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戎》蓝泉

21、第 21 章

　　他的到来，仿佛晴空里忽然而至的阴云，令每个人感到压抑凝滞。
　　或许因为偷溜出学校感到心虚，筱嘉畏怯往意然身后躲了躲。
　　意然下意识护住筱嘉，迎着墨泓书的目光，十分自然礼貌地唤了他一声墨总。
　　他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异和意外，但很快收住那些表情，向她点点头，同墨戎说：“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墨戎撑住下颌看向别处，冷冷道：“我不想听，你回去吧。”
　　墨泓书看了看筱嘉，颇有些艰难地说：“妈妈病情反复，不肯进食，身体衰弱得需靠营养针，已有十来天……”
　　筱嘉听闻，即刻俯在意然肩头啜泣起来。
　　墨泓书向前走了一步，“既然筱嘉也在这，不如我接你们回去。”
　　墨戎白着脸，咬紧牙齿片刻才说：“用不着，我们自己可以回去。”
　　墨泓书妥协，“好……可是，还有些事需要跟你谈谈。”
　　他想说的无非是那件手术的事，墨戎注视他，一字一句道：“不用谈了，我不会同意的，请你走。”
　　他似乎不在意墨戎的抵触和厌烦，沉默了一会后，平静地说：“爸爸已经知道，你最好同意，别惹他生气，这些天他已经很操劳了。”
　　他的话似一把尖刀插入墨戎胸口，缓慢而不停歇的绞动。
　　他用力撑起胸膛坐直起来，伸手攥住墨泓书的前襟，从黑而深的眸子里迸出愤怒，与墨泓书对峙着：“你不要多管闲事！”
　　“不是我，是田宁。小戎，回去见到爸爸，跟他说你同意了，别让他再担心。”说完，墨泓书向后退了一步，轻易挣脱了他的手。
　　墨戎瞬间失去平衡，身体向前晃了晃差点跌下轮椅，仍倔强地逼住墨泓书的眼睛问：“别让他担心？其实你都是为了自己，对不对？你想讨好爸爸，让他继续信任你，对不对？”
　　墨泓书怔了怔。
　　是，他是想讨好，可他想要讨好的人从来不是墨启东，他在意的那个人从不将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想到这，墨泓书便感到一阵荒凉，转身用苦笑遮掩着内心，“小戎，我没有……”

　　意然叹息，抱住泣不成声的筱嘉，柔声劝墨戎：“其余都不重要，快带筱嘉回去看望母亲要紧。”
　　“意然说得对，先回去再说。”陈阿姨也劝。
　　墨戎不再理会墨泓书，安排江晨即刻装点行李物品。
　　意然见筱嘉还在哭，携她的手去沙发坐下，边安慰边等待。
　　不消太久，陈阿姨和江晨已准备妥当，筱嘉才迟迟松开意然的手。

　　众人渐渐行出房外，只留下墨戎和意然。
　　“对不起……”他满脸怅然。
　　意然体谅摇头，忽看到他悬出踏板的脚，忙蹲下替他放好位置。
　　“本来打算多陪陪你，现在不能送你回城中拿车，”墨戎抬起手指，从她的眉眼鬓角，一路滑到下巴，恋恋不舍道：“甚至不知几时可以回来……”
　　意然笑，“你安心去，我等你。”
　　他仍是愧疚，那七夕的约定，他没有把握兑现。

