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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眉间一抹嫣红痣 ...

  •   经年。
      我瞥了一眼铜镜里那一抹清丽的身影,抬手望着尖尖翠绿指端,心内波澜不惊。
      小蜜蜂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突然眼光迷离,面目柔和,喃喃自语道:“小蜜蜂将橙夕还回来了。”
      我微微侧目,斜睨着她道:“也是本辰主将要兑现承诺的时候。”
      小蜜蜂柔和的面容上突兀的扬起一丝讥笑,颇为惋惜的提高声调道:“只可惜已然今非昔比。”她抬起我指端,轻抚上两寸长指,细细端详道:“圆润饱满,翠光莹润,纤纤玉指。只是、、、”她面色突暗,一股阴厉之色瞬间扫过,我只觉指端一顿,随之钻心的疼痛侵袭着感官神经,玉指片已断,断口参差不齐的贴在指端创面,裸露着猩红的血肉。
      小蜜蜂指间拈着那片带血的玉指片,轻描淡写道:“再不是仙籍的标志、、、”她嘴角勾笑轻弹手指将玉指片弹落在地,不屑道:“只血液中残存的一丝仙气怕是会被仙籍所厌弃吧?!辰主要感谢小蜜蜂呦!”
      小蜜蜂邪魔的笑起来,讥笑带着魔力萦绕我的耳畔,穿透我的耳膜,直击我的心底。就当我意识愈加模糊,渐入佳境之际突然一个机灵,瞬间转醒,默然片刻随之一笑,道:“于我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辰主既然要复活小狐狸,对于人世间必然是一场毁灭性浩劫,到时星辰与仙籍势必会来一场生死存亡之战。如若辰主还保留仙籍,不知大战之时是否会陷入两难?”
      我如当头兜过一盆冰水,瞬间大悟,冲口而出:“这便是凌氏王朝得以苟延残喘的缘由?!”
      小蜜蜂仰头细细望了我一阵才缓缓道:“辰主果真如鹰主所讲,无论是前世的小狐狸亦或是今世的橙夕,心思全部放在凌氏王朝!”
      我面色瞬间一暗,眉心微微皱起,疑惑不解的回望她。她面无表情的与我对视片刻忽而仰头灿灿一笑。一道耀目雪白自梁间的红木一跃而下,转眼小蜜蜂怀中便多出一团雪白。它一头扎进小蜜蜂怀里,蓬松柔软的尾巴高高翘起,一抹红尾尖对着我。小蜜蜂轻捏它的两只耳朵,轻抚它脊背的皮毛。小白狐在她怀中撒娇的上下蹭着脑袋,不时仰头向上窥望,一脸懵懂呆萌。
      小蜜蜂一手逗弄小白狐,一边抬眼对我道:“辰主还是快多放些心思在小白狐身上。”
      我道:“难不成小蜜蜂跟我做交易帮我恢复容颜也是为了让我好生慰藉小白狐?”
      小蜜蜂将小白狐放在蒲团上,看着小白狐缩成一团,她低头若有所思,而后嘴角挂着苦涩笑容道:“此刻的小白狐是无辜的!”她靠近我,低头压过我脖颈,附在我耳边低语道:“我只望辰主将对叔叔的亏欠深埋心底,直至辰主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我为小白狐洗澡,梳理毛发,喂食我的鲜血。小白狐舒服的盘卧在蒲团上,舌头舔舐着嘴角边沾染着的殷红点点,不久便沉沉睡去。
      我坐在铜镜前望着镜面中清丽的身影以及蒲团上如云朵般的绵软一团,内心绞痛,眯眼伸手抚上镜面,一会痴痴的笑,一会又泪眼婆娑。闹腾久了,忽感困顿,脸倚着镜面渐渐睡去。
      茫茫雪山,圣洁高远,日光疏淡,庄严沉郁。
      高空中盘旋着一只苍鹰,雪地上巴巴跑着一只小白狐。小白狐嘴角呼着白气在雪地里印出一串串蹄形兽印,突然一个高空跳跃,爬着优美的弧线扑落进一雪坑,随之嘴角叼着一只小型鼠类跃出雪坑。这样往返几次洁白的雪丘后便堆起一小堆鼠类。
      而天上的老鹰也未闲着,瞅准时机一头扎下去利爪上便牢牢钳住一只野兔,微侧身躯滑翔过雪丘将奄奄一息的野兔丢到鼠堆上。
      直至日昏黄,暮苍茫。一苍鹰,一白狐,在雪丘背后守着一堆猎物津津有味的享用。
      此时天幕彤云如絮,掠过苍茫的天地,似将天幕一角撕开一道血口,悄然向白晃晃雪山映下一抹艳丽之色。
      橘色光波笼着的雪丘后,苍鹰眉间米粒般的嫣红痣,小白狐尾尖的红点点,交相呼应,相得益彰。
      我睁眼,水光盈盈,顷刻下泄,瞬间沾湿面庞。
      我竟恍若不知眸中何时蓄满泪水!
