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火云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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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出了牧云斋，白菜就跟在想想后头转来转出。
想想被白菜踩住了裙角，趔趄了一下停下来，瞪了她一眼道：“你若是再敢跟着我，我就把你家小姐的画撕碎了。”
白菜大喜。
白菜后头跟得紧，直嚷着要把小玉的画要回去，想想被她絮叨得烦了，就想威胁她一下，谁知白菜竟拼命点头，这倒让她干瞪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玉画的那个画眉鸟烧烤拼盘哪里见得了人？为了避免贻笑大方，白菜决定私下要回去，让翡翠代为画一幅新的。想想不喜欢她，她知道。可她却并不讨厌想想，反而觉得想想像法宝一般有灵气。白菜每次见她，就琢磨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法宝。不仅想想让她有这种感觉，天天也是，都有种法宝的灵，气息相似。
“喂，喂。你傻看什么呢？”想想见白菜正盯着自己发呆，拉回裙角，不悦道，“你要跟就跟着吧。反正我不会给你。”说罢转身就走。
没想到白菜颇有恒心的，一路纠缠她到了山庄的北边。
忽然觉得有点冷，白菜不再叨念，往前方张望了一下。
好大的一个园子，青松苍翠挺拔，上面还覆着些许白雪。这么说，北边园子的时令是冬？
这时，想想忽然停步，扭头对白菜道：“我劝你最好别再跟着我进去收画，晴雪园里住的人你可招惹不起。”
切！吓唬人哪。白菜不屑，眉毛跳了跳，紧追两步比刚才跟得还紧。
迎面甩来一股寒气，劲道是粗狂的，飘散在风中余味是北地的苦寒和清冽。白菜冷得缩了缩脖子，抬头一看有个牌坊果真写了“晴雪园”三个大红字。
又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呼喝，还有噼啪声响。
二人都觉得奇怪，忙往那个钉满铆钉的朱红大门去了。谁知大门紧闭，里头呼喝声不止，鞭声呼啸，像是在责罚一个奴才。想想听了一会儿，就要转身离去。白菜却仍好奇扒在门缝上还想看个真切。
只听里头有个苍老的女声道：“小姐的安全是你职责所在，可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村里的规矩赏罚分明，今日就给你个教训。”
见想想正站在一旁犹豫，白菜冲她呶呶嘴道：“这怎么还有村里来的？”难道还是老地主？
想想嘴角一扬，嘲笑她是个没见识的，偏头过去轻道：“伏雪村有没有听过？”
“咝！”白菜倒抽一口凉气，莫不是天山伏雪，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厉害”。
北方的兽族彪悍，咱惹不起，但躲得起。白菜悻悻，撑了门正要起身，却觉得手上脱力，眼前的门一下拉开，她躲也没躲过，一头栽了进去。
“婆婆，来了两个奸细！”开门的小少年嗓门亮得很，十二三岁的模样。人长得壮实，一双牛铃大眼，却没想到眼力这么差。她头上噌噌冒着的，可都是正气，白菜撇撇嘴。
抬眼一看，院子里有棵大树，一个年轻人赤膊被绑在了树上，一身肌肉挺结实，只是身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
