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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3 死都要将她夺过来 ...

  •   *

      令白鹿醒来时,是聒噪的说话。
      保持清醒的睁开眼睛,就见到副军领在一旁,神色严峻。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直起身,副军领帮她支起枕套,冷漠的声细碎,“将军,日上三竿了,西域的人,打过来了。”
      令白鹿彻底清醒了,瞪大了眼睛,气若游丝,“你是如何安排的?西域人又是从何处打来?”
      “只是方才收获的速报。”副军领停顿了片刻又说,“西域人果不其然在燕山山腰驻守,约摸不久便会寻路到这里来。昨日将军,可是曾探索过山麓之道?”

      令白鹿想起宋岩和雷砚所说的,便是毫不犹豫的颔首,“对。”
      副军领蹙眉,望着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可是将军,你可否有思虑过,”他沉声,“山麓虽为艰险之地,又有灾害危险,可是从山腰至山麓,敌我两方的攻击,似乎是从山腰下来更为便捷的。”
      令白鹿眼眸闪烁,嘴唇紧抿。
      她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宋岩和雷砚是江卓里的心腹,他们的话,她可以提出质疑,甚至是不服从。可是那个帝皇的话,她是不能不服从的。

      “将军,还是要从山麓之道吗?”副军领神色凝重。
      令白鹿的手在颤抖。
      她想起江卓里。
      他温柔的缱绻,他轻声的低语,恍若隔世,清晰可感。
      压抑着内心的动荡,她在一片浑浊里点头。

      *
      副军领领完指令后,很快就退下了。令白鹿面色惨白的穿戴好自己的甲胄,还未踏出军营,烽火已经三月连燃。只是顷刻,滔天的震响振聋发聩,一竖清幽的光凌冽的刺破了天际的旷寂!

      她神色突变,出去军营,便毫不犹豫的带领士卒们前往山麓,准备来个声东击西。按照昨晚的计划,军营本部会留下一批人据守,令一批人去燕山里西域人正准备下来的路线抗击。待到西域人发现,后方的防卫薄弱已经被击破垄断!

      山路颠簸,细雨潮潮,步履一步一步,痛就入了几分。令白鹿便就在这种反复的疼痛里不停的带路,以首当其冲的姿态。
      红壤是经淋融的养分缺失,植物匮乏,少了绿的点缀。军队的甲胄是银色的光辉,亮了山间的色。
      令白鹿于一片幽暗间穿过昏暗的隧道,期间还经过泥石流的余危,更不用说滑坡带来的险峻。泥土混湿了那抹亮色,便就这般经受风霜的来到了西域专门设立的防护栏边。

      可是这种饱经风霜后的抵达,却显得诡异。
      令白鹿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心脏也在剧烈的慌颤,不明就里的。
      “太好了,将军,果然如您所言!”有士卒兴奋了起来,“再将那防护栏给隳除了,攻破敌军就在望了!”
      话落,山路却震荡了起来,令白鹿一惊,立刻喊到,“全员一队站齐!泥石流又要来了!”

      正当大家躲避好后,山间只落下了细碎的碎石,便止了声息。令白鹿等了不久,便疑惑的带人出了来。
      群雁喧嚣,摇贯深林。
      凌空风兴,掩映山红。

      令白鹿的瞳孔,动荡着蛰伏已久的不安与动荡。
      只见防护栏边,站着西域军队。领头的将军,是前不久所见到的狠戾男子,他一袭青白,晕着墨染的黑。
      “将军!这!”
      军心动乱!
      绕是谁都能知晓,从山上打山下,远比下打上要便捷的多。令白鹿的军队大多在斜坡处,更是袒露出极为不利的弱点。
      她细眉颦蹙,有冷汗一层薄薄覆盖。

      正当两国军队对峙时,有熟悉的声音传出,
      “令白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心里思忖着逃跑,眼下突然听到有熟人,是话都没有听全,直接转过脸就喊,“是支援吗?”
      来人,是宋岩和雷砚。

      “令白鹿,果然没错,你就是叛徒。”
      雷砚眼眸森寒,似淬了冰,语气狠戾。
      令白鹿被突然的变故懵的身子都僵直,难以置信的把目光从西域军队收回,她清亮的瞥向雷砚,“大人,您这是什么话?”
      宋岩踱步,靠近她,“我们不过是设局。可还记得我们与你说,路线要往山麓走?”
      “与此同时,我们对副军领,喔……”雷砚笑道,“应是另一个怀疑对象,说了截然不同的路线。”
      “只要西域军队去往哪一方,事情就明朗了。”宋岩冷声,“令白鹿,枉陛下一片赤诚的信任,你就是这样攥着他的信任,与敌人通风报信的?”

