有海鸥在不远处盘旋，发出清越的叫声，不时猛地扎进海里，叼起一条鱼来。海风充满了水汽，扑在身上刚好中和了日晒的热度，令人感觉非常……
　　非常窒息！

　　小艾猛地一甩尾巴翻了个身，循着水的气味把头往海水里一扎，接连在浅层的海水中吐出几个泡泡才缓过劲，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在被一团光包裹住之后，只听前辈说完“随机传送半径五千米”，身子就是一轻，白光散去之后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广阔无边的海。
　　前辈说的随机传送五千米就是真的随机，她现在在不知道多少米的高空上！
　　只用了不到半秒就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却无计可施，尤其是旁边还有条已经晕过去的人鱼，小艾在心里大呼倒霉，一遍没呼完就开始跟着一团海水做自由落体运动。
　　下方是一座不大不小的火山岛，但话说回来，这个高度下方即便是海水也没什么用了，她在零点一秒之内估算了一下他俩和地面的距离，竭力把厄尔给拽到身上，自己当了个肉垫子。
　　坠落到地面的刹那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死了一次，小艾抽空瞄了眼辅助系统，上面只提示修复了脊椎和肋骨，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

　　“所以果然是死过一次吧，这个辅助系统真的是没什么用……”
　　小艾呼吸了几口，憋着气把脑袋从水里拔出来，左右张望却没看到厄尔，颇为紧张地撑起身体，用鱼尾的力量弹着在不大的礁石岛上跳了一圈，尾巴上的肌肉都有些疼了，才在一块斜着伸出的礁石下的水域里发现了任务目标。
　　礁石投出的阴影下方，有着铁灰色尾巴的人鱼静静地趴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面上，较轻的尾鳍受到水的浮力向上漂着，整条鱼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要不是有细微的气泡从他颔下生出，简直像是死掉了似的。
　　倒是不用担心他窒息而死。
　　小艾松了口气，整条鱼在地上弹了弹，重新把头扎进海水里，保证厄尔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这样才彻底安心下来，同时也感到了身体上的疲惫。她俯趴在礁石上，只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想动一下了。

　　但是安心归安心，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是没看到前辈吗？不不不，人家已经帮了自己一次了，总不能指望他放弃休假一路帮到底，这又不是他的任务，看不到人才是正常的，不能总想着抱大腿。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
　　小艾一边思索着，一边把手也伸进水里，凉凉的海水轻柔地抚慰着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红的手臂，她拨弄着礁石下的小虾小蟹，被一只螃蟹钳子夹住了手指，她把那只小寄居蟹拎到眼前，和它黑色的小眼珠对视，不由得笑了出来。

　　“原来你真的是来做任务的。”饱含着复杂情感的话语从水面外传下来，透过翻腾的浪花渲染得有些不清楚，小艾再次从水里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上去。
　　那美貌在阳光下显得过于耀眼了。
　　浅兰色的长发顺滑地披散下来，青色的鱼尾一半浸没在海水里，鳞片闪着光，完美贴合了人类想象的，仿佛梦幻一般的场景。
　　人鱼就在那里。
　　真奇怪啊……小艾想，明明在看到其他人鱼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还是说这场景构图太合适——人类曾经幻想过的画面永远是人鱼浮出海面，坐在礁石上对着来往的船只歌唱。眼下这景象虽说没有歌声，但人鱼抬起手臂，梳起垂落脸侧的发丝，露出眼角的鳞片和非人的鳍，比传说中的歌声还要惑人心魄。

　　“怎么？被我的美貌迷住了？”卡看着对面呆滞状态的小姑娘，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被再次响起的声音唤回了神，小艾眨了眨眼睛，诚实且用力地点了点头，朝着前辈竖起大拇指，张开嘴：“……”
　　发不出声音。小艾这会儿又感到了窒息，她坚持着把口型做完，一头扎进了海水里拯救自己的生命，同时也错过了前辈微妙的神色。

　　读唇是基础技能，更何况小姑娘把嘴型做得那么明显，卡琢磨了一下“多谢款待”这四个字，笑意更加明显。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有意思的时管局员工。
　　小姑娘现在还把脑袋扎在水里，卡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从礁石上轻巧地滑入水中，游到小艾面前。