“正你是谁？”是那个刚才教训人的声音。
一个矮胖老太婆走出来，拄着拐杖，身上黑毛皮捂得严实，眼中是精光寒芒，脸色黑得吓人。
那一声喝倒是气势逼人，想来她刚才是被人堆淹没了，只因周围站着的那些男女体格太彪悍，白菜觉得晴雪园里好冷，可他们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大多是毛皮护腕，毛皮长靴，一身毛皮装，露胳膊的露胳膊，露小腿的露小腿，很英姿，很飒爽，很野蛮。
看来都不是吃素的，幸好她看起来跟棵菜似的，想来大家不会有胃口。
白菜镇定了一下心神，从地上从容爬起，冲院中一拱手道：“我们不是什么奸细。这位是狄大管家的手下，而我也是这里客人。”说罢，就感到冰冷目光一道从后头射来。
院中众人的目光在两人溜了一圈，落在想想的那一摞画卷上，只听老太婆发话道：“二位姑娘辛苦了。画卷暂时没有，请你转告夫人与大管家一声，不日便会补上。”
老太婆说话不太客气，但让想想更不乐意的是让人以为她和白菜是一道儿的，却似乎不敢得罪，老实道：“婆婆的话，想想一定转告。”
老太婆听了点点头，又扫了白菜一眼，白菜见想想对她极为恭顺，立刻也赔上谄媚一笑。
又见想想告退，她忙不迭也告退跟了出去了，出了门却回头瞥了一眼那绑在树上的人。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孔，可惜参差长发盖住了眼睛，他头正微微偏过来，似在侧耳听静听。血痕遍布的矫健身躯，一种威慑力穿透冷冽的寒气，直逼进人的心底，气势强悍如狂风甩在脸上，让人一时呼吸不畅。
白菜刚有些昏昏然，忽然警醒过来，唔，是猛兽。
快步跟出晴雪园，白菜扯住想想问：“这样，是不是她家就该出局了？”
想想甩手，抖开她道：“你也不去打听一下，琉璃小姐和夫人是什么渊源，劝你们家小姐别做美梦啦。”
“什么？！”白菜跳脚，“不公平，这不公平。”她大叫起来，小玉的拼盘画怎么也比没有强。想着，她睨了想想一眼，“哼”了一声道：“我自找你们家先生说去。”说罢，跑到前头，走得飞快。
“喂，喂，你敢！”想想追不上，在后头抱着画，气得直跺脚。
可是，白菜在山庄里逛了半日都没见狄洛的人影，问人人家也都要摇头说没见过，她顿时泄了气。正垂头跨进牧云斋的大门，就遇上吱小山在说书。
这个细眉细眼的小子，吱小山是山庄大厨的小儿子，十三四岁的模样，因为常到厨房里偷油喝，就被发配到牧云斋来当差了。
吱小山好英雄爱八卦，口齿伶俐，自从他来后每日午后都被一群小厮丫头围着，成为固定的“说书”时间。
“正听哪段呢？”白菜过去推推小鲤鱼。
“少主去西垛山的事。”小鲤鱼聚精会神正听，水灵灵大眼睛里闪着钦佩，心不在焉应了白菜一句。
老段子，没兴趣。这家少主就是个逞勇斗狠的主，如今还指不定在哪儿肆虐呢。
也就小玉她有兴趣。白菜甩甩手就要回屋，却被吱小山看到。
吱小山忙叫道：“白姐姐，白姐姐，别走啊，我还有新出炉的故事哩。”
白菜转过来，奇道：“嗯？什么故事？”
吱小山坐在栏杆上，得意道：“大长老西垛山降妖录。”说罢他跟眼前两个小厮呶呶嘴道，他们刚忙笑着给白菜让座。
又是西垛山那个只长妖怪不长草的妖山。三不管地带，怎么忽然又降妖？
白菜正纳闷，吱小山已经开始讲了：“上次幻影山重现，由于天将守护得力，龙魂无人得手，大妖怪却是一批一批魂丧幻影，灰飞烟灭。俗话说得好，大妖好收，小妖难缠。不久前一日，一个不怕死的小妖自称是西垛山的妖使，闯天界下战书，要为他们的银面大王报仇。”
有人叫起来：“什么银面大王？没听说过。”随即被吱小山白了一眼。
小山继续：“西垛山众妖如此嚣张，天庭若不应战岂不是颜面大失，于是，请狐族大长老去西垛山灭妖......”
