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学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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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开的房门被白菜用背顶开，她把刀别在腰间，端着碗面走了进来，见到脸色晦暗不明的三人都紧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辛苦了。”狄洛一笑，满室尴尬气氛消散了不少。
不管是何时间，是何地点，是何目的，狄洛怎么笑都甚温柔，甚璀璨，甚诱惑。白菜捧着面碗，盯着狄洛发呆。树下花瓣纷飞，那时他救了她，说自己就是她在等的人，或许这就是宿命？白菜浮想联翩，不料被想想推了一把。她恍惚扭头对想想道：“你也要吃面？厨房里还多呢。”她倒没忘手上的是给狄洛的。
想想几欲气结，没来得及发作，天天已瞧见狄洛的脸色，把她给揪了出去。
白菜很周到地递上筷子给狄洛。
见狄洛吃了一口，眉头微皱，白菜有点担心：“是不是不好吃？”
狄洛摇了下头，白菜寻思着，狄洛可能是被人看着不好意思吃，她忙坐到一旁低头数桌腿。
狄洛吃相斯文，却也不慢，不一会儿便气定神闲地吃完了，又喝了杯茶对白菜道：“你把她们支到厨房去了，是有事要说？”
白菜的小伎俩一下被看穿了，老实点头：“为了小玉的画。”见狄洛茶杯空了，忙殷勤倒水。
狄洛道：“你不用担心，不过是遵从了大长老的话做做样子而已。”
白菜得了他这句话，心下舒了口气。这时，想想走了进来对她煮的面颇有微词，白菜被她挑剔了，觉着有些尴尬，忙起身告辞。
谁知狄洛拿了灯笼出来，真要送她回牧云斋，白菜虽过意不去，却又想着不如就让他送一小段吧。
打着灯笼照路，烛火摇曳，照得荼蘼小径上半明半寐，花影凌乱。白菜抱着妖刀鳞迦，跟在狄洛后头走得慢。只听狄洛道：“还真警惕，刀不离身。”
白菜叹气，这把刀就是用来压制她身上的邪气的，她还真想收回去。便紧走两步上前，把这苦恼向狄洛说了一遍。
狄洛笑道：“来落霞山一般都是为了修习结界之术，只有自身能造成更强的小结界，就不怕用了术被青龙潭的结界反噬了。”
“说得轻巧。”白菜听了不满抱怨道，“我又不是你。我就这么点点道行，怎么能指望立马练成。上次差点死在后院那个火云阵里，说什么我也不敢再用半点妖力了。”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难道是愿意教我？”
狄洛依旧往前走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白菜忙蹭到他旁边唠叨着：“教我嘛，教我嘛，你看我一个弱女子，拖着把大刀，你怎么忍心让我到处丢人现眼。我如今连牧云斋的大门都不敢出了。从前我误吞了那个什么灵珠，多么不幸，你把我带到山庄里来，我要是弄丢了刀，见着宝物就抢，岂不是坏了先生你慧眼识人的名头......”她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忽然“哎哟”叫了一声，没留神脚下，正踩到路边一个坑。
狄洛回头，见她跌坐在地上，笑道：“刚刚你念完了咒，难道还要在这儿坐禅？”
白菜赌气坐在那里不起来，嘀咕道：“坐了也没人理。”
“你都念‘谁敢不从大悲咒’了，谁敢不理。”狄洛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白菜听他同意了，一抬头开心道：“还有招蜂引蝶的那个，我也要学。”
狄洛凝神看了她一会，将她拉起：“你倒贪心。这些都是大管家我的看家本事，不能白白让你学了去。”说罢拽着她往前去了。
“什么看家本事，分明是用来骗女孩子的。”白菜嘀咕着，又追问道，“那你收徒不？”