　　接下来几日，意然恢复到上班的轨道。
　　她去车行提了车，将维修清单和结余金额一并发给了吴铮，又赶去麦歆家里。
　　麦歆丈夫赵林东向意然说起他已报警，但过去这么久，警方暂无消息传回，意然见他一脸愁烦，便将麦歆骗她钱的事掩了下去。
　　电视里那些关于失去父母的孩子的报道中，意然最怕看见孩子面容邋遢，餐食不济，看到麦歆的两个孩子指甲干净，脸蛋肥嘟嘟，一看就知被照料得很好，心里宽慰了些。
　　刚想跟赵林东说那晚发生的事，手机忽响起铃声。
　　那是吴铮，意然以为他要说钱款收到的事，于是短短应了，急着结束通话。
　　没想到吴铮说：“成小姐，我在**物流园好像看见你上次那个朋友。”
　　她握紧电话，“现在？”
　　“现在。”
　　“你确定是她？”
　　“不确定，只是像，而且她身后跟着的男人也像那晚袭击你的那个人。”
　　意然忙说：“可否请你跟住她？我马上赶过来。”
　　“当然可以。”
　　意然快速简短地告诉赵林东这个消息，两人忙开车往吴铮说的那个方向而去。
　　那个地方十分冷僻，看样子还未启用。
　　意然与吴铮联系到，直接将车开到发现麦歆的地方。

　　吴铮指着一栋待拆迁的破旧民房说：“他们刚刚进去。”
　　意然和赵林东紧张得不敢喘气，俯低身子躲在一段矮墙后。
　　那果然是麦歆，穿一件旧得没了型的T恤，随意套着一条牛仔裤，面色蜡黄，头发怕是好几日没洗过，粘成几绺搭在鬓边。
　　赵林东不顾一切冲上去，麦歆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他拽住手臂，她身后的男人见状返身欲逃，吴铮即刻追上去，一脚踢得那人应声倒地，吴铮扑过去骑在那人背上，将他双手反钳过去，那人拼命反抗，想要掀翻吴铮。
　　这附近人迹罕至，无人可帮忙，意然惊得心脏咚咚直跳，双手颤抖，急急拨电话给警察。
　　那人挣出一只手挥向吴铮，吴铮虽没那人个子高大，但动作敏捷，闪身躲开他的拳，趁他来不及收手，迅速反拧住他的手臂，疼得那人呼呼直喊。
　　巡警随即赶来，将在场所有人扣住，一起带回派出所讲明事由。

　　意然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酒吧那个与麦歆搭讪的男人引诱麦歆吸毒，起初麦歆只是玩玩而已，渐渐便染上毒瘾，将自己的私房钱及首饰大把大把交给他购买毒品。骗意然之前麦歆已山穷水尽，再也筹不出毒资，所以谎骗了意然。之后，麦歆不敢回去又离不开毒品，沦落到为毒贩□□的地步，她手臂上的伤痕就是注射毒品留下的溃烂。
　　长廊里传来麦歆一声接一声的悲鸣，意然只觉周身发寒。
　　原来一个人竟可以这么轻易地堕入暗黑的深渊，哪怕曾拥有过幸福与快乐。
　　她感到撕裂般的难过，紧闭眼睛蜷起身体。

　　有人轻轻咳了一下，问：“你……还好吧？”
　　意然震了震，抬腕看表才知原来已深夜时分，她勉强发出声音，“吴先生，辛苦你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吴铮看着她，没有拒绝，跟着她一前一后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意然的步子越来越慢，终于站在那里哭了出来。
　　有人轻轻拥住她，将她放进自己的怀里。
　　悲伤让人软弱，这怀抱在这一刻让她卸下所有礼数和心防，只懂抵住他的胸口，剧烈地哭泣。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
　　意然梗咽，“可我什么也帮不了她。”
　　“你已经帮了她，”吴铮轻声安慰，“不要担心，她没有参与贩毒，她是受害者，公安机关只会将她送进戒毒所。”
　　意然仍是自责，“她以后怎么办？我不敢想。”
　　“会好起来的……”
　　意然埋头哭着，直至感到虚弱。
　　那附近并没有什么像样子的餐馆，吴铮搀着她走去一个小小的面馆，意然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吴先生，我想先走，改日再好好感谢你。”
　　月光半明半暗，那些毫无生气的在筑物被惨白的月光勾勒出凄廖的轮廓，意然开车回家，像被抽掉灵魂般麻木得不知昼夜，不知饥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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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没有墨戎的部分，在我看来都属于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