　　小艾和前辈对视了三秒，郁闷道：“虽然前辈你没说话，但是我总觉得你的表情在说我傻。”
　　卡双手抱臂，似笑非笑道：“那你不妨想一想，我为什么会说你傻？”
　　小艾“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我之前是想自爆来着，可是那确实是最快而且不费工夫的方法啊，我是经过考量后才用的，不需要一直鄙视我到现在吧？”
　　卡微微一愣：“哦，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很好，证明你傻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我又不像前辈你们那样手段那么多，我就只是个新人啊。”小艾用手指绕着头发：“除了自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那个用规则构筑的屏障？除了这个我也没做错什么了吧？”
　　“事实上，我对你自爆的选择没什么意见。你再好好想想。”

　　卡深沉地摇了摇头，放弃了和她对话，摆摆尾巴游过去查看昏迷的厄尔的情况。
　　小艾趴在原地，从嘴里吐出一个气泡，还是不明所以：“到底为什么啊？前辈你就不能把话讲的清楚一点吗？前辈？前辈！”

　　卡终于回过头，对她摇了摇手指：“别喊我前辈，听着太奇怪了，叫我卡就好。”
　　“我觉得这发音也挺奇怪的……”小艾嘟囔了一句，打蛇随棍上：“卡！刚才的话题能不能再说明白一点啊！”
　　话刚出口她就看见卡夸张地叹了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伸出手指计数：“第一，你现在是一条人鱼记得吗？”
　　小艾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卡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人鱼是生活在水里的生物记得吗？”
　　小艾摸不着头脑地继续点头，追问道：“对啊，然后呢？”
　　卡也点点头：“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是第一部的，编号1634，名字是小艾。”小艾歪了歪头：“突然问这个？”
　　“我也猜是第一部的，再没其他部门能像你们这样犯蠢犯得这么天才了。”
　　开了个地图炮，卡不等小艾回话就换了话题，道：“这家伙快醒了，你还是快点找回智商，想想该怎么完成任务吧。”

　　厄尔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异味的海水让他心情无比放松，光照和海水的温度使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离海面很近的地方，逃出来了吗？他想着，那个女孩呢？
　　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彻底碾过一遍，连呼吸都会牵连疼痛的神经，厄尔忍着这连绵的痛楚，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抬眼就看见了身旁的人鱼。即便见过不少以美貌著称的人鱼，他也依然为这位男性的容貌而呼吸一窒，慢了半拍才想起对方是谁。
　　“我记得你是……最后出现的那个……”厄尔有些犹豫，但还是道了谢：“是你帮了我们吧？真的很感谢你。还有……”
　　他目光转动，终于看见了小艾，原本焦虑的心情平复下来，但另一种情绪攫住了他的心神，他张了张嘴巴，只觉得自己说不出来话，旁边的男性人鱼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瞬间他与身旁的人鱼的心灵产生了共鸣。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道：“你……为什么噗——对不起……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就只把头跟胳膊泡水里……”
　　他忍笑忍得极其辛苦，而身旁那条陌生的人鱼已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整条鱼在水里翻滚着，最后似是笑累了，趴在礁石上用拳头锤着平面，时不时还从嘴里噗出一个气泡。

　　哪怕人鱼的身体根本做不到脸红，小艾也觉得脸上像是火在烧，她气呼呼地喊道：“不要笑了！我只是、我只是一时忘记……不是，是没反应过来！不要笑……至少别给我笑得那么夸张啊哪有那么好笑啦！”

　　“真的很好笑，对不起。”
　　在小艾语无伦次了一大串话之后，连厄尔也没绷住笑出声来，被恼羞成怒的小艾拎着小寄居蟹夹了一下手指，皮肤连红也没红一下，但表明了态度，厄尔勉强绷住脸，出于礼貌道了歉，卡在小艾拎着寄居蟹气势汹汹地游过来的时候就止住了笑，此刻坐在石头上晃着尾巴托腮看他俩打闹。

　　“好了，不闹了。”小艾放走了寄居蟹，也学着卡的样子坐在石头上。
　　三条人鱼围成一个三角形，厄尔靠在柔软的沙地上，卡给他检查过伤势，因为下落的时候有小艾垫底，倒是没什么大碍，更多的还是之前的毒造成的身体虚弱。
　　“我叫小艾，这是卡。”小艾介绍着。
　　“我是厄尔，谢谢你们救了我。”厄尔看着面前的两条人鱼，目光的重心更多的却是放在了少女身上，而不是那个用不知名的方法将他们带到这里的男人，他很清楚，想救他的是这名少女，若不是小艾，这个叫卡的人鱼也不会帮助他。
　　想到这里，他诚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小艾没有察觉这微妙的差距，只因为这感谢的话语而眯起了眼，笑得比糖还甜：“你的感谢我就收下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们要不惜跟深海巫婆合作也要杀我们呢？”

　　厄尔看着表情依然懵懂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