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都是贫穷惹的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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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洗三宴上吃掉了很多猪肉，但托葛大壮难得发威的福，王氏再也没有来过小院儿一次，剩下的猪肉倒是难得都留了下来。
葛大壮儿白日里要走村窜户招揽活计，多半时候都是葛妮儿过来照顾迎春的饮食。
这兄妹俩做饭的手艺算不得好，但有肉有菜，几日下来也把迎春养得胖了一圈儿，奶水更是充足，自然宝哥儿也被喂成了一个小胖子。
葛大壮每日晚上回来都要抱着儿子逗弄好久，末了一家三口照旧并排睡下。初始迎春还不适应有个人睡在身边，渐渐的便也习惯了。
偶尔夜半醒来，见得父子俩分外相似的脸孔，心里隐隐还有暖意流淌。这就是家的感觉吧，虽然她们夫妻两人暂时还没有什么感情，却通过孩子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新奇又让人期待的体验。
日升月落，一晃儿功夫，迎春的月子就坐到头儿了。她痛痛快快快的洗了头发，又洗了个“战斗澡”，换了粗布袄子，总算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趁着宝贝儿子睡觉的功夫，她就出了屋门。眼见屋子外空旷的院子，真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上次洗三日葛大壮晚归，聚了一院子的乡亲，她也没来的及好好打量自己的新家。今日里外走了一圈儿，实在有些心凉。
这小院儿其实就是一个破土屋外加一圈儿粗树枝夹成的栅栏，别说青砖灰瓦，就连块好土坯都没有，而且院子地势也低，说不定雨季来临时候，这里就成了一片汪洋。
迎春长长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过活的，怪不得会难产，恐怕也是没少吃辛苦吧。
她旋即又转身进了所谓的厨房，这里倒是与别处不同，很是干净。当然这特指空空如也的米缸和面缸，简直能让老鼠见了流泪。
迎春也没兴致再去别处转悠，直接坐到了门槛上。这里破归破，她终归还是没有生出离开的念头，只思索着该如何改变这一切。若是只有她自己，日子清苦些还无所谓，但如今有了孩子，总该为他多打算一些。
可是该怎么挣钱呢，这里不比现代，女子的本分便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若说出去抛头露脸做工，一定会遭到所有人唾弃。迎春自然不怕这些，但葛家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就算不顾及公婆小叔，总还有一个未嫁又待她亲近的小姑要考虑啊。
但不出家门，又能赚钱的法子，她一时也想不起来，最后只得暂时放弃了，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待得窗台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的时候，时日也近了腊月，有心急的人家已是开始准备年货，拾掇房子了。
这几日天寒，左右也没别的活计，迎春就没让葛妮儿再过来帮忙。这会儿眼见孩子睡了，她就琢磨着做点儿针线活。虽说孩子出生前，这身体的原主也准备了一些包被和衣衫，但没有几件不说，还都很破旧。马上要过新年了，就算大人穿旧衣，也总要给孩子打扮喜庆一些。
迎春在屋里屋外转了好几圈儿，最后终于在角落的破布帘子下面发现了两只漆色斑驳的木头箱子。好不容易打开来，一只里面装了些半新的淡薄衣衫鞋袜，另一只里面则装了那么七八块新料子和两盒针线杂物。
迎春大喜，抱了布料放在炕上一块块挑拣，其中一块桃红色的细布，摸起来极柔软，颜色又喜庆，大小正好够给孩子做个包被，外加一套小衣的。
她顺手就扯开围在了刚刚醒来的宝哥儿身上，眼见宝哥儿的小脸被映得粉嫩许多，心里就甜的如同喝了蜜一般。
“宝哥儿乖啊，娘给你做新衣衫。”迎春收好剩下的几块料子，然后就抱起儿子，把脸颊抵在他粉嫩的脖子上，痒得宝哥儿咯咯直笑。
母子俩正是笑得欢实的时候，屋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王氏冷着脸从外面走进来，一见炕上的布料却是眼睛一亮。
“呦，春儿，你知道我缺快料子给你妹子做新袄啊。这就拾掇出来了，正好，我顺便拿回去了。”
宝哥儿不过是个小婴儿，还没学会护短，但布料颜色鲜艳，却得了他的喜爱。两只小手无意识的抓着，根本不知道“强盗”已经上门了。
迎春原本看到后婆婆上门还不知道如何应对，眼见她自说自话就要从儿子手里抢料子，也是有些恼了，淡淡问道，“二娘，你怎么来了？这料子是给宝哥儿做包被的，二娘若是喜欢，再去城里扯块新的吧。”
王氏今日还是穿着那件大红的棉袄，头发梳得极花哨，倒是衬得她比之同样年岁的农家妇人要年轻三分。
