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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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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泽不知道的是，被他夸奖“很有分寸”的沈苓此刻正漫步于白日的青临城中，并打算深入这座迷梦之城，猫若是失了好奇心就不能算作猫了。
沈苓小小的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君鸿随口道：“是不是有人骂你了。”
段沨：“也有可能是有人想你了。”
君鸿：“谁会想这家伙……哎？你也能看见我？”
他颇为惊奇地扇动着翅膀，绕着段沨飞了几圈。
段沨点点头：“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都无处遁形。”
君鸿见有人搭话，话匣子大开，接连问道：“你刚才说我们要在这里待到死，是说我们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青临城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失踪这些天就一直待在这里？刚才那些水母又是什么东西，它们带着人要去哪里？……”
段沨：“你的问题还真多，不过在这里的时间很漫长，我可以一一告诉你。”
“青临城的白日与黑夜其实不能算作一个空间，二者是相互隔绝的，生活在夜里的人们不会有对白日的记忆与渴望，他们的生活平静安详却是一场虚假的梦，这些灰烬可以让你永远地沉睡于梦中。”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但也可以说我们几个是这座城里唯一清醒的人，他们永远生活在夜晚，永远不会醒过来，整个青临城就是城主布下的一场巨大的梦。”
“我不是青临城的人，自小游荡在外，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门大派，但是也会些法术，自保不成问题。原本我也没发觉这里有什么问题，只当是昼夜颠倒是这里的习俗，但是这个，”说着，段沨拉出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只玉坠，“这是我自小戴着的护身符，它在一天黎明降至时突然变得灼热，那天我便醒了过来，也从那天开始一直困在这个空间。”
段沨：“这里的白天是永恒的，我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但是迟迟不见黑夜。这里没有其他活物，所有人都在沉睡，你无法叫醒他们，只有被包裹在那些水母中间，他们才有可能醒来，但是一醒来就会被吞噬，毫无反抗的机会。”
“那些水母带着人运往城东的那扇门，我没有进去过，但我猜那后面就是城主的住处，那里也许有解开这个困境的办法，但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法过去。”
沈苓举着那把从街上顺来的伞，看着段沨，年轻女孩英挺的眉目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没有打伞，她的灰色长袍可以挡住城中飘落的灰烬，也可以隐去气息不被游荡的怪物感知。
在这座城里，她徒劳的寻找着出去的办法，她说这才是现实，却被现实困在这里。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沈苓想起了自己在青玄山的那些日子，师弟倔强地看着他的时候，说自己不怕危险不认输的时候，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或许我们可以捉一只来看看。”沈苓观察了一下四周，口吻中带着玩笑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别做多余的事。”段沨拢着袍子，语气严肃“你要是找死我可不会救你。”
“这些怪物，我曾试过杀死它们，但是它们身体柔软，就像一股水流，平常刀剑无法伤害它们，绳索铁笼也无法困住它们，实在是难对付，而且一旦被缠上很难逃脱，我之前差点死在它们手里，靠着保命的符咒才能死里逃生。”
沈苓说：“那我们试试别的办法。”
远处的街角出现了一只落单的水母，这只水母的行动有些笨拙，无头苍蝇般穿过几间空屋子，它飘飘荡荡的似乎没有找到目标，触手没有感知到异样的气息，也许是这片区域的“目标”已经被清理完毕，它用触手挠了挠头，正打算打道回府时，眼前突然出现了闪过一道红光。
那是与目标不一样的东西，也是它没见过的东西，火红的影子停在屋檐下，似乎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水母的体内泛起淡淡的蓝色，它感到体内的酸液正在翻滚，依随进食的本能，它悄悄靠近那个小东西，没想到小东西突然腾空飞起，沿着屋角溜走了。
水母自然不能放过猎物，它具有穿墙的能力，追捕不是难事，没过多久就将小东西逼到了一间阴暗的破屋内，那只未见过的生物就停在它面前，它本能的想要上前吞食，却突然感到自己的头顶被贴上了什么东西，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席卷全身。
沈苓让君鸿当诱饵，自己上前贴了只符咒，瞬间，那只水母身上燃起烈焰，火光照亮了这一块空间。
“唔，烤干了。”火光熄灭后，沈苓走上前查看，发现那只剩下缩成一团的胶状物，巴掌大小，其中有一块闪闪发亮的晶体。
沈苓把那团东西拨开，将晶体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君鸿和段沨都没见过这东西，凑上来查看。