“可以考虑。”
狄洛拖着她的手没放开，就这么提着灯笼，拉着她出了花丛，穿过竹林。
竹叶落了，倦倦地沾在衣上，风吹不走。
听说兰若寺里的书生遇上一个女鬼为他红袖添香，他握了她的手，冤鬼路便成了万丈红尘。那妖怪为什么要苦苦修炼？一朝化为人形，难道是为了堕入红尘，再看破红尘飞升成仙吗？
白菜一阵胡思乱想，狄洛指尖微凉正触到她手心，她脸上却多了些热，不由结结巴巴嗔怪着：“哪，哪有师父找徒弟，揩油的。”
“你不算徒弟，你资质愚钝，我怕你辱没师门，先不收了。”
“那你，缺厨娘不？其实我的手艺还好。”
狄洛手指似颤了一下。
白菜微愣，原来想想刚才没有乱说，只是不知道那面到底是有多难吃？
一连三日，白菜顶着大黑眼圈到狄洛那里去听他说教。
“你是晚上没睡吗？”狄洛坐于书桌前，头也不抬问她。
“嗯......啊？嗯。”白菜听到狄洛的声音，揉揉眼睛，迷糊应了几句。她正打坐，没想到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过来！”狄洛忽然大声。白菜如闻惊雷，摸到手边的刀，一骨碌从打坐的榻上翻身下来，忙忙要到狄洛跟前，一不留神左脚踩右脚，直向那张书桌撞去。幸好眼前一道白影闪来，她被狄洛提着胳膊拎了起来，登时神魂一震，骤然清醒。
她两眼瞄了瞄，抬头道：“先生，您袍子上有个大墨点。”
“顾左右，而言它。”狄洛寒着脸，转身回去坐下，继续提笔写字，淡淡道，“既然是来睡觉的，明日就不用来了。”
白菜傻眼，学艺事小，坏了印象事大，她愣愣站在那儿看狄洛写字，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句半懂不懂的口诀在那里来回飘着。
半晌，狄洛忽然抬头，口气稍缓：“是不是我讲得太枯燥？”
白菜没想到狄洛还自省了，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狄洛搁了笔，眉头微蹙：“你没听懂？”
白菜也蹙了眉，再点头，看上去皱着小脸，心事重重。
狄洛垂眉看着自己跟前的墨字，轻叹了一声，似有些自责。
白菜见状，怕自己打击了人家，忙安慰道：“也不是全不懂。”
“那是哪里不懂？”狄洛追问。
白菜张了张嘴，她也是顺水推舟，没想到狄洛还打算深究，她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眨眨眼睛道：“可能是我路子野，没闻过正道，一时听着不习惯。”
狄洛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们今儿停一日，容我想想如何把个中道理给你说透。”
白菜暗自吁了口气，总算掰了个听上去还算周正的理由来。正在自己的绿裤子上擦手心的汗，已被狄洛拉到他跟前。
白菜还想垂头，却被狄洛捏着下巴，被迫与他大眼瞪小眼，深情相望。“脸上和脖子上又多几道新伤？怎么回事？”狄洛皱眉。
白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忙要拿袖子去遮脸上的抓痕，却被狄洛抓住手腕。
狄洛今日好似不大高兴，可谁知呢？男妖心海底针。见他神色肃然，白菜只好老实道：“琉璃还住在牧云斋里，我和她每天至少打一场。”
除了小黑偶尔劝架以外，其余的都在一旁看。小玉说她对毛过敏，兽毛纷飞吸多了，她会哮喘。倒是吱小山来帮忙了，但没两下就被打晕了过去。翡翠在一旁算账，没空帮忙，只是吩咐关上门，任他们四个打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据说琉璃和云起他们所有的开销，当然也包括牧云斋里打烂的东西，苗婆婆全包了。她送钱来的时候，还直夸翡翠义薄云天。
听说昨夜开了赌局，翡翠坐庄，白菜的赔率高达一赔一百。
其实加入战局的还有她的宝贝萝卜和雪豹云起。白菜比较吹亏，它们都是兽，有利爪，而她那把妖刀“鳞迦”不用法术的时候，拿去劈材都嫌钝。
