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戎》蓝泉

3、第 3 章

　　次日，意然早早到办公室。
　　窗沿上的薄荷长势蓬勃，植株朝着太阳的方向伸展着，意然给它们浇了水，又将花盆转了角度，顺手掐了两片青叶在鼻下嗅了嗅。
　　昨天夜里，她看着时间过了三点才恍惚睡着，晨起时感到精神不振，此刻闻见薄荷清凉的气味，似乎能消散些疲顿。
　　昨日江晨放在她车上的纸袋里装着几大盒品相极好的燕盏，麦歆时常吃这些，意然知道若要买下这些东西得花不少钱，她觉得不妥，于是带来打算退给墨戎。

　　月初照例有工作碰头会，贺扬刘蓉及几位主管陆续到了公司。
　　意然安排小魏将墨戎发给她的文件打印成册，分发下去，让大家选择与自己部门和业务有关的部分着重看一看。
　　老吴姗姗来迟，边翻看边打哈欠。
　　意然知道他已对这件事定了调，所以态度敷衍，心下暗叹了口气，递上资料。

　　众人哗哗翻着着纸张，贺扬在某一页停下来看了一会，忽然把资料一推，愤愤说：“这样改还怎么做业务？”
　　他部门下的采购主管跟着附和，老吴和刘蓉看了几页，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老吴需得起个带头作用，碍着面子，因此不便发作，闷闷地说：“大家都发表一下看法，意然把大家的想法都记录下来。”

　　他们矛盾集中在付款额度权限及审核环节上，采购的抱怨10万元以上的货款就得向总部财务报批，额度太低；营销的抱怨对回款管得太严格，毕竟客户付款不可能百分之百及时；财务的则抱怨多了每周资金流向报表的工作；老吴嘴上虽不说，但意然看过文件，以后向公司借款需要支付日利息，他以前自己做老板，抽调资金都是他一句话的事，现在被如此管控，自然也怄着一口气。
　　众人滔滔不绝地抱怨着，唯有意然沉默，好像即将执行的新制度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会后一众人催促意然把记录整理好，仿佛一肚子脾气无处发泄，正好拿她撒气一般。
　　意然随意应付了午餐，利用午休时间将会议记录整理好给大家确认，连同会议签到表一起扫描发到了墨戎的OA上，软件显示他已经接受，但一直没有回复。
　　他交代要她呈报最新的固定资产和物业的报表，意然打算利用这几天统计出来，于是边应对日常的工作边整理着，忙至快下班，忽收到江晨一通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意然想着墨戎也许想边吃饭边聊聊公事，而自己也计划将礼物还给他，便答应了下来，偏偏又来了一个找错路而迟到许久的面试人员。
　　处理完一切，已超出下班时间很久，意然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拎上东西赶赴约定的地方，可是晚高峰还是让她比离约好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钟头。

　　他们相约的地方在城中市井一处叫做“予园”的餐厅。
　　那家餐厅最近频频出现在媒体，意然见过报道，那幢屋子原是民国公馆，红砖坡屋顶，彩色玻璃拼花窗，屋前用碎石铺成图案，院落里栽种着高直的法国梧桐，看上去极具时代感，但每日接待限量，需得预约才可用餐。
　　意然从未去过，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指示牌，恰好见着江晨在巷口冲她招手。
　　她十分抱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江晨接替过她的方向盘，催促着说：“我去停车，你快些进去，他等得不耐烦了。”