“这应该就是构筑这座迷梦之城的基石。”沈苓端详着这个东西，“与书中记载的梦魇分泌之物很是类似，梦魇吸食人的梦境而后吐出梦晶石，梦晶石可以让人沉睡或陷入幻境，是一种能够操控精神的物质，对修行也颇有益处。”
“这个水母就是传闻中的梦魇？”
“应该不是。”沈苓摇摇头，“梦魇在中州已经消失了几百年，若是在这里出现，消息会早早传开，这些大概只是一些拙劣的模仿。”
沈苓捏碎了这颗梦晶石，淡淡的粉紫色光芒融入了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似乎有一种精神力量涌了上来。
“不求形似，只求意真。虽然是模仿之作，但这之中的力量也有些用处。”沈苓轻轻笑了声，然后将手伸到伞下，接住了几片雪花般的灰烬，果然没有感到困倦。
“走，我们继续烤几只水母。”沈苓兴致勃勃地说道。
“哎、等等，这就……”段沨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沈苓和君鸿配合的很好，流程越来越熟练，不一会儿就烤了好几只水母，梦晶石攒了满满一把。
看到自己束手无策的怪物被这么轻易的解决，少女心中升出一股挫败感。
沈苓看到了，安慰她：“世间万物相克，你的功法正好不适合对付这种东西，身上没有对应的符咒，打不过它也很正常。”
段沨：“那么你修炼的是什么？”
沈苓笑了笑：“我嘛，杂学家，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就是了。”
……
段沨觉得，沈苓来了以后，事情都变得好办了许多，原本难以杀死的水母现在可以随意的戏弄，原本难以逾越的障碍现在看来也并非不可战胜。
“你懂的可真多。”在沈苓解开重重机关打开地宫入口后，段沨不由得发出感叹。
沈苓：“这东西看起来棘手，明白其中的诀窍就会知道外面这些不过都是些掩人耳目的把戏，和真正的机关术比起来还远远不够格，你若是对这些感兴趣，日后可以去西南蜀地的神机阁讨教一二。”
段沨轻轻叹了口气：“有机会再说吧，我现在只想能活着出去。”
他们眼前是一个阴森的长廊，这里是城中怪物产生的地方，也是那些水母将人运送过来的地方，据说青临城主居住于此。
这座宫殿里面远比外面能看到的空间大得多，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脚边还有些干枯的尸骨，这一切都彰显出此处暗藏着诸多危险。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解决了长着人脸的鸟、有着四肢的蛇、奇怪的会发出咯咯笑声的木偶等一众奇奇怪怪的家伙后，饶是沈苓也不由得发出感叹：“嚯，这整个一变异生物大本营啊。”
段沨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惊惧后心态也渐渐变得麻木，她看着沈苓砍瓜切菜般的对付怪物，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或许有误，这青临城可能也不是那么可怕，他们或许一会儿就能打到青临城城主面前，将那奇怪的家伙一顿胖揍，揍到这里恢复正常。
沈苓的砍怪风格与他的外表全不相符，他本人是怎么省事怎么来，动作直接又凌厉，招招致命，看起来颇为冷酷，沾血的双手配上脸上温和的微笑让人不由得浑身冒鸡皮疙瘩。段沨心想，在这地宫里或许沈苓才是最恐怖的怪物。
沈苓：“嗯，是我的错觉吗，好像麻烦的东西变少了些？”
段沨看了看他们身后一路的怪物尸体，沉默了片刻。
“……应该不是，在这里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应该躲起来了。”
在走过了阴暗的长廊后，他们的眼前传来了些许光亮。
“这是什么？”
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四方的池子，里面盛满了粉紫色的沙砾，这些沙砾闪着细光，好似在池中流动。
沈苓取出了一把扇子，挑起了一点沙砾，它们离开了池子就变成了点点流光，消失在空中。
“这是……”
“是梦。”沈苓接过话，沙砾的微光反射到他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梦幻的色彩，一时之间，众人仿若真的置身于梦中。
“挺有意思的。”沈苓起身，走到一旁，将沙砾快速抛到一边的黑色墙壁上，霎时，原本黯淡的墙壁散发出奇特的光华，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如一场水月镜花。
“真有趣，从这里产生梦，再将美梦送给别人，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一场幻象里。”沈苓看了半晌，感叹道：“这城主还真是热衷于白日做梦。”
段沨的手指拂过那扇巨大的万花镜，神情有些恍惚，她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缓缓流下一滴眼泪。
“小心，不要被这东西迷惑。”沈苓发觉情况不对，走上前想要叫醒段沨，眼神无意间瞥到了那片幻光，也不由得怔住了。
空气中传来了清新凌冽的气味，是无妄峰上经年不化的积雪。一阵风吹来，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到他身边，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沈苓在这阵风中回过头，收回剑，脸上扬起惊喜的笑容。
“师父，您回来啦！”
在那片梨花下站着一个人，须发花白，眼角的皱纹掩不住年轻时的风流倜傥，他手持一个酒壶，眼角眉梢带着些许醉意，又带着分明的笑意，脸上是止不住的欣慰和骄傲。
“臭小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招招手。
沈苓跑过去，黑色的长发与玉色的发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