      令白鹿懵了。
      “微臣没有!”她摇头,“我……我怎么会……”
      她气若游丝,惊恐的抬头,可是瞬间,西域军队蠢蠢欲动,直接有士卒翻身防护栏,就要来一场厮杀!

      令白鹿的军队本来军心不稳,再这么一听,连将军都是敌方的!震惊的须臾,已经让他们错失了反攻的最佳良机。只不过是顷刻,白术国的士卒多半中箭,噗通一声迅疾倒地。
      场面开始失控了。
      宋岩和雷砚也没想到敌方这么快出手,两者面面相觑,想都没有想直接对那领头的年轻将军喊,“住手!我们需要一场谈判!”

      对面的阿扎罗已经环臂观戏了很久,眼神微眯,眸光都在紧紧锁扣着那个久久没有回神的令白鹿面上。
      他的心里只觉得很不舒畅,只想打断那些人对她继续的凌辱,便是毫不犹豫的出兵。
      要说为何他知晓他们会攻山麓这条道……
      这还真是一个局,早早就布好的。虽说,也是为了让她回家的局。
      可是当真正碰到这种场景,她本来神采奕奕的面色忽然疼痛难忍,阿扎罗只觉得,本不应该这样。

      他听到对面二人的话,嗤笑道:“什么?”
      宋岩看对方有意谈判,急忙说道,“令白鹿是我方主要的军领,擒敌先擒王,她于我们不义,不如就将她带回西域,这场战役我们避免最大的损失,直接认输!”

      什、什么?
      令白鹿不可置信的抬头,震惊的神色一览无遗!
      可是阿扎罗还是没有停止作战,仍然环臂,气定神闲。倒是令白鹿,不顾一切的开始低吼,“什么叛徒?!我不是!我不是!你们搞清楚!山麓这条道是你们告知的,敌方想到同样的山麓又怎能是我通风报信?你们难道不觉得可笑?!”
      可是,她的声音因着战争的混乱与他人因疼痛发出的嘶吼,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清晰的传递。斑驳的鲜血在深林里滚烫的迸溅,一切都快要招架不住。

      阿扎罗清笑了起来。目光所及,是那个颤抖的快要跌倒的令白鹿。眯眼,他矫健的身姿于青空下频现,又不过是顷刻,令白鹿就被直接掳到他的怀里。
      “你可还记得昨日应承了我何事?”阿扎罗的声音很轻。
      令白鹿的眼眸蓄泪。

      记得吗?当然记得,他说,无论何事,都要顺着他来。
      她面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色。
      兵临,是危机蛰伏。深林的鲜血汩汩,靴声橐橐,银絮飞天,覆盖一层又一层干涸的血迹。
      军心不稳的结果,令白鹿比谁都要清楚。
      她的声音响亮,若折戟穿透风声的聒噪,凌厉清透,“你们大可质疑本将军是否为叛国之贼,可眼下,只有本将军能指挥你们,指挥你们突出重围!”

      屈辱,不甘,那又如何?
      比不过一条条鲜活生命的丧失之痛!

      西域士卒听罢皆是嘲讽,但白术国的士卒听罢却猛地似吃了镇定剂,众兵皆是心里催生了不可言喻的底气。
      令白鹿是谁?
      是当年渚源之战的主指挥!
      她所到之处,除了宰相与皇帝,所有人都对她卑躬屈膝!

      她的忠心不渝,她的爱军视如己出,名震全国。

      令白鹿抿唇,清透的眼眸是释然的感慨。
      她清澈的目光落在阿扎罗面上,飒然一笑,“这一战战完,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与你归家。”
      话落,她挺直了脊背,便从山坡处纵身一跃,来至两方绞杀的战场,英姿飒爽!

