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今年四十八》醒晏

27、第 27 章

　　这要是在这儿的不是旁人，怕都得将下巴直接掉到寒龙涧之中去。那剑不是旁的，可是名剑鬼车哪！

　　世上四大名剑，怀冰厝火，灵舟鬼车，现下世人除了知道怀冰在抱雪山庄手中之外其余的三把都是从好多年前就已不知所踪，谁知道这鬼车就藏在抱雪山庄的寒龙涧内？

　　只是齐岫不知道，玉桃花不想说，任由鬼车带着冰水，从山涧中飞到了齐岫手里，似乎是回家了一般，它周身的黛色光晕仿佛更明亮。

　　在很多年前的蓼花江，这把剑，本来就是被罗浮汀掌门亲自交到齐岫手里的。

　　鬼车原来的主人是个江洋大盗，从皇帝的玉玺偷到贵妃的金簪，长安城几十万人手愣是抓不到他，凡是看见了这位大盗面容的人几乎都被一刀捅进心口，仵作都说伤口上有一股暗紫色光晕。

　　因此江湖中人给这剑起了鬼车的名字，倒是贴切，见此剑者如剑地狱来车，由不得不上。

　　至于大盗的故事，当然没人知道。

　　话说几年前的长安城中本来有对书生从小相识，一块来赶考，誓要考取功名造福百姓。备考时，其中有一位与个青楼姑娘暗中结了同心。本来也不碍事儿，谁知道他卷子写的太好，抢了当朝宰相之子的风头，被陛下御笔亲批评了个状元。

　　宰相那肚里能撑下十斤酒肉，偏偏就撑不了船，没法明着报复，于是只能玩出个偷梁换柱的把戏，将那书生爱慕的青楼女冒充是自家庶出的小闺女，给皇上送进了宫。

　　青楼女子哪里有不嫌贫爱富的，虽说当时哭着喊着说什么这辈子也忘不了情郎。进了宫中眼泪一擦，很快就把那可怜书生忘了个一干二净，不久，倒生下来一对双生皇嗣，封了贵妃。

　　后来状元四处托人打点，终于混进乐班里见到了美人一面。他善琴，特意被皇帝召到大殿之上弹琴。

　　美人坐在君王腿上咯咯笑着，“陛下，您瞧他畏惧龙威，手都在抖呢。”

　　状元悲愤交加，又恰感风寒，几日之间竟一命呜呼。

　　那好友看挚友死的如此憋屈，在一个夜里借三分酒力烧掉四书五经，身上所有积蓄换来一把长剑，又不知在哪个世外高人那里学了点功夫，没两年竟然就练得一身本事，飞檐走壁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其实他不想劫什么玉玺金簪，最大的目的，不过是把当年那位姑娘劫出来，给他好友烧一陌纸钱——他是为了你死的，你就是再绝情，总不能不知道。

　　也算是他能耐，后来有一日，也真办到了，将宫中的贵妃娘娘劫出来，过了这个晚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回去。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贵妃从此失宠，最后竟至疯癫。

　　而大盗呢，此事涉及皇家，京兆尹也不敢动他，从此长安城中再没有人见过。

　　只是可惜了本来好好的一把剑，被江湖传言描摹的阴森恐怖到没人敢碰的地步。事情了结后大盗离开长安后背着剑投宿，人一看鬼车剑，没有不退避三舍的。

　　毕竟还要行走江湖，大盗无奈，又寻思和罗浮汀掌门有些交情，便将鬼车剑几经辗转送了罗浮汀。

　　掌门也不敢随便用这剑，顾念它身上沾着的血腥味儿实在太重太沉，一直都将它束之高阁，说要晾晾那杀伐之气。

　　这一晾，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后，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领着比她小一岁的弟弟，逃了剑术课上街玩，独自去逛脂粉店时却被几个登徒子看上了，说什么都要抢她回去做小妾。

　　那几个登徒子的父亲都是世家大族，早就成了这条街的小霸王，任凭姑娘如何呼救，满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想惹祸上身，她哭得嗓子都哑了，竟是没有一个人敢救她。

　　小姑娘在地上死命挣扎，罗裙都被磨破了，露出来藕粉色的中衣来，登徒子指着哈哈大笑，踢了她一脚道，“别人家小娘子肚兜上绣个蝴蝶鸳鸯的也就罢了，你们瞧瞧她这是个什么——是把剑！我说，你该不是盼着哪儿杀出个剑客来救你吧！”

　　他笑声未落，脑后就挨了重重一击，恼羞成怒地回过头，身后是个还没到他肩膀的小男孩，手里拿的当然也不是剑，竟是个香粉盒子。

　　周围的登徒子看这边出了变故，都围过来要帮忙，不过倒还都是懒懒散散的模样，想看看热闹。毕竟谁在乎这么个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小崽子呢！

　　哪曾想少年背后那只手一闪，竟是长长一根削尖的竹签，冲着面前那个登徒子的胸口扎去。登徒子一闪，那根竹签虽说错过了胸口，却也整根地插进了身体里，疼的他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就扑上来。