打了一宿，清晨整个牧云斋静悄悄的，都在睡回笼觉，只有她接着出门了，说好了要找狄洛学法术的。山庄里大部分妖精都不会做结界，就算她学会结界之术，诸如狄洛这种级别的妖还是打不过，她为什么要学？早知道不学了。正郁闷，忽听狄洛问她：“你赢多，输多？”
白菜有些恼火，怎么个个都隔岸观火？！于是别开头不想再理狄洛，忽觉得脸颊上一阵清凉。原来狄洛正拿了药往她脸上抹，她撇撇嘴，这人还算有点同情心，可一想起自己屡战屡败，有些黯然。
狄洛见她垂了头，心中了然，却道：“幸好有先见之明，没收你为徒，不然我还得去为自己正名。”
白菜差点被怄得内伤，直想拿手上的刀戳他，可她那把钝刀哪里戳得痛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声如蚊嘤：“你一见人家小姐是个如花美眷，估计还下不去手呢。被打得嗷嗷地就是你。”白菜一脸悻悻，说罢就要去抢狄洛手里的药瓶子自己擦。
狄洛顺手将瓶子塞到她手中，给她擦脖子上的抓痕，淡淡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如花美眷？”
白菜被他扳着脖子，想动动头都难，于是挤了个很光风霁月的笑容：“瞧见我没？比我差一点的勉强算是吧。”
狄洛听罢，唇角微扬不知要说什么，这时，只听门口一声响动，狄洛松开了钳制，转身落座。
白菜扭头一看，原来是想想走了进来。
白菜见她赶得脸颊绯红，匆忙走进来，拿出一个卷轴呈给狄洛，心下好奇起来。再看狄洛也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只是展开卷轴悉心看起来，白菜便退开两步站在那里，装傻充愣。
忽听狄洛问想想：“大长老和蝠王到西垛山多久了？”
想想道：“自那个自称“西垛妖使”的到天庭下战书，要为他们的银面大王讨回公道开始，眼下已过了一月，送信的说大军几次入山，不是迷路，就是遇上异相，只好折回。”
白菜忽然想起吱小山说的“大长老西垛山降妖录”，心中奇道，难道这大长老在西垛山妖没降成，反倒被妖降了？听说从前八百天兵天将到西垛山大战三天三夜，损兵折将还是没拿下，这里的少主风隐去了才摆平的，果真是恶妖自有恶妖磨。
或者大长老捎信来，就是来向狄洛求援的。这么说，狄洛比较厉害。
白菜心中正忙着为这些大妖怪排序，看谁最生猛，听见想想问狄洛：“先生要往西垛山走一趟吗？”
狄洛略一沉吟道：“不用。但那些妖怪中估计有精通奇门之术的，大长老他们久攻不入，再下去恐要生变。”说着他提笔在卷轴上飞快写了几个字，卷好递给想想道，“你让鹤先生将这信速速送往罗浮山给我师弟，或许只有他能助大长老一臂之力。”
想想得令收了卷轴，出去前斜睨了白菜一眼，朱唇微动似要说什么。
白菜估计想想什么也不敢说，冲想想坏坏笑了一下，昨日她刚刚告诉想想，狄洛愿意教她法术是因为爱吃她煮的面，而且她很乐意常来下厨。想想估计被吓得不轻，巴不得她学完快走。
见想想走了，白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狄洛道：“你那个师弟会奇门？还比你更厉害？”
狄洛瞟了她一眼道：“怎么？你又想学那个了？”
白菜连忙摆手：“不，不。学太多我怕我自己会撑死，我还是先学会怎么应付它再说。”说着她手持妖刀鳞迦，挥了几招。
那妖刀上青气散乱跳跃，如焰妖娆，肆意张扬。“天仙姐姐”好吃懒做，刀锋上的功夫可是毫不含糊，白菜倒也学了几分。
刀光纵横间，她仿佛变了样子，沾染了几分刀上的妖气，眉梢跃上一抹蛮横神色，挑衅看向狄洛。谁知狄洛起身过来，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道：“做了刀奴，还得意！难怪你白白被人菜。”
白菜一瞬微愣，随即面露不屑，哼，连她的名字都被他取笑了去。
狄洛道：“妖刀鳞迦的刃是用百片龙鳞打制，你是它的主人，就要用自己的灵气驾驭龙鳞戾气，以水气守心，以金气御刀，将它收为己用，绝不能被它的妖气牵动。”