      鹰之惑召见了我,当着我的面亲手摘掉黄金面具。我目不转睛的静静盯了他许久才道:“真的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鹰之惑面部已完全蜕变为人类,唯有犀利的眼神还留有一丝苍鹰的傲骨,眉间米粒般的嫣红痣历经千年依旧红润饱满。
      鹰之惑苦笑道:“因为橙夕早已不再是当年那只小白狸!”
      我笑了笑,慢步上前,伸手缓缓拂过眉间的嫣红痣,满意的笑道:“千年浩劫,唯有它依旧如初。”
      鹰之惑没有粗暴的打断我,让我的手恣无忌惮的停留在他眉间,我缓缓闭上眼睛,一股温暖油然而生。我嘴角渐渐上扬,开始脑海中是茫茫雪山,后便是连绵起伏山川,绿油平原,涛涛江河,以及行在各处的生灵,而后渐变成天地混沌一色,头脑恍惚成一池清水,渐渐溢出,最后什么也不剩。
      我睁开双眼,泪顺着眼眶溢出,心内也似涌出一弯汪泉,汩汩的冒着泉水,终是似将一身的罪孽冲刷干净,身心舒畅起来。
      我眼角的泪痕被温柔的指腹悄然抹下,我一把抓住这只手臂将手掌贴服在胸口。我默然感受着异常热烈的心跳,嗅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似千年记忆回到最初那一个点。
      “小狐狸还需静养时日才可出关,这一年辛苦橙夕了,暂时不需要橙夕的血肉喂养于它。”
      我嘟着嘴点点头。
      我搬去巫山总坛位于西南角落最偏僻的一所宫殿内居住,因少有人烟,宫殿连个名字也没有。如若不是我突然搬去居住,大概不会有人会记起还有这么一所宫殿,故暂且称之为偏殿。
      偏殿只有一座低矮的石头房子,主体呈黑白色,墙面锈迹斑斑的印着岁月痕迹,房顶覆着灰瓦片,瓦片的缝隙内颓萎的生着几株毫无生气的杂草。倒塌了一片的院墙乱石中钻出几丛晶莹透绿的多肉,在阳光下泛着白花花的光芒。狭窄阴仄的小院内杂草丛生,破败乱石堆里植着一株矮脚松,虽短小却精悍,生着茂盛的枝叶,挺拔的树干,一副生机勃勃之境,与周围腐败气息格格不入。
      屋内的陈设更像一普通的庄户人家,我只简单的清扫便入住。一日三餐由我亲自蒸煮。闲暇时光我便对着院墙倒塌的一堆乱石发呆。一日我竟看见乱石堆里飘出几片艳红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的慢慢飘落,翩跹辗转钻进我的手掌心。花瓣自我手心由下向上打着旋,我的目光跟随着花瓣移转,慢慢我眼前的花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架石头旋梯阶梯,一圈又一圈,目及所及处仍是层层叠叠的旋转石梯,似要直通天庭。原是地面的乱石堆变成了通天旋转石梯,我抬头屏息凝目定定的望了片刻,脚下情不自禁的迈步上前。刚刚踏上一层石阶,石阶猛地下坠,我一阵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心“砰砰”跳的厉害。我缓缓吐气,定定心神,缓慢的迈步尝试,这次没有任何异样,一步,两步,三步、、、我从小心翼翼到健步如飞,转瞬间已站在高空,探头向下张望只见雾气茫茫,抬眼可见弯弯折折的石阶,没有尽头。莫不是被困在此处?思绪辗转,还未落定,脚下便又一个深陷,恍惚间便觉身子飘荡起来,一眨眼便身处一平台之上。只见周围绿树环绕,没有一丝姹紫嫣红之色。葱郁之外是几淙横七竖八的高空瀑布,无根之水好似从天而降,直扑面门,最后倾泄于千里之下。
