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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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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来说,天道令刚见到于洱的时候,是觉得这姑娘可能有点傻乎乎的。但是她不觉得于洱会是这样的人……什么样呢?就是会像个树懒一样挂在别人身上死命不放手。
最终天道令以一串糖葫芦的代价让树懒撒手了。
冬日的冷空气落在皮肤上,像刀刮一般,步行街张灯结彩,道路两侧的商铺里面放着喜气洋洋的歌曲,落在天道令的耳膜里面,又远又近。
她几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场景。
“……我知道我刚刚说话有点大声了,但是我觉得我说得也没有错啊。”于洱咬下一个糖葫芦,在嘴里面嚼巴嚼巴地说着,“师姐你会在乎别人的评价吗?或者是关注过别人对你的评价吗?师姐你知道学院里面的很多男孩子都喜欢你吗?而且吧,重点是,那些男孩子随随便便挑一个出来,都可能是某一个女孩的整个青春诶。所以我说我俩立场不同啊,你肯定不能体会到我的这种感受咯。怎么说呢,就算嘴上说着不喜欢的人,但是只要想着喜欢他的时刻,就还是喜欢的。”
天道令穿的是一双白色板鞋,踩在地砖上的时候,硬得像是光脚踩上去的一样。她双手踹在兜里面,表情冷凝得像是即将要去参加决议的议员,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毅然决然的气韵。
她不知道怎么接于洱的话,索性不接,默默听她说。
“你有想过吗?设想过和某人的未来吗?从相爱到结婚,穿婚纱、交换婚戒、扔捧花什么的。未来是充满幸福和荣光的,不会想到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管是去到什么样的地方,都可以像是胜利者那样拉着对方的手,向所有人介绍这是自己命定的另一半,骄傲又餍足。”
于洱咬下最后一个糖葫芦,拿着小木棍在指尖捻着,她的另一只手拿着纸巾,里面裹着山楂核。
其实这个糖葫芦好酸啊,但是于洱还是默不作声地全部吃完了,并且默默记住是在什么地方买的,下次经过再也不买了。
“还有呢?”
于洱一愣,“诶?”
一路沉默的天道令终于开口了,“还有什么?”
“什么叫还有什么?”于洱不太明白。
“除了这些还能想到什么作为依仗,才能算明白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
于洱,“……”
所以你和韩云是男女朋友,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喜欢韩云的含义吗?
于洱摇摇头,又觉得自己草率了,也许天道令只是还没有考虑到那么久远的事情,毕竟现在不是还在读书嘛。而且再说了,于洱会想这些,完全是因为自己得不到才想的勒,但是天道令和她哪里一样啊。天道令想要,恐怕只需要勾勾手指,男孩子们就屁颠屁颠地赶着上来了吧?
嗐,所以说啊,男生什么的,只在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才会叫做男生啊。
于洱赌气似地用鞋底摩擦地板,“这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又不知道师姐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么问,肯定证明你想的和我的完全不一样啊。就像你能收到的告白肯定也和我收到的不一样。”
“你收到的是什么样的?”
“我啊?”于洱眼珠子转了转,假咳了几声,故意装出气泡音,“嗨,小姐姐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认识一下……噗哈哈哈……”于洱说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笑得没个正形。
这是真的诶,在高中的时候,有时候就会遇到不知道是学弟还是学长这么找她要联系方式,听起来真的好难受啊。
“听起来不是想认识的样子。”天道令轻轻说。
“肯定不像啊。”于洱拐了拐天道令的胳膊,“诶,那师姐你收到的告白是什么样的?”
“没有。”
于洱眼睛都瞪大了,“不会吧?”
“不骗你。”
“哦,我知道了。”于洱看见垃圾桶,一溜小跑着去把垃圾丢掉,然后又跑回来,“你肯定觉得那不是告白,你不能以我的这个作为标准。大概想要追师姐你这样的女孩子,告白也得轰动一点,就像是在说,拱手河山讨你欢啊。”
天道令满头黑线。
“真的诶,我觉得没有问题。”于洱思索着,轻声说,“也或者是,我为什么要追你啊?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就应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然后我们一起去征伐世界,去天际的尽头啊。”
“嗯……”天道令沉吟,“听着比要认识一下好一点。”
“哪里……”于洱咯咯地笑,“是好太多了吧。”
天道令眉目微松,也有点想笑。
“怎么样?”于洱说着,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超过了天道令,“收到这样的告白肯定会觉得很高兴吧,而且呢,我觉得像这种不一定是要说出来的,有时候也可以凭借行为展现。”
天道令没追她,就这么沿着自己正常的速度慢慢走着,一边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倒退着的女孩子,帮她看着会不会突然撞上人或者东西,问着,“什么样的行为?”
“哎呀,师姐你不是经常去执行任务吗?遇到危险怎么办啊。肯定想着要是有人帮自己该多好啊。”于洱噘了噘嘴,“就像是,危难时刻突然飞身过来,挡在你面前的家伙。这样的行为就足以证明了啊。”
挡在我的前面?