白菜听着，对照往日用刀时的情形，狄洛这话似乎有些道理，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思量，忽觉一双大手探过她腰间，不知何时狄洛已晃到了她身后。
一丝惊讶从白菜心头掠过，那双大手已交握在她拿刀的手上，听见狄洛在耳边训斥：“我教你的虽不是什么阴阳造化，却可以将你身上的先天水气和游离的灵气融成一体，化为后天金气。你老是睡觉，靠你自己不知要悟到几时？”
白菜心中哀叹，唉，狄洛教起法术来，就变得认真又严肃，完全不懂得寓教于乐，就算以后收了徒弟，也会统统跑光光的。
“你还敢发呆？”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只做一次，看仔细了。”
手被握紧，白菜不敢再神游，忙忙凝神，感到一股力量从狄洛掌中汹涌而来，五感瞬间灵敏，听见他低低催促自己念动真言字诀。白菜照做，屏息凝神间，感觉游散在身上的灵力一点一点汇聚起来。
自从她上次误闯火云阵后便灵力大增，可她一直控制不了那些灵气，上一刻还觉得神采奕奕，下一刻却觉得不堪重负，差点被累死。因此狄洛就先教她聚灵之法。
没想到真有奇效，原来是她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忙借狄洛之力，以灵气御刀。“鳞迦”上青芒渐敛，灵光仿佛烟水流转其上，在刀上徐徐游走，如潭沉静，似玉温润，起纵随心。
白菜暗喜轻喝一声“收”，妖刀化为一道温驯白光，钻进她嘴里。“窈窕淑女”怎能四处带刀而行，收了刀，白菜喜不自胜。身后墨香混着药香飘来，醇厚伴着清香，直袭她的心头，心便“忽”地一沉，没感到青龙潭吞噬她力量时透骨寒意，只觉得狄洛掌心温暖，倚在他胸口，手臂靠着手臂，安定又让人眷念。恍惚抬头竟撞进他幽深的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香在心间泛开。白菜按捺不住卖力狂跳的心，他再这么将她圈在怀里，她就要死于非命了。
白菜忙抽手，退了一步，狄洛微咳一声，转身望向窗外。
她偷眼看他，风从窗口吹进来，自身边无声流过，牵动起他那雪白袍角飞扬，却带不走她脸上的燥热。
没人说话就是尴尬。
白菜想了想，忽然有点伤脑筋的事，学了汇聚灵力驾驭妖刀，但要她自己抵御青龙潭的结界还是件没影的事儿，便只好上前拉拉狄洛的大袖：““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下？我还得把刀拿出来。”
狄洛转身看她扑闪着双亮眼睛，也没问为什么，就点头允了。
“没刀，我根本打不过琉璃和大云。我没......”白菜急急道。狄洛颔首间，笑得山明水秀，让人整颗心都飞扬起来，她突然忘记要解释些什么了。
可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解释不清的。
为什么琉璃非要缠上狐狸，为什么云起总挡着琉璃前面，为什么萝卜帮着白菜却好像和云起串通好了一样，为什么它俩常一起不知所踪。有太多的事是白菜想不明白的。
全牧云斋的人都已经日夜颠倒了。
到了晚上，众人就看混战，下赌注。
听说昨几夜山庄别处也来了不少人，翡翠搭了个卖宵夜的摊子，说要让大家吃得安全，看得开心，顺便兜售金刚大力丸、九转回魂丹之类的东西。来人原本半信半疑，一见白菜屡败屡战，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越战越勇，便纷纷掏钱。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学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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