      我内心无比震撼,默默感叹,莫不是到了天边?!我小心翼翼探头探看平台之外,只见根根粗壮笔直的树干以及隐在树干间的淙淙水流,望不见底部,听不见回音。此时忽闻身后传来话音:“正是有缘人才可打开旋梯上到天阶之上。”
      我回头笑道:“猜鹰主安排橙夕的住处定会别有用心。”
      鹰之惑微微低头,脖颈边的碎发乍起,好似苍鹰乍起脖颈间的羽毛一般。
      “小狐狸自从出了雪山遭受了太多苦难,望小狐狸在天阶如此圣洁之地疗养身心,慰藉魂灵。”
      我望着瀑布淡淡发笑,半晌,情不自禁道:“或许这里更适宜橙夕疗伤。”
      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除了枝叶摇曳的绿荫别无他物。不知何时鹰之惑已悄然离开。
      我闭目聆听潺潺水音,期间总有即将被水流吞进天边的幻觉。过了最初的震撼,再望总有种惊惧感,索性也悻悻下了旋梯。
      橘色的夕阳下,我眼见旋梯又悄然变回乱石堆。我以乱石堆为几案,以乱石堆为几凳,泡了一壶菊花茶,自斟自饮,惬意酣畅。直至天色完全漆透,鹰之惑身边的小侍女来为我传话。
      明晚星辰凌云阁大阅兵。
      十六位侍女排成整齐的竖排,双手端着珠光宝气的金盘。我面前站着两名绣娘,一人一边扬手扯着一件华丽繁复的大红绣袍迎着蜡烛的星星点点热情洋溢的为我展示精美的刺绣。
      我望着绣袍上行云流水般的花草鸟兽,笑意盈盈道:“那么便烦请两位绣娘明晚准时为本辰主更装。”
      一行人离开后,我仍旧保持着笑意,很久很久。不经意间向铜镜中的一撇,心内骤然大惊。我明明在努力的微笑,铜镜中的景象却是嘴角明明挂着笑面容却是一派肃杀落寞之像?!
      夜已深,周遭寂静无声。我仍静静等在乱石堆前。掩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一抹月牙散下青光,与廊檐下挂着的一盏琉璃灯散出的微弱橘光相互交映总不至于黑漆透底。
      我一直相信闪电的沉稳与速度,所以我并未有半点焦急与担忧。
      只是当我眼见月牙儿一点一点西移,心中不免忐忑起来。能令他在星辰地界出现意外的只有一种可能,可我却坚信那是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天空现出鱼肚白,七彩霞光快要溢出黑云,我终于听见闪电“嘚嘚”马蹄声。我心内一阵激动,雀跃着回头望向偏殿斑驳的大门,眼见着大门洞开闪电跃进,以及闪电背脊上的那位公子、、、、
      再见恍如隔世。
      在黑漆渐变微亮的天光下我们默默互望。慕南辰肤色黝黑,手臂变得粗犷,头发也不似先前那般柔顺服帖,而是有些凌乱的贴着头皮,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温润如玉的气质已然所剩无几。
      许久他才道:“夕阳落下最后一丝光辉,晴天终于栽满一万棵绿树,我才有勇气跨上闪电奔向橙夕。不知待晴天恢复绿树成森,可否迎回橙夕?”
      我苦笑道:“难不成慕公子是想晴天代替巫山成为星辰总坛?”
      慕南辰眸光一暗,略微低头,似是思量片刻抬头道:“我想橙夕有权知晓安歌儿的真相。”
      我心一沉,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皱眉轻声道:“真相?”