这时又有人叫起来：“不是请吧。是天庭怕白白便宜了妖界吧。”
“都别打岔，听我说呀。”吱小山不高兴嘘那人，眼角却瞥见白菜起身要走，便一骨碌从栏杆上跳下来拦住白菜道：“白姐姐，怎么走了?是不是我讲得不好？虽然大长老还在那儿打，但我这儿说的可都是真的啊。”皱着眉，模样儿还挺着急的。
忽然后头有人叫起来：“原来小山喜欢白姐姐。”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吱小山瞪着那些人，白脸涨红成了猪肝色，素来嘴皮子利索，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
白菜见哄笑的人群后头有道落寞的红影晃了一下，便笑着拍拍小山的肩道：“我突然记起来还有些事。下回再来听你说个全本。”说着她便往人群后头去了。
一路跟来后院。白菜左顾右盼，“宝贝，宝贝。”叫了几声，就是没找到常在这儿打发时间的红狐狸，却发现这后院的景致似与往日有些不同，刚靠近就觉得周身热了起来。
眼前花是花，树是树，大石是大石，一片清爽，不知热从何来。
白菜这大半日都在跑来跑去瞎忙活，忽然想坐一下。这两日牧云斋里总有零零碎碎的事，让人心里发慌。
先是逍遥本人大模大样地来打望了两三回，每回都被翡翠三言两语给挡回去了。再者，就是蕙小姐说她有两颗红宝石不翼而飞，要猿伯带人到处给她搜去，白菜想起交换兰刃的那两颗来，幸好她一拿到手就藏得严严实实了。听说猿伯到处没找着，蕙小姐不依不饶，说山庄有贼，等他爹爹和大长老一同从西垛山回来，看山庄里如何交代。没听见夫人有什么动静，只是猿伯他老人家被逼得到处转悠，怪可怜的。
白菜心里过意不去，却又不敢说，总是惴惴不安，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出神，忽然远远似有人叫她“白姐姐”，原来是吱小山一溜小跑过来了：“狄先生派人来说他眼下脱不开身，白姐姐若有事晚一些可以到荷塘找他。”
白菜听罢点点头，吱小山有点担心道：“白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不舒服？”说着，吱小山走过来，半路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见旁边的石缝一个细竹柄伸了出来，便好奇把那东西拖出来一看，像是一杆令旗。
他向白菜扬了扬小旗子，笑道：“难道这是火云令？”
火红旗面，上面金字绘着阴爻阳爻。白菜心中一动，或许真的是传说中火云令，可摆阵很难又无趣，她没有兴趣。
吱小山玩笑地结了个手印，又装模作样地挥舞了几下，想逗白菜开心。
谁知，地上忽然迸射出金光，似有无数金色云纹涌动其间，灰色浓烟从金色云纹中漫涌而出。
白菜大骇，皮肤灼烧般地痛楚，却看不见火焰在哪，一摸旁边的岩石，正变得越来越烫。
忽听一声“噼啪”巨响，右面一棵梧桐竟兀自燃了起来。
吱小山早已被这种种异状惊呆在一旁。
白菜忙拽过他手中那面令旗往地上一扔，喊了声“快走”，便拉着他往后院外跑。
刚跑出没几步，前方一道火障从地上冲出，焰火滚滚，吞吐着熊熊火舌直向他们掠来。
白菜一惊，拉着吱小山矮身躲过，却趔趄了数步。
转身再找出路，只见周围那些花树也纷纷燃着了。
一抹妖异殷红映上白森森的假山。移动起来，将出路堵死。
地上流光浮动，层层漾开，变幻莫测，圈出一个逃不出的牢笼。
“白姐姐我一定会救你的。”吱小山握住白菜的手斩钉截铁道。
话音未落，一团火球从燃烧的梧桐上飞下，如同长了眼睛般撞向他们。
白菜忙推开吱小山，两人分头滚开。
只听吱小山“啊”地一声，躲开了火焰却撞上一旁的山石，不动弹了，化作一只银灰色的小老鼠闭目躺在地上。
白菜一身大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们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还没有人赶来？
忽然一团火焰跳到白菜面前。
火红大尾一摇，是只狐狸。
“宝贝，你怎么在这里？”白菜叫道。
风隐懒得解释，只道：“快跟我走。”
“走”字还未出嗓子眼，只见一团火焰飞来，风隐忙飞身上去替她挡开。
“危险！”白菜伸手抱住它滚到一边，抬头见那团火球擦身而过，打在正燃烧的梧桐树上，生出四个火球来，打在别处又再一分为四。
顿时火焰四下飞蹿，来势比刚才还要迅猛，仿佛炎火地狱的边缘。如果说这是个阵，最后只能是玉石俱焚。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白菜握着风隐的爪斩钉截铁道。
