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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平祯三年,各地势力群起,以宁侯为首,占据大半国土,绯月将军病重,由左相阮思存亲自领兵南下平叛,与江亭晚、魏垣合兵,大退许侯、宁侯于施恩岭。
      三军打得昏天暗地,宁侯在围州再败,正是头痛之际,那方阮思存传来一句话。
      宁清文在前方对此有所耳闻,紧急退了下来,直奔大军营帐而去。
      “父亲,阮相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营帐里除却她的父亲宁侯,弟弟宁清远,还有几位将领,见她气势汹汹的质问,有些哑口无言。
      终是一位将领出了声,“郡主不必过虑,他定是为了解药而来,只要……”
      “解药?”
      宁清文数日来多少有些耳闻,心中隐隐揣测,此番似是忽然明白了,“所以素卿卿暴病,是你们给她下了毒。”
      “不是我们给她下毒,是唐家。”宁侯在案后揉着眼角,“唐家幸存的那个幺孙来投靠我军,我们目的一致,只要能达成,何必管他使了什么手段。”
      “父亲,我说过,我要和素卿卿堂堂正正的较量,您这样做,未免太过……狭隘了!”
      “狭隘?”宁侯重重的一掌拍在案上,吓得营中众人皆是一抖,“你真以为你能与素卿卿相比?若此次是素卿卿来,你还能站在这里质问你的父亲?以前你自负可以,但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你那些正大光明能帮你活着走到许京么!?”
      宁清文默了半晌,轻笑一声,“那父亲打算怎么办呢?”
      “让唐青去见他。”
      他最后盯着他的女儿看了一会儿,悄悄叹了口气。
      宁清文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营帐,外头兵将来来往往,没人停驻。
      “姐姐……”
      宁清文回头,看见她的弟弟神色担忧的看着她,“你别生气……父亲他,也只是想赢而已。”
      宁清文摇了摇头,权力的争夺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阴暗与血腥,她懂,这些年里她所做所为,也没有几件是说的出去的,她只是想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和同样光明正大的她对战。
      但很显然,这并不可能。
      是夜,阮思存见到了唐青。
      “你应当很清楚我为何要见你。”
      唐青袖着手,轻笑,“你想要浮屠蛊的解药。”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位赫赫有名的相爷,很是冷静,“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
      阮思存挑眉,似乎对他不愿意交出解药而感到奇怪,“哦?”
      润声拔出长剑,“我有很多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你可要试试?”
      “我若活着不能替我唐家满门复仇,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唐青轻轻拨开润声架在他脖颈上的剑,“不要这么着急,我们再好好谈谈。”
      “哼。”角落里立着两个人,不知是谁哼了一声,接着魏翛然压着怒气道,“你是不着急,我们素将军可还在许京中受着万虫噬咬的痛苦呢。”
      阮思存饮了一口茶,茶香清苦,入口回甘,可他喝下去,却只觉满口苦涩,“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毒?”
      “那年我祖父去过一趟关珩山,撞见了中毒后的素将军。”
      唐青说,“料想我祖父给她解了毒,但我唐家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时情形,他们大致听夏橙提过,夏橙逼那个从天而降的老头给素卿卿解毒,是为了救素卿卿性命,没料想那老头竟还偷偷给她种下了蛊。
      或许被夏橙逼着,他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下了唐家最狠最毒的那一种蛊。
      “你们!”
      魏翛然被江亭晚摁住,还想骂人,便听到阮思存幽幽道,“你今日来,想必是有商谈的余地,说说看,你交出解药的条件是什么?”