      “我在晴天为他建了衣冠冢。”
      我砰然听见自己内心一直苦苦维护的世界“轰隆”倒塌,满目黄沙漫天,遮天蔽日,天地陷入混沌不堪。
      我默然退后,脚跟重重抵在乱石块上,随之脸面上挤出虚空的笑。
      “安歌儿率一小队先行军执行任务,途经一处山谷,因山石遭遇过度采挖,以致山体滑坡、、、”
      我静默许久才凄惨笑道:“看来橙夕所做的努力终究是白费了!”
      慕南辰上前一步,轻柔牵起我的手道:“那便请橙夕切莫再辜负现下晴天一众人等的努力。”
      我抽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轻笑道:“请公子记住橙夕此时的模样。”
      天色越发明亮,周身只流淌着一层薄薄浆雾,我们彼此默默互望。耳边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鸡鸣狗吠依稀远远传来,轻碎的脚步伴着板车的吱呀,低声细语的呢喃,水井边上转动辘辘的轱辘声一股脑的传进耳畔。红彤彤的太阳快要出来了,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浅紫色的霞光,星星早就不见了,天是春灰色透着一种白,蒸的半空中腾起轻薄的晨雾。
      世界要醒了,橙夕要睡了。
      我笑着跟慕南辰告别,混混沌沌的奔进床榻褪去全部衣物安详的睡了。
      漆黑的夜,茫茫无边际。忽的一两点火光从山腰处遥遥飘将过来霎时划破静谧的夜色。层层火光随之鱼贯而出,由远及近,突显出一大片空地。这乃是夹杂在高山峻岭间的谷地群,由大大小小的谷地、盆地交错而成,周遭沟壑纵横,荆棘丛生,绿荫遮蔽,是天然监狱的好处所。这正是星辰的练兵场。
      我自软轿缓缓而出,身着大红盛装,头戴日月星辰冠,足下踩踏云靴,软绵绵直上云霄之感。我被鹰之惑扶着手臂一步步走向尽头的高台,那里设有星辰辰主的宝座。我左右耳畔各垂一颗小圆珠,与冠顶嵌着的小圆珠交相呼应。起初小圆珠散出暗淡幽绿的荧光,越靠近宝座光亮如炬。你以为这小圆珠是夜明珠,不,其实它们是小狐狸身上寄生的灵虫,现下还蜷缩在透明的软壳内等待“破茧而出”。小圆珠不用任何束缚便可漂浮在我周身,待我端坐在宝座之上,小圆珠中心的浮点红光大盛,点点游弋着打开触角,裸露出红绒绒似芝麻粒大小的身子,随之红虫的光芒陡然大增,瞬间堪比太阳。那一瞬我似是被钢针刺目,痛苦难耐。耳边骤然慌乱成一团,人仰马嘶,重物倾扎破碎的声响。我勾勾嘴角,闭目端坐在宝座之上。待嘈杂过后,耳边逐渐恢复虫鸣兽吼我方缓缓张开眼睛,望见了一个烛火通明的世界。
      我端坐的宝座左右两端各铺设一架烛台,各烁烁燃着四四方方近千支成人手臂粗的白蜡烛。近下首左端设有一席位,鹰之惑端坐其上。我的右下端却空着。星辰右星护虽被废除但其下建制却基本被保留下来,且门下门徒多为年轻妖艳之女子,被安插在人间各处充当细作搜罗凌氏王朝以及江湖的各类情报。高阶下方设有两排案几供给星辰各部长各门主以及德高望重的长老。再外围亮着一圈圈火把,将山谷映照的似如白昼。
      鹰之惑带着面具笔直的端坐在我左手边,对着下座的仞峰道:“仞部长请为右星护铺设座席。”
      我微微一滞,面上挂着淡笑,问道:“鹰主是要重设右星护?”
      鹰之惑笑道:“右星护本就存在,现下只是缺少一位掌户人。”
      说话间仞峰已然到了近前,捧着巨大的白色蒲团跪伏在我脚下,恭恭敬敬的将蒲团铺设好,又向我叩头施礼才小心翼翼退出高台。
      鹰之惑仰头对我道:“星辰迟早要还政于辰主,尽快将左右星护配置齐全才可助辰主大展宏图。”
      我在心中暗暗盘算即将宣布的右星护人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成想真实的情景却令我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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