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媳当家》迟鸽

3、第3章 满载而归

　　乡间日子本就无聊，如今葛大壮的失踪正是个闲话儿的好话题。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心地善良的，着急的跟着问询两句，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说话就不太中听，一时间差点儿把葛家本就破败的屋顶掀了起来。

　　王氏想起这会儿还在找儿子的老头子，心里更是气恨，嘴角挂着冷笑，脑袋乱摇，晃得耳垂上的银坠子叮当响。

　　好不容易等着众人声音渐小后，她这才尖声说道：“不是说那闷杠头上山去了吗，这样的天气，找也是白找了。许是早冻死在哪个山窝窝，被野兽啃吃了。他这闷杠头克死了亲娘，轮到这小崽子生出来更厉害，不到两日就把亲爹克死了。我看这洗三也别办了，都离远点吧，省的被连累了。”

　　葛妮儿原本还以为老娘打扮的周正过来是看重孙子，这会儿一听才知道她明明就是来说风凉话，看热闹的，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气到了。

　　本是一家人，外人都没说的恶毒，当婆婆的居然先跳出来了。这不是上赶着送了笑话给人家看吗？

　　可是，她当女儿的，也不好呵斥亲娘啊。

　　正是着急的时候，院子外面又走进来一群人，当先的妇人正是葛家的姑奶奶，因为同住一村，所以也早早赶来帮忙。

　　方才进门时，葛大姑正好把王氏的话听了个正着，于是恼的开口呵斥道，“你这话就说的过分了啊，大清早地，就是再怎么不喜大壮儿，你也不该咒他啊！赶紧滚回家去漱漱口，清清你那张臭嘴。”

　　“你！”王氏被小姑子噎了两句，自觉丢了脸就挽起袖子想要动手。

　　其余众人也觉着王氏过分了，纷纷拉着她劝了些好话。王氏其实也知道自己理亏，自家小姑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又骂了几句话勉强挽回些颜面也就作罢了。

　　葛大姑也不理会她，放下手里的一篮子鸡蛋就打算看看孩子。可就在这时，不知谁扭头望向院门口时有了大发现，“哎呀，这不是大壮儿回来了吗！”

　　众人闻言，都纷纷涌到门口奔了出去。迎春在屋里听见动静，也赶紧跳下炕，透过窗缝儿往外张望。

　　只见葛大壮正站在院子里，昨日早晨出门时穿的那套粗布袄裤已是被刮破了许多处，露出丝丝缕缕的旧棉花，有几处还隐隐透着血迹，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但他的肩膀上扛了头肥硕的野猪，不必说，这一日一夜他必定是耗在这畜生身上了。

　　葛大姑很喜爱这个寡言又懂事的侄儿，上前拉着他打量半晌，确定没有什么重伤，这才说道，“大壮儿，你可回来了，下次出门一定要说清了啊。否则有人怕是要把你儿子命硬克父的名头传的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大壮儿闻言皱了眉头，扫向王氏的目光里就带了那么一丝厌恶。但他依旧没有发作，反倒指了地上的野猪说道，“我上山打了头野猪，等会儿拾掇好了，就给酒席添几个菜。”

　　王氏本来懒懒散散地倚在门板上，这会儿一见野猪，眼珠子就死死粘了上去，再也挪不开了。

　　“谁也别动，大伙儿都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们沾手呢，快帮我抬前院去，我自己拾掇就成！”

　　王氏围着野猪，欢喜的直搓手，那殷切的模样好似方才说出那番刻薄话的不是她一般。

　　众人见她这个模样，脸色都是有些古怪。农家人日子过得清苦，今日来凑热闹，能吃顿肉菜，自然都很是欢喜。

　　不过，王氏是村里有名的小气，这野猪若是抬去前院，别说肉了，怕是猪毛，大伙儿也捞不到吃一根儿。

　　这般想着，他们就纷纷望向葛大壮，希望他能说句话。

　　而葛大壮果然也没让他们失望，反手从后背抽出一把柴刀，当先把四只猪蹄卸下来递给葛妮儿嘱咐道，“先炖汤。”

　　葛妮儿虽是没出嫁的闺女，但平日也听过村里婶子嫂子们说起猪蹄汤催奶，于是赶紧抱了猪蹄跑去厨房。

　　倒不是她如何勤快，只是猜得今日因为这野猪，自家老娘必定要大闹一场，她夹在大哥和老娘中间为难，还是避开了好。

　　王氏眼见小女儿跑进灶间，心疼的脸颊直哆嗦，脸上擦的香粉都掉了一层。

　　“哎呀，一会儿我拾掇完了再拿过来炖汤也成啊，急着卸下来做什么？”

　　葛大壮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闷声应道，“这猪就不劳烦二娘拾掇了，我家宝哥儿命硬，这猪是为他的洗三宴准备的，二娘沾手容易被带累坏了。”

