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戎》蓝泉

4、第 4 章

　　他们扬长而去，车灯渐渐消失在夜幕。
　　明明刚才还气氛不错，他却一下来了气，意然都不知他气在什么。
　　回到家中，意然除下衣裙，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将泡沫带走，她站在雾气弥漫的水帘中，无意间看向镜子，朦胧的镜中映出的线条曼妙而紧致。
　　她关上了龙头，取了毛巾擦着身体，慢慢回忆他微凉的指尖停留在她皮肤上的感受。
　　他手指的形状很好看，指甲饱满光洁，修的平整干净，力度适中地揉着他讲的那个穴位，她其实并不反感他碰到她，那时她感到皮肤下涌出微微的热，酸胀又舒适。
　　很久都没有人这样碰过她，那一刻，她被他莫名地吸引，甚至希望那只手能抚过她身体的其它地方。
　　想到这，意然一怔，继而恍过神来，长舒出一口气，强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穿好睡衣，逃似的离开浴室，藏进了毯子下面。

　　陈阿姨在客厅看电视，见到墨戎板着脸回来，招呼也不打直接进了电梯。
　　“他这是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她指了指他的背影问江晨。
　　江晨亮了亮手里提着的东西，“这个，人家不要。”
　　陈阿姨笑了出来，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追女生。”
　　江晨听见有人按响门铃，忙放下东西去开了门。
　　“墨总？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今年集团状况不如往年，眼下已临近6月，离半年度经营计划还差了一大截，作为集团总经理，墨泓书需要做好向董事们交代的准备，还需要提报下半年工作安排，说穿了，如果今年没有完成既定目标，他要承担全部的责任，如果是那样，他就是愧对父亲的期望了。
　　他一直忙着工作的事，以至于墨戎到这里已经两周了，他都没来看过他。

　　墨泓书松着领口，笑着点了头，“今天稍微得闲一点，小戎呢？”
　　江晨忙带他上了二楼，“我们也刚回来一会，小墨总自己先上去了。”
　　江晨轻敲了门，“墨总，大墨总来了。”
　　房间里有人应了，墨泓书咬了咬牙，推门而入。

　　墨戎正背对着门口往杯子里添水，桌面有些高，他执着壶的手有些发抖，墨泓书见他一只手有些吃力，忙上前替他拿了起来，盛好了水放在他手中，轻声叮嘱：“在家多喝点水。”
　　墨戎抬起头厌恶地撇了他一眼，把水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立时发出很大的声音，水也漾了出来，他态度恶劣地说：“要你管？！”
　　墨鸿书不作声，取了纸巾擦去了水渍，重新倒了小半杯递给他，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则蹲在他的轮椅前，慢慢替他脱去鞋袜。
　　“小戎，你脚背有些肿，早些洗澡休息吧。”
　　墨戎讨厌他这种好脾气的样子，挑了挑眉对门口不敢吱声的江晨说：“今天不用你，让他帮我。”
　　他们的轮廓几乎一致，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唯有眼睛不相同，墨泓书的眼睛刚毅深远，让人感到信任而踏实，墨戎的眼角上扬，黑密的眼睫下，一双瞳孔碧清明亮，却冰凉锋利，仿佛要把什么刺穿似的。

　　江晨看着他们，为难地说：“不好吧……”
　　墨泓书对他摇摇头，“不要紧，我来就好。”说着，摘下了手表。

　　墨戎被抱离轮椅，无处依靠时，他只能靠左手抓着床沿维持平衡，墨鸿书小心地扶住他的身体，替他脱去上衣，又将他平放在床上，替他退下裤子。
　　怕烫到他，墨鸿书试了水温，极小心地将他抱进浴缸，蹲在浴缸边将洗发露揉到他的发上。
　　墨戎紧紧攥着浴缸边的扶手，连泡沫流进了眼睛时，也只敢用知觉模糊的右手捞起一点水蹭蹭眼角，可还是被蛰得眯起了眼睛。
　　墨泓书取了毛巾打算帮他擦去那些泡沫，他躲开了。
　　墨泓书有些无奈，继续替他揉擦着身体，又执过他的右手细细查看，指着掌根说：“总不肯带手套，你看看，这里都磨破皮了。”
　　墨戎不屑地笑了笑：“人都残废了，还在乎磨破点皮吗？”
　　墨泓书的动作滞了滞，沉默着帮他冲了水，用浴巾裹住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床上，侧过他的身体，为他揩去脖颈上残余的水渍。

