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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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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知齐国世子在大街上遇上了一个女子。女子不知如何貌美,竟然能赢得齐云拒绝了与天都的联姻。
成亲数日,去驿站刺杀世子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齐国柔弱的世子和那位这位新妇,不知哪里来得运气竟然好好活着。
冬深,大雪寂寂,梅花初妆。天都宫中皇帝设宴邀大臣们赴宴论事,随同家眷去园中赏梅。被邀的还有新婚不久的齐国世子和世子妃。
大雪初停,园中梅花朵朵绽放,女眷们结队走来,个个打扮精致,或温柔或娇媚,黄泉一身宫装看似温柔模样走在人群中。
其中不知是哪家的夫人打趣:“听闻世子对世子妃一向深情,倒是不知世子妃从前是干什么的?”
她站在一株白梅下,毫无表情的看着雪下包裹的花朵,声音没有温度:“寻常人家”
那人讪笑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刚要转身,目光忽然却落到她手上。似乎有些惊讶,不免一声惊呼。这一惊呼十分有技术含量,惊讶到能让所有人听到之时又带着急急的关切:“呀,世子妃手上这疤怎么回事,我宫中有尚好的去疤良药。若需要,我派人给你送来些。”
那夫人这么一说,引的周围女眷纷纷看过来,看着她手上的疤痕目光又转移到她的眉骨处。众人憋了许久的八卦之心此刻终于点燃,忍不住窃窃私语:“自古女子容颜为首,这疤也太吓人了些。”“堂堂世子妃竟然是毁容之相”“公子云为了这样的女子拒绝了公主,倒真真是被蒙蔽了眼睛。”
“夫人!”
耳边碎语不断,忽然前方却传来一声温和声音。
众人望过去,院中屋檐下,齐云一身深色锦跑,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温和目光稳稳落在白梅下的人身上,他轻轻道:“回家了。”
她微微一愣,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波澜,只是安静颔首向女眷们作别,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下朝着齐云走过去,坠地衣摆上的铃铛随着步子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样的场景不得不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对特地跑来宫中秀恩的夫妇。但显然,这一对夫妇有其他的目的。
回驿馆的马车上,齐云掀了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身旁淡然的黄泉开口道:“新上任的尚书娶的第七位夫人是燕国人士。常去城中西市一家胭脂铺子买胭脂。”
齐云淡淡嗯了一声,放下帘子,回头时目光落到她的手上。
她不着痕迹把手往袖子里收了收,齐云却将原本握在手里的汤婆放到她微微东红的手上,方才缓缓道:“胭脂,布匹,酒楼。天都城中居然有燕国的三个暗桩。”
齐云这样的人有时候着实让人费解。他的一双手在棋局上拨弄时,善于阴谋诡计,出手时狠决毒辣。可是这样的他却总有爽朗的笑容。温暖,平和,像黑暗里的光。
天都风雪交加,一向十分怕冷裹成粽子的齐云此时却站在院中和仆从打雪仗。
黄泉完成任务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进屋时候,齐云正站在雪庐外将栏杆上的雪捏了个雪球向院中的人砸去。
被打的仆从没有躲过,顶着满头的雪花却是哭丧着脸:“公子……”
齐云仰起头哈哈大笑,声音爽朗:“你一个宫内高手打雪仗居然打不过我,哈哈哈”
仆从叹了口气,拿手拨开衣服上的碎雪,:“明明是公子你耍赖”
齐云似孩童得意的摇摇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咳咳。”
他转身进屋,却不知何时黄泉已经回来正在添茶,显然已经将刚才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她,自然坐下来,笑道:“我可没有耍赖,是他自己没注意,他在齐国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说着自然将手中拨好的橘子递向她。
那样的目光是随意自然的,还有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温柔。
二人一路走来,黄泉表面看似平温柔的世子妃,齐云是到天都城做客的多病世子。有时候二人似乎隔得很远,冷漠又疏离。但是有时候看着二人又挨着很近。
深夜里,齐云从丞相府上回来,冬日冷,以往热闹的夜市在冬日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一簇挑着篮子的一筐白梅叫卖货郎。
他忽然掀开帘子由身边的人搀扶下去,缓缓走下去,目光落到篮子中的点点白梅被银雪包裹“这白梅怎么卖?”