      宋岩和雷砚看呆了,面面相觑。
      两人抿唇,眼神是难言的复杂。

      阿扎罗的面色铁青,唇畔的笑意却愈发浓厚。
      令白鹿,确实很有意思。

      在生死面前,无论真相,能有令特使的舍身入战,白术国的士卒便是军心大振,一鼓作气!
      兵荒马乱,刀光剑影,人声杂沓。

      令白鹿的情况其实很糟糕,毕竟,她武功尽废。
      但是,也好在她修炼了内力,基本的运功不成问题,基本的物理攻击加上未曾丢失的灵敏躲闪,不一会儿,便从紊乱的敌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她清丽的面庞是倨傲的神采,染上斑斑鲜血,宛若琼瑶匝地。

      有敌军从背后偷袭,她一时不察,背部受伤,眼前昏黑,便局促着喘气半蹲在地上。滚烫的鲜血遮掩了视线,等睁开眼,旁边已然是白术国的士卒,皆围绕在她身旁成了一个圈。
      宋岩见此,是难以言喻的感慨。
      这个女子,无论处于怎样狼狈的处境,光是她的气度与光芒,就足以吸引人。
      她似乎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

      混乱持续了很久。久到,令白鹿的肩膀双双受重伤,腹部的一个小角落被撅了个血窟窿。

      阿扎罗那边,面沉如水,却有来人在一侧小心禀告,“阿扎罗殿下,第二分支队遭遇突袭!”
      他紧蹙眉,“怎么可能?如今白术国的大多兵力都在这里!”
      来人抹汗,“小的也不清楚!听说是临时赶来,又哪里这般凑巧,应是早有埋伏。突袭的那只军队的将军实力强盛,连巴娜郡主都只是伤他几分!”
      阿扎罗神色严峻,“战况如何?”
      “巴娜郡主没拦住,那只军队正往这里来!”

      此时正好,当阿扎罗回头看时,西域军队已折损大半!他骇然,令白鹿却于中央忽然举起手,轻声说道:“是白术国的将士赢了。”

      阿扎罗抿唇,半晌颔首,“停。”
      西域的士卒们难以置信的停下攻势。
      令白鹿眼眸清透的凝着眼前的阿扎罗,面上是浴血奋战后的酣畅淋漓,只是面色过于惨白。她就那般一步又一步的踱步,脚步虚浮,来至阿扎罗的身边。
      “我折损这一半人马只待你归来,这份厚礼,可够?”阿扎罗眼眸深邃,低声说道。

      他站在一旁,不插手,只观望,是因尊重她作为白术国将军的最后一战。

      就在此时,有熙熙攘攘的声响,是甲胄碰撞的清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嘹亮的回响在旷寂的深林里。
      众人停手,一致向北方看去。

      远处青烟袅袅,昤昽入杲。是日落西沉,光辉没入即将到来的夤夜。雾霭沆砀,来人的面容于黛黑的蔓延里逐渐明亮可见。
      令白鹿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青白。

      是江卓里。
      他穿细鳞甲戎衣,左右玉钤卫饰对鹘,清俊白皙的轮廓,在入暮的昏沉里皆是抹不去的真实。
      宋岩和雷砚都懵了,先开口道:“皇上,您怎么……”
      怎么亲自来了?

      本来的计划,便是他二人负责。若是令白鹿是叛国贼,就让她成为敌国的阶下囚;若不是,便协力一起讨伐敌人。在商讨时,江卓里一直静默不语,他们也就将且当为默认。

      江卓里沉默的走向战场的中央,靴声橐橐,一步一步,都在践踏着汩汩湍动的鲜血,不知是自国,还是敌国的。
      他眼眸深邃,却沁着猩红。

      令白鹿垂眸,想要躲避他的视线。
      “你真的是叛国贼?”
      半晌,他清浅地开口,是难得温柔的腔调。

      令白鹿抬眸,便坠入他深邃的暗涌里。开口想要否认,身后的阿扎罗却蓦地上前揽住她,低声在她耳廓里警告,“最好顺着我的意,小阿鹿?”
      她脸色苍白。
      清透的眼眸想要驱散氤氲的水雾,想要看清他清隽的眉眼都不能够。只是闪烁着目光,紧抿缄默。
      江卓里的手腕已经青筋四露,望眼欲穿,“国库的金额损失、机密文书缺失、花园大火、以及……透露信息给白将军,让越贵妃得以逃窜,也是你做的?”