　　“你，你！”王氏哪里想到，一向憨厚寡言，被她压服得死死的大儿会说出这样噎人的话，脸色顿时就黑透了。

　　迎春这会儿站在窗里，见此也是差点儿笑破了肚皮。原来老实人气人也是这么给力啊，看样子她不用担心她们一家被人家欺负到当牛做马了。

　　这么想着，她就喜滋滋低头亲了熟睡的儿子一口，“儿子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呢。你听见了吗，你爹管你叫宝哥儿呢，他是把你当成宝儿了。”

　　不说她们母子在这里说笑，再说王氏被彻底扫了颜面，刚要跳起来大闹一场，结果一直站在人后的葛老头儿却是不知何时挤到跟前，一把扯了她就往前院走。

　　“你今日穿了新袄，不沾手也是为你好。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开席再过来。”

　　“好你个死老头儿子，连你也帮着那个闷杠头欺负我！我不活了！”

　　王氏一边哭骂一边捶打着葛老头儿，但任凭她如何闹，葛老头儿也没松手，两人很快就转过院墙不见了踪影。

　　葛大姑难得在心里夸赞了自家一直习惯和稀泥的大哥一句，末了笑着拍手招呼几个平日相熟的小媳妇儿。

　　“这时辰不早了，来，大伙儿都帮把手，把吃食预备出来，一会儿给孩子行过礼，咱们都好好吃一顿大肉。”

　　“好啊，好啊。宝哥儿是个有福的，咱们也跟着沾沾光儿。”众人见得马上就有肉片进嘴，哪里有不欢喜的，纷纷挽了袖子都跟着忙碌起来了。

　　葛妮儿炖好了猪蹄汤，待得端进屋里见了迎春，到底忍不住替自家老娘说说好话。

　　“嫂子，刚才咱娘那些话，你一定别往心里去。娘就那个嘴巴厉害一些，其实心眼儿不坏。”

　　迎春其实极想翻个白眼，但她再如何气恼也不能当着一个维护娘亲的小姑娘说啊，更何况这小姑子待她着实不错。

　　于是，只得笑了笑安慰小姑娘，“好，你别担心，嫂子心里有数。”

　　很快，太阳就升到了头顶儿，这也是一日里最暖和的时候。

　　葛大姑亲自进屋抱了孩子去“洗三”。迎春依照规矩是不必出屋的，于是就一边喝汤一边听着儿子在外面被折腾的哇哇大哭，声音响亮之极，惹得村里人又是夸赞个不停。好在仪式很简短，不到一刻钟，孩子就被送了回来。

　　而外面的宴席也开始了，大盆炖白菜里放了很多的肉片，吃得众人都是嘴巴油汪汪，最后尽兴而归。不过，不知是不是王氏气得狠了，连葛老头儿都未曾再露面。

　　葛妮儿帮忙收拾好碗筷，又端了一大碗菜就回前院儿了。葛大壮把桌子收好，又洗了洗手脸才回屋来看迎春娘俩儿。

　　迎春这会儿已有些困意，搂着孩子坐在炕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葛大壮放轻脚步走到一旁，低头看着妻儿，嘴角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来。

　　等迎春惊觉醒来的时候见他如此神色，还以为自己淌了口水，慌忙抹了抹嘴角，红着脸问道，“酒席散了？”

　　葛大壮点点头，突然伸手替她撩起几根乌黑的发丝。迎春吓了一跳，盯着他那布满厚茧的手指好半晌就要偏头躲过去，但是却被轻轻按住了肩膀，“别动。”

　　迎春听着他醇厚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就当真动不了了，眼看着他的大手在自己的乌丝间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袭上心头。

　　“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迎春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僵硬的摇摇头，勉强应道，“一家人，不说外道话。下次不要再上山冒险了，我和孩子还指望你过日子呢。”

　　“唔，不会了。”

　　原本安静睡下的宝哥儿许是自觉被爹娘忽视了，突然醒了够来，努力扭动着小身子，以显示自己这个重要人物的存在。

　　迎春低头看了他一眼，就麻利的解了包被，可惜不等她更换尿布，他的小雀儿就喷出了一股水柱，半点儿不剩全浇到了老爹脸上。

　　葛大壮被儿子如此突然袭击，搞得有些傻了，半晌才胡乱抹了一把脸，哈哈笑道，“好小子，长大也是个淘气包！”

　　宝哥儿不服气的吐了两个口水泡泡，蹬着手脚好似同爹爹示威一般。迎春见父子俩这般模样，笑得差点儿滚到在炕上。好在她还记得孩子小，生怕他染了风寒，赶紧替他掩好包被。

　　夜色渐渐深了，一家三口挤在热炕头上，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很快就都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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