白菜咬唇，念动咒语，左边那颗虎牙暴长了二寸，如兽牙一般显露出来。
风隐傻眼，这棵傻菜竟然要用术！
只见白菜抬手将牙掰下，手中一道森白光华闪过，兽齿在她手中幻化成一把银色长刃，流云缭绕，青光飞腾。
烈烈火焰，翻涌如浪，皆闻风而动，向她簇拥过去。
白菜一跃数丈，挥刀之间，如金鹏展翼百万里，刀锋过处，卷起飓风，火焰尽灭。
不想那棵熊熊燃烧的梧桐，火舌乱蹿，似有冲天之势，火焰比刚才膨胀了一倍不止。
氤氲光气笼罩，她青丝如雾，黑瞳似漆。
白菜柳眉紧蹙，脸颊绯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角滚落下来，心念一沉，手起刀落，劈碎了那棵着了火的梧桐。
风隐顿时有翻白眼的趋势，火云阵中的母树就这么没有了，它还要另想办法修补起来。
“带着吱小山快逃。”白菜看了眼狐狸，再也站不稳轰然倒下，眼中粲然精光一下子黯淡了。
风隐眼见白菜的灵力一点一点流失在阵中，气息渐弱，有点担心她经不住死了，咬咬牙，捡了火云令，将阵中灵力注入白菜身上。
这火云阵是风隐的，是他用来汇聚灵力摆下的结界。
风隐弄到了火云令，他照青龙潭吸取灵力方法在后院弄了个小阵。青龙潭的道理很简单不过是金生水而已，只是那个法宝太强大。他找个棵母树暗生幽火，火附物才明，一般人根本不会发觉闯入阵来。偏偏令旗被吱小山发现，还胡乱用了一把。
炙热中，白菜觉得一丝清凉从心间泛开，周身苦楚渐去，朦胧看清眼前的红狐狸直起身子，后爪交替在地上弹来跳去，前爪中令旗挥着，火红的大尾巴甩着，嘴里还“嗷嗷”地不知在叫什么，真像个跳大神的。疯了！疯了！
正欲哭无泪，只听“噗”得一声响，狐狸手中那面火云令忽然烧着了。狐狸忙松手，惊吼道：“有人破阵？！”
火云令一瞬化为灰烬，红焰流光开始溃散，飞舞的碎石沙砾纷坠如雨，地面也开始摇晃起来。看来这阵中天地是要崩溃了。
白菜看了眼躺倒的老鼠，又看看跳得正起劲的小狐狸，周围火焰飞蹿之势又起，顿时哭丧了脸，怎么没人来救，翡翠小玉，你们在哪里？
眼泪刚开始掉，白菜忽觉身子一轻被人扶了起来，耳边有人叫：“三当家，三当家。”
白菜抬起眼皮看，那人一身黑衣，飒飒英姿，她从未发现小黑如此帅过，星目里似藏浩渺烟波，黛色半隐间有自己的影子，他到底是谁？
未细想，就瞅见狐狸龇牙咧嘴向小黑扑了过来，似要搏命，却被小黑一把捏住，十分精准。
小黑捡起老鼠，架着拖刀的白菜，两拐三拐地出去了。
白菜听到有人幽幽哽咽，恍惚睁了眼，是小玉正坐在跟前抹眼泪。见她醒来，小玉才露出点笑容：“都睡了一天一夜，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狄先生还来看了一回，我和翡翠才安心。”
白菜茫然，狄洛来过了？
翡翠过来道：“幸好是小黑破阵救了你。”
“人呢?”白菜问。
翡翠道：“正给你熬药。是不是你又捡了什么回来才变成这样的？”
白菜无辜摇头，又好奇问：“小黑怎么懂这些？”
小玉道：“他说是从前一个老神仙说他有慧根，常指点他修行，学过一点。”
翡翠点头道：“真是傻妖有傻福啊。”
见小玉和翡翠像从前一般一唱一和，白菜什么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拉住她们的手一阵激动，却只是跟着道：“小黑真是好人。”
偏头正瞅见，那团红毛从门外蹭了进来。白菜眼珠一转，叫道：“哎呀。我饿了。想吃翡翠做的鱼丸子，还有小玉炒的青菜。”
翡翠小玉相视一下，都说“好”，忙忙出去了。
狐狸正坐在墙边，眼睛直冒绿光，白菜勾勾手指头，让它过去。
风隐想了想还是从了。
未到跟前，白菜伸手摸到床边的刀，便一提插在它跟前。
“说，那阵是不是你摆的？”
白菜气势汹汹，风隐却是已经窝火了一日一夜，才不管什么刀，跳起来抱住白菜的头，发疯似的拼命地摇。
它难得一次发善心，可这棵傻菜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体质，把阵里汇聚到的灵力全吸光，一点不剩，最后那只黑猪还把它的火云令也给毁了。它此生想恢复从前的功力，恐怕变成老狐狸也不可能了。
风隐想着，突然觉得很沮丧，松了爪子，被白菜拖下来抱在怀里。
“谢谢你去救我，我请狄先生教你修炼，好不好，他那人可是很好很好哦。以后别去弄那些......”
它死也不要做傻菜的爱狐，死也不要跟狄洛学！正要暴跳起来，却发现白菜已经睡着了，她微笑了一下，就连如此无风无月的黯夜，也变得生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火云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