      令白鹿只觉得精神都要崩溃了。
      她怎么会做!她又怎能够做?
      眼前的人是她逐渐爱上的人,他所在的国是她这半辈子殚精竭虑的国度!

      阿扎罗的声音冷如冰窖,“说是。”
      风声、水声、碎石落地声,声声清澈。

      很久,时间恍若静置了。
      令白鹿在世间万声中,失去了本清澈的声音,遗留的,是决绝又清凉的沉闷之音。
      “是。”

      江卓里望着她。
      “何时开始的?”他问,平静无波。
      令白鹿侧过身子,阖眼说道:“武功尽失……后。”
      在场的士兵无不愕然!
      谁不知令特使的武功惊人,连月独的统领都要礼让三分?
      再者,从她刚刚的浴血奋战,竟是没一人觉得奇异!

      “好,你很好。”
      江卓里笑了起来,他不理会骚动的人群,抬腿,便想迈起步伐靠近令白鹿。可是只是一抬脚,一支寒光乍现的箭便从黢黑的深林里恁地刺来!
      血染了后衣,触目惊心。
      他唇色白了一分!

      宋岩和雷砚急得大喊护驾,便是人马齐聚,唰唰的聚守在江卓里的左右,可是,他却一摆手,声色狠戾,“都让开!”
      众人惊愕。
      “听不懂朕的话?”他愠怒,声音发冷,“让开!”
      众人驱散。

      江卓里迈着大步,不理会后面的箭刺。他的目光清冷,宛若十二寒霜;却焦距明确,炙热的只蕴含一人。一箭、两箭,夹带着风声,每走一步,痛就镶嵌一分。
      令白鹿骇然的凝望着眼前被鲜血与汗水浸透的他,颤抖着声音嘶吼,“你不要过来!”
      他不说话,眉眼清亮。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直到他终于走到她身边,他失血过多,面色已是乌青。他伸手,想要揽她入怀,却缺了力气。
      望着眼前的人,她清雅的眉眼,她唇瓣边独有的小痣,脑海里逡巡着朗朗月色下她的羞赧、她的愠怒、她的娇嗔,百般模样,都镌刻在他心窝的软肉里。

      只是片刻,什么都没有了。
      他望着她,轻缓的笑了。
      “今日我所受之箭,都是还了你的人情。”他的声音何等清晰,也何等冰冷,“这些年你护着我,拥戴我践祚,这些那些,林林种种,都在今日一笔勾销。”
      令白鹿眼圈都红了,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跟朕回去,让朕亲自定你罪,要你命,可好?”
      不仅是其他人,连阿扎罗听到都极为震惊。
      “白术国皇帝,你可真令我大开眼界!”阿扎罗嗤笑,猛地圈令白鹿入怀,“你手下以她为筹码换安宁,现在却想要回去?”

      江卓里不理他,只望着令白鹿。
      她面色阴沉,双眸垂下。
      “你跟我说,一笔勾销?”她抬眸,整颗心都被揉碎般的炙痛,“你还的清吗?就这几箭?”

      是,她气,她气的发颤!
      这么多年,这么多伤,她从不说痛,从不倾诉他人以纾解,可这并不代表,她所付出的那些过往,可以被轻描淡写的说只承了几箭之痛!
      江卓里紧抿着唇。

      令白鹿沉默的转过身,脚步虚浮,却开始抬起了步履,一声一声。
      江卓里下意识想要追,后面又射出了几箭,终于让他痛的摔倒在地上,一同染上他人的鲜血。
      宋岩立即上前,也叫众人聚守。
      江卓里甩开别人的搀扶,眼眸浑浊而昏黑,却紧紧的只锁定那个即将离去的倩影,明明被她的绝情所伤,可还是不断的念着,
      别走……
      令白鹿,你别走!

      耳边是她的声音,
      “原来这些年来,我所付出,在你眼里,只是如此……”

      他听不见了。
      意识昏沉,疲倦的眼皮耷拉不起。
      只陷入了昏黑一片。

      宋岩揽着陷入昏迷的江卓里,忽然知道了那夜他一直没有说的答案。
      假如她是叛国贼呢?
      那便是死,都要将她夺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写的我很揪心qwq本来不想让女主恨上男主,但在对男主的人设塑造里,成为帝皇后开始逐渐轻视别人的付出……这样的性格塑造也很重要。
    是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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