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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番外/前传1 ...

  •   在前周贞元十年时,想要去到东周皇后的紫宸宫里,需如那日亲征高丽乍乍取胜便急急返京的高宗楚知非一般,过四道宫门三番卫禁十余道宫墙,勘验五次身份,合二舍之遥。

      楚知非本能最先看见当堂那张花梨木白玉面芯大案上的几封卷宗,他出征前即久决不下的登州阿云案显然仍未完结,新派与守旧派反反复复的争辩被秦长白一概留中不看不理不闻不问,另有早已拟好的敕令也一并搁在那里。

      像是在等他回来的样子。

      秦长白对如何收拾宫殿殊无研究,兼之不够上心,偌大寝殿遂只潦草横两三架屏风别无遮拦。疏疏几道斜阳自阑槛钩窗晃进来停在皇后榻脚天青色钧窑瓶里,一束凌乱微谢的白芍药上。楚知非叠好红翡钩挽起碧纱梅花帐,于是在一片绸缎中找到他那据说是身体抱恙无力亲迎帝王凯旋的皇后。

      他还没有看见她,已经忍不住想要亲亲她。

      她显然也看见了他,用确确实实是过于疲惫的眼神看着他,疲惫得不想再于无人之地扮演端庄守礼低调谦恭的皇后。在这里端庄就是瞎子,守礼就是哑巴,低调就是白痴,谦恭就是聋子。秦长白扮足了智障残疾,头一回如此逆反厌恶。
      所以秦长白只是慢慢抬头看着他,无视了男人半敞的双臂终于挣扎着、如平日里一般笑起来说:
      “好久不见。”
      张开的臂膀落了个空,尽管他的臂膀已空了一年多,楚知非平静地看着她,轻声说:“朕听说朕的后宫要添新人了么?”
      那么,他是在责怪她没有遵守好承诺看好他么?

      她无论如何提不起那琐琐碎碎的两党相争,守旧派认定了皇后是头号敌人铁了心要先打倒她,于是一窝蜂涌向她的死穴,充实后宫开枝散叶相夫教子,皇后与朝臣是彼此眼中的疯子;如今,她与他恰恰是字面意义上的无言以对。

      秦长白挣扎着把头埋进鸳鸯衾中,于是冷笑也被减弱,含混成一种嗔怪:“方才确已是有文爵携礼部诸公上了表,表里直把我比作了独孤后弄权善妒、妄图霸占陛下,陛下您就不想——”
      后半截话秦长白是无论如何说不出的,楚知非已探进锦衾将她自一片柔软冰凉中挖了出来,她就势住口,却不愿回头,任由男人倾身取下右耳那一只潦草假寐前忘记取下的琉璃兰蕾坠。他从后拥住她亲吻下去,顺着女子精致颀长的颈线一路滑至肩胛;他无比认真地吞吐着她的肌肤,且用脸颊去刮蹭,用鼻息撩拨;他的亲吻与她的长发她的寝衣一起滑下至腰际。
      楚知非埋首舔舐两个小小腰涡,想着如何安慰她,有点笨拙地开玩笑说:“徽娘你和独孤皇后比,只一处还差一点点。”他撑起身去寻找妻子的眼睛,看见熟悉的沉沉黑色终于安心一点,遂微笑起来:“独孤后与文帝育有九子,吾辈不及甚矣。”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腰侧,复又问她:“生气了?我明日便另寻由头把带头的张译贬黜远些。”

      ……这么说来,他果真一直都知道。

      秦长白不动声色,如平常微微笑道:“陛下如此说,是教臣妾无立足地。”

      如今她是三十二岁,他年届不惑;纵使她秦长白衰老得缓慢的出奇,可到底又还能年轻几年?等到她到了他的年纪,四十、五十、六十,皱纹一层层堆叠上来,楚知非还会这样亲吻她么?

      她想过很久,也终于确认,秦长白若届时还是活着,便要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他;若是死了,更有无数女人涌上来扑向他。她见过听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文帝与独孤后,或是她的所谓父母白皇后与秦德宗。他们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椁。

      分享楚知非,这曾经是她不能想象的。

      但说到底,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是皇帝,她是皇后;她的专一与他的多情都是人为设定好的,彷佛是刻在血脉里刻在命格上;在这里秦长白与楚知非就像是天上比翼鸟和地下连理枝——那是再深切的爱情也不能弥合的不同物种的鸿沟。

      他的手指缓慢地梳拢她漆黑如生墨的长发,把它们汇成冰凉的一束又倏然松开。她在他的指间突然清清楚楚地明白过来:秦长白是异乡人。

      在他的怀抱里,她是异乡人。

      但有些滚在舌尖的话秦长白到底没能说出来。夏日已经过去,秋季漫长却还未开始,蝉还在鸣,一声声一浪浪撕裂一般海一般;她的心沉浸在头晕目眩的大海里几近溺毙,透过无垠的起伏碧波看他,看得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海水倒灌进喉咙吞噬她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几个安全无公害的气泡浮上水面,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还不是秦长白时,一尾融化在爱情里的小美人鱼。

      她沉没在海底,无力抵抗。

      她最终艰难地轻轻地说:“殿下……”

      殿下,你听得见秦长白想说什么么?

      楚知非用手背抚摸她的面颊,他与秦长白相识于岐王潜邸,俗套又经典的青年少女女扮男装故事,不像事实像野史的那种。殿下这样的旧称在夫妻私下里当然不是大不敬而毋宁是一种调情与回味。

      “我记得……我以前想要在七里香铺子里做一个饴糖师傅。”

      七夕将至,现在正会是加工精细糖果的时候。卖得最俏的一般是玉兔捣药、织女踏雀与嫦娥穿针三样,她自己以前就常买。不求形似只想讨个吉利,到头来一点点吉利也不会有。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
      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情郎千万年。

      ——本就不会成真的东西,当时相信它做什么呢?

      这世间已没有她的爹娘,很快也不会再有她秦长白的情郎。

      楚知非从情*欲里抽出一点心神,耐心纠正她:“你不是想要,是确实做过,后来因为投诉太多被辞退了,原因是总能吃到木犀壳儿。”

      “去年七夕我还在高丽,我记得那里的月亮特别像你。”
      玲珑足踝刚刚好一掌攥住,他顺理成章地打开她的双腿宛如打开一个秘密,她任由他俯身亲吻,不回应不闪避。
      就像是亲吻一朵馥郁红牡丹一样,亲吻她。

      他亲吻她、分开她、吮吸她、包裹她、充实他,她是他外延的生命内化的情*欲,她的眼睛里全都是他。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六个时辰之前,有一纸快马送来的西夏德宗驾崩的讯息,为秦长白所截下,秘不外宣;四个时辰之后,秦长白撇下深梦中的楚知非,辞楼下殿矫诏归国奔父丧。

      三月后西夏单方面撕毁与周朝的婚约,出兵随州。

      短短三年内,燕京沦陷,那一场攻城战役由秦长白亲自指挥,据称楚知非携太子楚春秋自焚身亡;东周覆灭。

  •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月到了,我们都要学会认清现实。
    不追剧、不更文,勤于熬夜,从我做起 ?
    许个小愿望:三本红本本都是我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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