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橙夕》雀翎儿

5、太阳墓地

　　再次醒来发现躺在一片白晃晃物质上，似是镜面，爬起来看清竟是巨大冰面。
　　我扫眼四周。
　　不远处河岸上未融雪迹，白茫茫，一片一片，招人眼球。
　　枯黄野草遍布河滩，随风摇曳。
　　这哪里？植物生病枯死？
　　我惊疑道：“晓山，你快来看。”
　　没有反应！
　　我伸手摸摸身边的晓山，却只感受到一片湿凉。
　　晓山？
　　心里惊慌到窒息！
　　我甚至不敢扭头观望！
　　就在一瞬间我心头转过数个心思！也许晓山只是内急，或是去找吃的，或是、、、、、
　　我慌忙的四下张望，双眼触及之处不是哀草萋萋便是冰晶雪痕。呼啸的风夹杂着迷雾般的雪沫从身前一掠而过，我打了一个寒颤。
　　不可以又这样离我而去，不可以！我爬着抓到不远处的包袱，紧紧搂在怀里，牢牢抓住最后一点念想。
　　我走出冰面，来到河岸，遥望远方。一山隐约出现在天边，掩在蓝天白云，犹如一条巨龙，“头”仰着天，“身子”腾空，“爪”踏着地。在一“爪”处另一山峰竖直挺立，似钉在爪上的钢钉，“龙”欲腾飞而不能。
　　我心中好奇加重，提步向山走去。
　　一路上冰雪覆盖，荒无人烟，衰草萋萋，寒风刺骨。连野兽都不曾见到半只影子。
　　难不成被妖魔袭击过？
　　我拉了拉衣不蔽体的衣衫，顶着刺骨寒风，瑟瑟前行。
　　突然一声尖锐“刺啦”，绿萝裙裙摆被挂去大半片，一株带刺灌木丛上飘着一抹破旧绿色。这下哪还能称之为衣裙，只能叫做挂在身体上的破布片。
　　我不得已从包袱寻出一件换上。葱郁森林不分四季，衣衫全部是绿萝裙，在凛冽寒风中，实则杯水车薪。
　　我又困又饿，却不敢歇息，怕一睡会永远醒不来。随意吞一些干草籽充饥，吃一把雪解渴。
　　几日艰难跋涉，终于到了山脚下。近看没了龙的形态，就一普通山头。近在咫尺的崖壁上凸显出一黑漆漆山洞。我上前，准备进去躲避寒风。可无论怎样尝试，始终无法靠近崖壁，均被重重弹出，似有一层透明防护横档在崖壁近前。
　　多次尝试后，我气恼坐地，仰头气哼哼望着眼前一步之遥的山洞。
　　我擦拳磨掌，报着赌气心态一头狠狠撞上去，被透明防护弹开一丈远，屁股重重落地。
　　我“哎吆”呲牙咧嘴揉着快要摔成八瓣的屁股，气馁要放弃时，周身突然聚起绿色如浓雾一般的雾气，慢慢隆起，将我高高托起。我嗅到了浓烈的葱郁之气。“绿雾”瞬间向四周辐射，散出一圈耀目金色光芒，气势逼人。透明防护金石裂碎，天摇地晃，“龙爪“上“钢钉”迅速褪下，直至消失，似山峰钻到地下。云雾迷蒙中，“巨龙”形态再现，张牙舞爪，似刚从睡梦中惊醒，即将腾飞。
　　身下“绿雾”及金色光芒迅速退却，惊现一巨大圆坑，自己处坑正中心。大圆坑周围是一圈圈向外递减的小坑坑，密密麻麻扩展，就像耗干光芒的太阳一样。
　　我从坑底爬起，顺着小坑坑进到崖壁的山洞前，却又发现洞口凭空横着一把金色大锁。洞口旁的崖壁上影印一风车，快速转动，绿色颗粒状雾气渐起，在空气中凝结成钥匙，一溜烟奔向大锁，灵动钻进锁眼，锁瞬间落地。
　　我无比惊奇爬上洞口，洞口黑漆漆。心内一阵胆寒，腿筋打转，站洞口不敢深入。