许是听得迎春这话不悦耳，她立时瞪了眼睛，两只鼻孔扇动着，叉起腰凶悍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妮儿伺候了你这么多日子，你居然连块料子都舍不出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骂完，她就蛮横的伸手用力拉扯半缠在宝哥儿身上的布料，“还不给我拿来！”
宝哥儿抓着布料正要继续睡去，突然被扯动，受惊之下就放开嗓子哭了起来。听在迎春耳里，就觉得心脏立时就炸了一样。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孝道，一把夺了料子，高声骂道，“你当奶奶的，从孙子手里抢东西，还要不要脸了？我这就出去找乡亲们评评理，问问谁家婆婆整日盯着儿媳的嫁妆箱子，看看大伙儿戳谁的脊梁骨？”
王氏历来欺负儿媳已经成了习惯，哪里想到一向顺从的“小猫”会突然变成老虎，惊得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回应了。
倒是葛妮儿在前院听得小侄儿大哭，好奇过来探看，一见老娘和嫂子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慌忙上前抱了老娘的胳膊，又急又无奈的问道，“娘，你不是说要去二婶子家吗，怎么来嫂子这里了，可是想宝哥儿了？”
“啊呀，我不活了！”王氏被女儿这么一打岔，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跳着脚的就要冲上前去撕打迎春，“老天爷瞎眼了，我们葛家怎么娶了这么个泼妇回来。赶紧去找你爹回来，我要休了她出门，我们葛家养不起这样的祖宗！”
迎春紧紧把儿子护在怀里，也是恼的没了理智，“我夫君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后娘凭啥做主？要休我，咱们也把道理好好摆一摆！当婆婆的贪图儿媳的嫁妆料子，不遂心意就要休我出门。哼，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没娶媳妇呢，看闲话传出去，谁还敢进葛家门！”
王氏本来还跟疯子一般往前扑，但迎春这几句话一出，她立时好似被炸雷吓懵了的鸭子，下意识缩了脖子。
小儿子可是她的心头宝，宁可自己死上千万遍，也不愿意他掉一根头发丝的。若是迎春真把这事闹出去，许是真要连累儿子的名声。
葛妮儿一见老娘生出退意，赶紧一边往外扯她，一边低声劝道，“娘啊，咱们一家的新衣都做了，你就让嫂子也给大哥和孩子做两件吧。咱们先回家去，改日再来看宝哥儿吧。”
“哼，看什么看，到时候人家少了块尿戒子，都要满村喊着我偷了去！破地方吧，以后跪着求我，我都不来了！”王氏不甘心的狠狠剜了那块布料两眼，到底气哼哼出门去了。
迎春长出了一口气，赶紧解了衣衫把孩子的小嘴儿堵上。果然有饭吃，宝哥儿立刻就不哭了，但眼泪含在眼圈里，怎么看都分外可怜，惹得迎春更恨王氏了。忍不住低声骂道，“你等着，等我发财了，就买一车布料把你埋了，让你来抢我儿子的东西。”
葛大壮这几日正好在邻村做活儿，下工就早一些，赶回来家来一进门正好听得这话，于是就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迎春抬头一见孩子爹爹回来，不知怎么，眼泪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还能有什么事儿？我方才想给宝哥儿做个新被子过年，结果二娘跑来抢布料，把宝哥儿吓得哇哇哭。”
葛大壮眉头皱得更深，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要出门。但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身回来，从褡裢里掏出一只粗布缝制的荷包直接塞到迎春手里，说道，“这是几日的工钱，明日进城买块好料子，你也做套好衣衫。”
说完，他就掩好门出去了。迎春愣了好半晌，末了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就开始满地打转，一心想找个隐蔽之处把铜钱藏起来。
平日里，葛大壮赚回的工钱都是要交给王氏的，毕竟还没分家，今日想必也是见媳妇儿被后娘欺负，这才开窍“贪渎”，哄媳妇儿高兴了。
迎春虽然不是死要钱的吝啬鬼，但也没有被人家打了左脸再送上右脸的“高尚情操”。这是他们这个小家的第一笔收入，死活也不能交出去。以后给孩子添置点儿用物，或者有个大事小情都要用钱，她可不觉得在王氏那里能要出一文钱来。
也不知葛大壮去前院怎么说的，还是王氏到底有些心虚，迎春并没有听得如何吵闹，结果葛大壮就背了大半袋儿包谷面，还有几斤粳米回来。
迎春喜得当晚就用骨头汤炖了半锅白菜，锅边贴了十几个金黄的饼子。开锅时候，苞谷饼子有小半溜到了锅里，浸了菜汤，待得咬上一口，那个滋味别提多香了。
小两口吃得饱足，末了一个笨手笨脚哄着睡醒的儿子，一个则穿针引线忙着缝被子，满屋子的温暖，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就连路过的寒风都远远绕了开去，不愿意打扰这人间难得的安宁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