　　少年丝毫不慌，从旁边拽过店家切香料用的小刀，矮身一躲，刀子插进登徒子的大腿里。他登时没了方才的气焰，跌倒在地抱着腿□□。

　　他不肯罢手，又是两刀下去，看那登徒子一双手腕都是红的，怕是挑断了手筋。登徒子这下见识了厉害，哭着喊着大叫饶命。

　　周围的登徒子哪里见过这架势，都纷纷退后了几步。男孩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没丝毫怜悯之色，拿刀尖挑开男子外袍，道，“我倒要看看，你中衣上又是个什么图案。”

　　一股臊气随着衣袍被挑开弥漫开来——冰冷的刀尖就在他命根子上头晃悠，谁能不怕啊！

　　少年笑道，“哦，真是不好意思，看不清，被你尿湿了。”

　　登徒子又羞又怕又疼，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男孩站起身来，将那小姑娘护在自己身后。他有一双漂亮的杏眼，可扫视着众人的时候，眸中见不到半分笑意，就是透骨的冷漠狠戾，“谁碰我姐姐了，用哪只手碰的，都站出来。”

　　那帮登徒子哪里有站出来的胆量，纷纷作鸟兽散，哭爹喊娘地冲出去报官了。

　　听说少年没跑也没怕，被官府缚住双手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

　　“给我姐姐找身干净衣裳换上，再打盆清水给她洗洗脸。”

　　他迎着满店人敬佩和畏惧兼而有之的目光走出去，那么个小小身影在阳光里竟比八尺男儿还高大些。

　　那女孩是后来因医术高超和爱财如命名传巴蜀的罗浮二姑娘，叶别枝；那少年，后来被誉为罗浮汀几十年来第一的剑术天才，他叫齐岫。

　　将齐岫从牢里救出来这事儿难办，罗浮汀掌门好只能掏出几百银子，叶别枝站在旁边抿着唇看他打点，“要花这么多钱吗？”女孩拽了拽掌门的衣襟，轻声问道。

　　“是呗！你个小祖宗可消停点儿，功夫没练到家，下回别带着弟弟妹妹逃课了啊！”掌门都没空搭理她，只是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以示警告。

　　叶别枝不服气似的鼓了鼓脸颊，“可是岫岫又没做错。”

　　“嗨，这种事情。”罗浮汀掌门还怕钱少，又搜罗了几枚金簪放在自己袖中，“谁有钱，谁占理呗。”

　　齐岫当时正在官府大牢里坐着，很是平静地数墙上的蚂蚁，看见掌门时甚至还勾唇一笑，“掌门，你说弟子这算不算学以致用？”

　　“学以致用你个大头鬼！”掌门要打他还没有趁手的东西，索性拽着他衣领往墙上推了两把，“下手有没有个轻重？县令大人的儿子如今可声称被吓疯了，四处找你算账呢。”

　　齐岫听了这消息好似胸口一滞，眸子一合，倚着墙一团破布似的软绵绵地滑下去。掌门伸手探了探，竟连呼吸都没了。

　　他也怕自己将孩子打坏了，抱起齐岫就往出跑。狱卒两边都不敢得罪，意思意思要拦，掌门便让他摸摸怀中少年的脉搏，“你自己摸摸看！我弟子死了，老子别的本事没有，平了这牢还是够的！”

　　狱卒半信半疑地一摸，手腕冰凉冰凉，还真是一点脉搏没有了。罗浮汀可不是他能得罪的的了下子仿佛比掌门还慌，四下里奔走着叫人。

　　等出了牢门他一路轻功飞回门派，空中低头再看，怀里那小子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他又是喜又是气，索性空中将齐岫拎起来，狠狠削他几巴掌，“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学的装死！”

　　“受县令大人公子启发。”齐岫促狭地弯了弯眼睛，“只许他疯，还不许我死了？怎么样，我省下了您一大笔钱吧！”

　　“我问你在哪儿学的这招数！”

　　齐岫吐吐舌头，“您那堆书里啊，那回您关我禁闭，我也没别的事儿干，顺便就学了。”

　　他也想起来齐岫说的书是哪一本——可是一本三国时候传下来的古籍！很多东西早就失传了，不知齐岫是怎么个悟性，从寥寥几行字里竟是真学会了假死术！

　　“不过维持不了太长时间。”齐岫耸耸肩，“还得练——得亏您跑得快。”

　　等回了罗浮汀，他把崽子往书房里一关，终于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可以放心大胆地拿鞭子抽人了。“说吧，有没有点教训？”

　　齐岫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眼神里闪烁着孤狼似的一点，让他想起隔着罗浮汀的水面依旧清晰可见的启明星，“有。”

　　“下回应该先多在他身上戳几个洞。还有，把那两只碰了枝枝的手剁下来当卤猪蹄吃。”

　　他满以为自己又要挨一顿鞭子，掌门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走了出去。

　　两天后，他拿到了鬼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