　　忽而一阵清风袭来，温柔拂过全身，浓烈青草气息瞬间流通每个角落。洞内簌地惊现明亮光线，眼前逐渐清晰。
　　本以为萧瑟冷寂的山洞竟是一派富丽堂皇景象。两对朱红漆雕龙凤立柱矗立洞口两侧，上镶嵌大量滚圆珍珠翠绿玉石，最珍贵属两颗硕大无比夜明珠，亮光便是夜明珠发出。
　　立柱后是两级青石台阶，沉下的空间摆放满满当当。雕花梳妆台上竖着一面铜镜，清晰影印出珠宝宝气。竟是梳妆台上摆满珠翠，镂空雕花金饰，素白淡雅银饰，温良纯润玉饰，珠粒灵动珊瑚，滚滚圆润珍珠，灼灼璀璨宝石。
　　这些大手笔绝不是民间寻常百姓能够享用。不，不对，应该是除非皇室成员不可享用。
　　难不成这住过一位皇妃？
　　我被这一荒唐猜测吓到了。葱郁王国皇宫到处是守护灵子布下结节，皇室成员怎可任意僭越？
　　顾不上纠结，洞壁上五颜六色光芒耀目闪烁吸引了我的目光。原是洞壁上用珍奇异宝镶嵌起八幅巨大的壁画。
　　我不由惊啧！
　　只见第一幅多用蓝绿宝石银块勾勒一幅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恩爱小夫妻农耕织布场景。
　　第二幅多用金块点缀七彩宝石勾勒一金光闪闪，脚踏太阳腾空而立的上古天神，地面上仰头跪着小夫妻，似乎正传授某种神秘力量。
　　第三幅天空一蟠桃树下上古天神酩酊大睡，而大地分为两个画面，一为大雪纷飞，草木枯荣，荒芜丛生，一片沉睡迹象，二为小夫妻处于龙型山脉半空中脚踏金色太阳挥舞宽大白色衣袖，似乎释放着某种力量，脚下大地复苏，绿草悠悠，万物生长，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第四幅世界突变黑纱镶嵌黑色调，黑烟滚滚，妖魔鬼怪丛生，人类流离失所，尸骸遍地。小夫妻中的男人头戴金冠，身披龙袍，眉间现乌黑花型印记，骑跨在腾飞的“山龙”脊背上，“山龙”两只乌黑发金的眼珠狡黠仰望叩浮脚下的众生。
　　第五幅小夫妻中女人身穿纤白素衣，乌黑长发用幽白极近透明小花后脑简单斜挽髻，眉间现纯白花型印记，与脑后长发中的小白花遥相呼应。她半空中脚踏金色太阳伤感悲悯俯望人间疾苦，向大地摊开右手掌，指缝间散出用绿宝石嵌出的似迷雾般绿烟，飘散至大地，飘荡在草木间。飘过之处草木逢春，苍翠可爱，却仍未能逆转世界主流的黑色调。万物众生正处于水深火热，妖魔鬼怪天地任意横行，人间犹如地狱，那点苍翠色实属太单薄，可她又能做些什么？
　　第六幅画面勾勒女人单薄背影，坐在洞内一雕花梳妆台前，乌黑如瀑长发自然下垂，脱落地面打了几个弯，却不显一丝凌乱。在打弯处清晰显出几朵纯白幽静小花。
　　铜镜模糊现出一张忧郁脸庞，辩不清五官。梳妆台上露出一半碧绿玉盘，盛放几片绿叶和红嘴山桃。绣花鞋旁乖巧横卧一只银白雪狐，半仰头悲悯望着眼前人。
　　第七幅勾勒一金碧辉煌宫殿，背景墙一巨大黑龙跃跃欲试腾飞，乌黑发金的眼珠似笑非笑望着殿内的一切。宫殿正举办盛大宴会。小夫妻男人盛装卧坐高台，左右美女相伴，錦丽华衣，珠光宝气，阿谀奉承，媚眼如丝，玉杯莹莹，梦醉三生。