　　他的身体有几处伤疤，最叫人心惊是嵌在他后背上的那一条沿着脊柱直到腰骶的伤疤，手指触碰时，甚至能摸到固定在脊骨上的螺栓。
　　四年了，那条伤痕从粗粝红肿慢慢退成浅粉色，收缩成窄窄的一条，阴雨的季节，那条伤疤总会将墨戎折磨得夜夜难安，而他也跟着无法入眠。
　　墨泓书停下了动作看着那里，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
　　“看够了没有？”墨戎不耐烦地低吼，抓着身侧的床单，勉强使自己平躺过来，见墨泓书眼眶微红，他泛起讽刺地笑意，“又自责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你没必要这样假惺惺的，演戏总得有人看才有意思，不是吗？”
　　墨泓书垂了垂眼，弓下腰默默替他穿着衣服。
　　不论他怎么对他，他都没有资格反驳和气恼，如果他愿意，再过分都可以，因为他根本弥补不了什么。
　　墨泓书取了吹风机吹干他的头发，仔细地检查了他身上那些不得不用的那些卫生用品，确认妥当后，替他覆上一条毯子，旋暗了灯光，说：“你睡吧，我帮你按摩一下腿。”
　　墨戎没有搭理他，侧过脸拿起手机翻看。
　　“小戎，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早点休息吧……”
　　墨戎像是被刺激到一般，大力将手机掷去地上，手机在地毯上翻滚了两下停了下来。
　　“墨泓书你有完没完？！”墨戎扬起眉梢朝他吼到，“我做任何事都跟你没关系！你要不愿意待在这现在就可以滚！”
　　他的胸腹没有力气，即便气到极点，吼出来的声音仍是闷闷的。
　　墨泓书叹了口气，捡起手机放进他的掌中，将灯光调亮了些，坐到床尾默默按着他的双腿。

　　墨戎的胸膛起伏了好一阵子，他倒是希望墨泓书与他争执，可墨泓书就是个软枕头，怎么骂他、折腾他，他都没有回应。
　　那个人也没有如他所愿地发个信息，说一句平安到家叫他放心的话，这样的状况已经两次了，她甚至不愿接受那一点点礼物，他却没有立场要求她按他的想法去做。
　　他烦躁地垂下手腕，手机砸在身体上，他感觉不到一点重力，就如同他明明知道墨泓书的手在他的腿上，可胸下的空虚让他根本无法感知那只手到底在哪里。
　　那一刻，沮丧和失望趁着夜色涌进了他的心，他赌气地抓过枕头盖住了脸，枕头下的空气稀薄，他觉得呼吸不畅，可还是忍耐着莫名的泪意，遮掩着自己的脆弱。

　　夜已深，陈阿姨轻轻敲了门进来，压低声音问：“他睡了吧？”
　　墨泓书点点头，替他拿走了枕头。
　　他睡着了，眼角有一点似有似无的湿痕，墨泓书咬了咬牙，屏着呼吸替他掩好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去门外。
　　“挺晚了，回去还要开那么久的车，要不就在这歇一晚，”陈阿姨把隔壁客房的灯打开，床具已布置妥当，床上叠着一套睡衣，“给你拿了小戎的衣服，反正你俩个头差不多。”
　　墨泓书谢过她，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对她说：“今晚我来照顾他，您好好休息一晚。”
　　陈阿姨有些犹豫地说：“你明天还得赶早开车去上班……”
　　“没关系的。”墨泓书笑了笑。

　　或许是墨泓书睡前的按摩起到了作用，尽管睡前有那么多不好的情绪，可墨戎觉得这一夜睡得很好，不仅醒来得比平时早，往日里那种昏重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他伸手在毯子下摸了摸，那儿比平日干爽许多，有人及时帮他更换过纸尿裤。

　　餐厅里，墨戎边看新闻边吃着早餐，墨泓书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懒得问，也不想知道。
　　电视中主持人兴奋地播报着中国男排出征此次世锦赛的新闻，屏幕上穿插着身形高挑的球员跃在网前大力扣杀，以及身着不同颜色球服的自由人飞扑救球的特写镜头。
　　陈阿姨端了一盅热粥过来，见到电视里在放那些，放下东西拿了遥控器转去戏曲频道，电视里立即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
　　“泓书昨晚给你按摩到十一点才去睡的，早上六点起来，饭都没吃就走了。”
　　墨戎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移了碗，给自己盛了些粥，刚喝了两口就推开了碗，独自回了房间。
　　他不爱喝杂粮粥，那种粗糙的口感总让他觉得嗓子里堵着什么，久久咽不下去。
　　他低低咳着，越想咳偏越用不上力，他眼里漫出了泪花，佝低了身子重重地喘息着，陈阿姨和江晨惊慌地赶过来时，泪已淌下了他清瘦的颌角。

　　时间刚刚到8点30，墨泓书等不及地将号码拨了出去。
　　田宁蜷在急诊室休息间的小床上，疲倦地看了看屏幕，接了起来：“泓书吗？怎么了？”
　　“我有个事要咨询你，关于小戎的。”
　　田宁掀了毯子坐直了起来，紧张地问：“他又病了？”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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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墨泓书是墨戎的哥哥
田宁的身份是公司股东的儿子，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是重要配角
另外，此文每周日晚更新，作者水平有限又懒惰，写文跟挤牙膏差不多，请大家多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