　　门口花墙下，有服务生上前引她进入，她摁着隐隐作痛的胃穿行过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墨戎已坐在院子一侧的葡萄架下等她，面上已有不耐的神情。
　　意然来不及欣赏院内的景色，忙上前抱歉地对他说：“对不起墨总，我出来晚了 ，路上特别堵……”
　　墨戎将手机朝桌上一扔，极冷淡地说：“那为什么不早点出来？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在意然的心上，她却不想解释，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何体谅得到基层岗位日日如履薄冰、任劳任怨、还要遭人抱怨的状态。
　　她笑了笑，平静地说：“墨总，下次我会注意的，对了，我发给您的文件，您看了吗？”见他点了头，意然继续说：“今天开会讨论的内容，我都总结在里面了，需要您代表集团做出权衡和指示——”
　　他打断她：“你是……胃疼吗？”
　　意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捂着胃，连忙回过神来，放下手回答：“有一点……墨总，您看能不能给一个确切的答复时间……”
　　藤蔓被风拂过，舒卷婆娑间发出细碎的声音，他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轻声说：“你过来一下。”
　　意然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温和的跟她说话，她不知道他要干嘛，轻轻应了一声，走近他身旁。
　　他一言不发地握过她的手臂，微凉的四指托住她的腕，拇指定在她小臂内侧某一点施力揉按。
　　他喃喃说：“这里是内关穴，按着可以止痛。”
　　意然慌乱地想将手抽离，他紧扣住她的手臂沉声问到：“就那么怕我吗？”
　　意然的脸哄地一下发起烫来，她当然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怕他，急着要躲开他，或许是太久没有被男人这么执住手腕，觉得有些突兀。
　　她离他那么近，近到可以闻见他衣上的淡香，看见他蓬松的发顶及搁在腿上无力的右手，那些细节清晰地展现在意然眼前，他似乎不在意被她看见，专心的按了一会，又叮嘱她换了只手，过了一会，他停了下来，问道：“好点了吗？”
　　“好像真的不疼了……”她看着两臂上留下的红色印点，胃部的难受似乎真的缓解了许多。
　　天色已暗了下去，院子里亮起灯光，藤架下垂着圆形的灯球，漫射的暖光将他们环绕着，他们仿佛处在自无数个星球的中央，就在那时他笑了，意然才知道，他笑起来竟那般温和好看。

　　江晨回来后，服务生便陆续将菜端了上来。
　　墨戎让服务员先给意然盛了热汤。
　　意然看着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墨总，关于大家的意见……您能给个确切的时间吗？”
　　墨戎皱了皱眉，说：“我说过会尽快的。”
　　他大概向来如此对待工作，所以大家都轻看他，事出有因果然没错，。
　　意然不再纠结，慢慢喝着碗中的汤，她原以为今晚仍是嚼蜡，可是并没有，眼下这碗热热的红枣肚条汤让她的胃温暖了许多。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回答，这跟意然预想的结果是一样。
　　江晨推起墨戎，他们没有走服务生引意然来时走的那条小路，走了旁侧一条平整的路，需得绕过那幢房屋才可到达门口。
　　意然不语，那条小路凹凸不平，与常人无碍，可是他坐着轮椅，或许会觉得太过颠簸。
　　她默默随在他们身后，走至门外时，已有服务生将墨戎的车泊好。

　　见到江晨拉开后门，意然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避开了视线，匆匆跑去自己的车子，拎出纸袋，她故意将动作放慢了些，估计着时间才返身走去墨戎的车旁。
　　他已坐好，轮椅也被江晨收入了后备箱，见她到来，降下了车窗说：“你回去和大家说，下周之前会有答复。”
　　意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稍愣了愣，说：“好，我会跟大家说的。”
　　“为什么……”墨戎顿了顿，问道：“为什么你没有任何意见？”
　　意然这才知道，其实他有认真看过那份会议记录，她想了想，回答道：“新的制度执行起来应该会有些不习惯，但对于公司而言，完善的制度可以保障企业有序规范的运作，利大于弊。”
　　见他靠着椅子不再说话，意然笑了笑，将手中的纸袋放进副驾。
　　江晨看了看，不解地问：“然姐，这不是前几天送给你的？”
　　意然抿嘴笑了笑，“对。”
　　门廊的灯光下，墨戎的拧紧了眉，脸色阴沉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意然从来不知道，退还礼物还需如此大的勇气，尽量缓着声音说：“太贵重了，我不能……”
　　她的话还未说完，墨戎便升起玻璃不再理睬她，江晨无奈地看看她，叹了叹气将车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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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着急，匆匆写完就发上来了，你们负责捉虫，我负责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