　　宴会上多为长相怪异，面目狰狞，形形色色之人或妖或坠魔之人。珍馐美食，琼浆玉液，推杯换盏，丝弦管乐，轻歌曼舞，一派歌舞升平之象，却掩饰不住一个个或险恶或凶狠或奸笑丑陋嘴脸，似乎空气弥漫着一触即发危险血腥的动荡味道。
　　第八幅天神高高仰卧，一脸肃杀，周身光芒暗淡，逐渐褪去之势。人间战火熊熊，妖魔鬼怪横空出世，万物生灵正遭灭顶之灾。
　　“巨龙”山脉悲愤仰头哀嚎，早已失去光芒乌黑眼珠惊恐万分盯着高高在上天神，张牙五爪，一爪订入一根直立山柱，深埋大地，“巨龙”无法腾飞。
　　小夫妻女人挥袖飞向天际，留一只银白雪狐冷眼旁观世间疾苦，眼神的一丝愤恨揭示狐狸内心真实感受，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麻木冷漠！
　　我颤抖着看完八幅巨大壁画，心中震惊不已。只在葱郁森林生长的幽静花竟会出现在远离葱郁森林的壁画上？
　　这里是？
　　我慢慢靠近壁画，伸手想摸摸光鲜亮丽的冰冷宝石，却看见指尖泛着翠绿光芒的莹莹手指，心中又是一震。经墨池水洗涤的身体，葱郁之气会很快流失，虽没有固定期限，快则一瞬，慢则几日。我已奔波数十日，指甲竟仍未恢复本色？
　　疑惑不定时，手指不小心碰触壁画，壁画似慢慢后退，山洞响起沉闷石块摩擦地面的声响，一阴暗狭仄通道突现眼前。
　　山洞密道？
　　阴暗狭仄的通道只容一人通行，低矮起伏处甚至要爬行。一路挤挤歪歪，磕磕碰碰，眼前终于开阔起来，潺潺流水声先入耳际。
　　一巨大溶洞！
　　蜿蜒陡峭坡体伸出一只青铜“龙头”，“龙嘴”源源不断吐出水流，每个打弯处，垂下巨大瀑布，形成一条洞穴暗河。随处可见高耸倒立石笋，石钟乳，两面洞壁雪峰皑皑，坚冰千仞，层层褶皱。一根石笋系着一只独木舟，没有船桨，像飘零大海的一片孤叶激荡在瀑布落地产生的巨大水波中。
　　我咬咬牙，身子顺着瀑布滑下。只觉一阵蚀骨冰凉，屁股重重砸水里，似摔成八瓣，疼痛在冰冷寒水中阵阵痉挛至全身。我全身颤抖着无法动弹，感觉丝丝细流变作根根软绳将我死死捆绑。我越来越无力，马上就要混沌水中，脑中突然一阵清明，自己遇水会结冰，岂不是要冻死在这？
　　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而起，抬手抓住一根垂下的石笋，顶着瀑布荡到身上的水流产生的巨大冲击，勉强在水流里站稳了身子。越来越冷，却惊奇发现身上竟没有一丝冰渣？
　　等等！不对！体内的燥热何时消失？竟然感觉到了冷？是何时感到了冷？
　　这一阵子莫名其妙的怪事多了去了，顾不上细想，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稍作休息，深深吸口气，攒足力气猛地向独木舟窜去。脸先着船梆，身子还飘在水里。努力爬上独木舟，晃了两晃，趋于平稳。小心翼翼解开一端拴在石笋上的绳索，不用驾驭独木舟自行平稳前行。
　　我促膝坐在船头，望着身下静静潺潺流水，心头一阵茫然！
　　前方尽头会是？
　　过了很久很久，独木舟仍慢慢静静行驶在哪儿哪儿都一样的溶洞，我渐渐觉得时间许是定格这一刻！一飘零身影乘一独木舟，永久永久，直到老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