天道令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于洱所说的话带进去了。
可惜的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没有谁会挡在她的身前,也许是她不需要,也许单纯只是因为她能在这一切到来之际将困局解决。她没有遇到过十分难堪的时刻。
几乎没有。
哪怕前几天在南崎的行动。
虽然有所失态,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察觉,而且任务也完成得很好。
可是最近这几天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当时的事情,明明也有遇到过比韦奉车还要难以解决的混血种,可是她想起的却又不是这个。而是她近乎脱力地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于洱伸手擦她脸上血迹的事情。
对于这个动作,在当时,她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也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精力去分析这个动作所带来的后遗症。是的,天道令觉得自己恐怕是有了什么后遗症了。她想起自己站在那儿,那血迹似乎不是在她的脸上,而是在她的眼睛里面,她自己也是想要抹去的,但是她没有力气,连手都抬不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血红色的罩壳里面,即将窒息而亡。
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红色,满目的红色。握刀的手都是冰冷的,每次都是这样。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也许每一次的任务,执行部的报告都会完完整整地记录着,但是天道令却早已模糊,一切都浑浑噩噩。
每次执行完任务,她除了浑身冰冷,几乎记不得多余的什么。就连那些被刀锋擦过脖颈,子弹划过脸颊的细节都记不清。
于是那个时候,她任凭自己沉浸在红色的血海中,逐渐沉沦。只是本该如此,然后就好像是红色乌云被撕裂,天光散落,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女孩站在她的面前,轻轻抬手擦她的脸。像年轻的母亲轻哄着自己哭泣吵闹的婴孩那般温柔的动作。
可明明哭的那个人是她才对啊。
“师姐。”那个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女孩开口呼唤她时,连语调都是颤巍巍的。
“师姐!”于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自己的步子,站在天道令的身前,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你怎么突然晃神,在街上很危险的。”
“哦。”天道令回神,“没什么。”
正在这时,手机一震动,天道令拿出一看,是韩云的消息。
“什么啊?”于洱问她。
“韩云已经买好你需要的东西了,他就在步行街的出口等着。”
“哦,好耶,那我们赶紧过去吧。”于洱再度雄赳赳气昂昂,她已然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天道令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发梢轻轻在肩胛骨的位置不住晃荡。
“对了,师姐,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其实天道令是想回来找于洱问去哪里玩的事情的,当时于洱答应过会带她去的。但是想着先前,她好像是……惹她不高兴了。天道令又不太说得出口。
而且在她的生涯中,似乎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把对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并且有心想要去实现什么的。
天道令淡声,“待会儿吧。”
“这么快啊,我还打算……”于洱没继续说了,她本来想把衣服还给天道令的,但是天道令这么赶也来不及,遂话锋一转,“那就只能是学院见了。”
天道令藏在口袋里面的拇指轻轻按了按食指指节,“好。”
韩云显然已经等了这俩许久,在寒风里面拎着一大袋柠檬以及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来往行人目光那叫一个迷惑。于洱看到的时候也觉得迷惑,哪有买玫瑰花配柠檬的啊!
虽然如此,但是于洱表面上还是笑嘻嘻地接受了,“谢谢韩云师兄。”
韩云也笑嘻嘻地回她,“不用谢。”
韩云拉开车门,天道令坐上副驾驶。于洱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于洱俯身,好保持平视,“师姐,新年快乐。”
天道令微愣,于洱就站在那儿,手上拿着一捧火红的玫瑰花,眼珠子亮晶晶的。
她正要说什么,韩云在驾驶位凑个脑袋,“师妹怎么不给我说?”
“好的,好的。”于洱敷衍着,“韩云师兄你也新年快乐。”
“于洱。”天道令叫她的名字,抿了抿唇,轻声,“新年快乐。”
车窗升起隔绝视线。
于洱笑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驱车离开。
等她抱着玫瑰花回家的时候,都把姨妈给惊到了,那玫瑰花一看包装就不是鲜花市场买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价钱。姨妈还怀疑是不是什么小男生追求于洱送的,于洱心想,虽然是男生买的,但是都得多亏了师姐的面子啊。于是于洱只好说这是自己在超市抽奖抽的。
关键是这扯淡理由,姨妈居然还相信了。
反正新年搞活动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嘛。
等晚上好不容易帮姨妈把面团给醒好,于洱总算是得以回房间瘫着了。
她灯都懒得开,直接甩掉自己的拖鞋,仰头倒在床上。床头柜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于洱拔掉充电器,捞过一看——22:47。挺晚的了。
窗外城市亮起万户灯光,犹如荧火。
于洱息屏,高楼林立的灯光透过窗帘渗透进来。
于洱叹了口气,起身趿着拖鞋走到窗边,她正打算合上遮光的那一层帘布,一架飞机划过夜空,掠过华灯一片的城市。
鬼使神差地,于洱直接坐在飘窗上,盯着那飞机飞行的轨迹。直到那忽闪的灯光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隐匿在云层中,再也看不到。
“是飞往柏里恪方向的啊……”于洱轻声喃喃,接着一把合上窗帘。
整个房间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