他回府的时候,院外白雪深深,月光将这里包裹的更加冷清。他站在院中,从半掩的窗户看进去,屋内灯下的人此刻褪去半截深衣直至腰处,露出一片白皙皮肤。皮肤上疤痕不在少数,只是此刻显然的是,新伤口的红色正晕染开来。
他抬脚走进去,灯下的人微微抬眼,与他的目光对上。
按理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女子此时应该双手抱胸,脸上或是娇羞或是愤怒,说些什么“不准看”“快出去”“再看我要挖了你眼睛”之类的话来。
可是对于死士这样的人来说,连生死都不不在乎的人哪还有闲心在乎什么男女有别。
她收回目光继续高难度上药,顺便还按照礼数向他打了招呼:“您回来了。”
他点点头走进去,将手中拿着那枝白梅插到梳妆台上的琉璃瓶中,拿过她手中的药膏。“我来吧。”
黄泉没有推却,微微点了点头。
月初此刻有些小激动,心想:此时月黑风高,闲来无事……齐云看着灯下美人的伤口,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心这么一乱,这……月初觉得,自己是个看破俗事的神仙。这些皮囊于她来说,只是皮囊。她看那么一小下也可以吧。
她睁大了眼看着那二人,唯恐放过了一点点。
只是画面上的二人却让月初大叹失望。齐云接过药膏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认真,自然。连眼神都没有乱移一下。果真是不近女色,一心只有事业的世子。
黄泉虽武功高强,但是不是事事都顺利,被划伤一两刀很正常,她能挨着且心里觉得平常。因为无论何时,她做的都是危险的勾当。且凡事讲究报应,有朝一日,她的报应会来,也会同那些被她杀掉的人一样。
她知道自己的结局。也在等那个结局。
天都上元节,齐云被天都的国主邀请去城中西阁赏灯,那时候满城的烟火,城楼上锦衣华服的王公贵族们举着夜光杯,俯瞰城海。
灯火繁盛中,城楼下人们纷纷仰头,“那便是陛下么。”拥挤中,不知是谁一身惊呼:“快看啊,那是齐国公子云。”
楼下姑娘纷纷看去,城楼上皇帝身侧的人一袭月白锦袍,虽然远远看不真切,但是难掩风华。
人头涌动中,其中一身兜帽的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仰起头看向城楼上的人。
他站在那样高的位置,那样不可触及的距离。
烟火一朵一朵在浓浓夜色中盛开,她收回目光,将身上兜帽向下拉了拉,转身已经走入人群。
城楼上天子举杯与民同饮,庆祝着热闹。齐云握着茶杯看着城下的人群,似乎在出神。周围不知哪位女眷询问:“今日怎么不见世子妃殿下。”
他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夫人偶染风寒,在家修养。”
天都的帝王讲了几句励志语言,便放下酒杯正要退去,忽然身后侍从中,有人提剑刺来,禁卫军首领惊呼:“有刺客。保护陛下”
城楼上一片混乱。早已见惯了这样场面的齐云已经悠闲坐上了回驿馆的马车,只是刚上马车,见着身旁侍卫,忽然问道:“夫人呢?”
那人摇摇头:“还没回来。”
天空中飘起了雨滴来。完成任务的黄泉走在一条冷清的长街中,忽然一群黑衣人从两岸屋檐上齐刷刷拿刀砍下来。
她微微侧头,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刀快速迎上去。
有这样快速的反应力其实也不足奇怪,毕竟她一向也是这样出现在人家面前。
杀一个两个,七个八个,这样的人数不再她的话下,但在受了重伤又遇上个比她厉害的家伙这样的情况下。保命有点困难。
她倒在冰冷的石板的上,腿上血液顺着黑色衣服蔓延到雨水中,混合在一起。适才被她砍伤的黑衣人挣扎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刀一步步朝她过来。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有些轻松。
黑衣人提刀落下来,却蓦然刀偏七寸。黄泉在雨夜中抬起眼,只见黑衣人瞪大双眼黑看着自己从穿破自己心口的弯刀,砰一声倒下去。。
长街安静下来,地上血腥味被雨水冲刷。素白的手,月白色的袖边。本该早已回去的人此刻手中紧紧握着弯刀,面色苍白跌坐在泥坑里。素白衣袍上鲜红的血液似还在冒着热气。
她惊愕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声音嘶哑:“为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被舍弃的准备,向他这样事事讲究利益的人,此番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人费解。
天上的雨水长街包裹的阴冷,齐云坐在泥坑里,似乎有些疲惫:“你是我的夫人,我需要你。”
她冷淡神色此刻有些不同。
齐云抬头愣愣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声音平淡:“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盼着我死,可是护我命的人,只有你。”他说:“你所寻的解脱也不该是这样”。
冬日的雨细细冷冷,齐云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朝她走进,街道上还未灭去的烛火在黑暗中点点落在他的身上。
他伸出手将她拉起来,把她冰冷的手指握在自己冰冷的手中,声音淡淡:“倘若我们能活着出天都,你可以离开。”
她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从一开始,齐云就看清了她的心思。这样精于算计的人怎么能看不明白呢。
她生来只是一个死士,一路辗转在刀尖下活命。她小就被灌输:“乱世中,生命本就如同蝼蚁般卑贱。”的道理。作为死士,本就是卑贱让人无视。
她想,于她这样的人而言,死去其实是唯一的解脱。
她卖命十七年的家主要将她送出去,她无半点波澜,相反,她想要借助这个人的力量离开。她利用他从将军府的地宫中出来,想要摆脱世世死士的命运。而他用了一次棋局将她换到身边来,利用她在这天都城中行事。
她这颗心是个铁打的,这世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样相似的生活在黑暗中的两人,从一开始便是在互相利用。只是在黑夜之中走久了,见到一点点光也想要奋身去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