      阮相似乎对他胸有成竹,言语间竟还是十分淡然,唐青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底,所以他只是依照此时于他们而言最有利的情形提出条件。
      “我说了,唐家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我救素将军的命?可以!那么请给我相等代价的——阮相,你的命。”
      阮相,绯月,大宣少了他们之中哪一个,便如江河日下,一击即可破。
      这样的条件无论他们答应,抑或不答应,于宁侯都没有损失,唐青,一样可以报了家仇。
      润声闻言仅是一愣,气急要给他一剑,被阮思存喝住了。
      他没有犹豫多久,几乎是那么一瞬间,“那么,我答应。”
      江亭晚错愕,“相爷!”
      “……公子……”
      唐青亦是难以置信,“你当真答应?”
      阮思存慢腾腾的又倒了一杯茶,水气袅娜而上,“很多人都有付出生命也要做的事,怎么,我不能有么?”
      “皇帝利用唐家的毒除去先帝,登上帝位,转头便杀人灭口,你想报仇,是因恨,我无可指谪,我想救她,是因爱,你们也不必诧异。”
      营帐里惊诧的众人闻言,不再出声。
      他早就料想到了这些,而且他义无反顾。
      唐青愣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也不知是笑什么,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好,你服下这颗药,解药马上就到。”
      那瓷瓶在桌面上滚了两圈,被阮思存伸手摁住,“我可以相信你么?”
      “唐家人,向来言而有信。”
      “公子!别……”
      润声噗通跪在阮思存面前,抬头望着在烛火里的他,可他有什么理由劝他呢?他凭什么……
      阮思存依旧从容淡定,即便吞的是毒药也如此。

      烛火已经燃得半数,江亭晚捧着木匣子匆匆而进。
      润声仍跪在原地,魏翛然也垂着头不发一语。
      江亭晚越过润声将木匣子避开血迹放在案上,艰难的闭了闭眼,才哑声道,“相爷,解药到。”
      阮思存单手支着太阳穴,垂首闭目,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颓败的气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将他紧紧笼罩住。
      他手中搓着一个红红的物件,缓慢的,轻柔的。江亭晚站的近,勉强能看到那是一颗缀着细枝的红宝石,他下意识觉得很是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江将军,魏统领。”他声音嘶哑, “我此生从未求过何人,我想要的,会自己去取,但这次我着实办不到了,今日我求你们,在我的死讯传到许京前,让阿卿服下这颗药……”
      “其他的,你们什么都不要多说……”
      江亭晚心中大恸,张口却什么都说不来了,“可……”
      “走吧,阿卿等不了。”
      江亭晚与魏翛然走后,阮思存又默了半晌,只觉手中的宝石光亮越来越黯淡,他出声唤道,“寒光兄……”
      黑衣的青年无声无息的飘至他的案前,隔着那么一段距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这个唐青较他祖父还是仁慈一些,并没有太过折磨他,他只是觉得头越来越重,身上的血肉都慢慢枯竭般,慢慢的失去生机。
      “你我赌注十五年,今十五年未到,我死期已至,赌约自此……解除,作为报答,你要回聂家,我自有人助你,你若还要浪迹天涯,有需要,便找星火阁……”
      寒光沉默的望着他,望得久了,才觉眼眶干涩,但他只是轻飘飘的道,“你早算计好了是么……”
      当年的赌约,本就是阮思存算计了他,如今这所谓的报答,当算是补偿吧,可阮思存算计她的,又该怎么补偿呢?
      这时间情情爱爱,当真是无法可解。
      阮思存没有回答他,这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润声跪得久了,双腿麻木没有知觉,心也渐渐麻木,他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被他遣走,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最后到了他。
      “答应了让你和阿碧成婚,却拖了这么久,是我对不起你……
      他又想起了什么,嘱咐他,“你不要替我报仇……害死我的是我自己……”
      阮思存的声音越来越低哑了,润声忍住哽咽,努力去听,才听得后半句来,“那边我的笔匣里,有一封信,待叶觞将阿卿和阿碧带到东海的斜阳岛,你就去与她们会合,将信给阿卿。”
      “告诉她………”
      他艰难道,“对……不……起……”
      他案前的蜡烛烧至最后,轰然熄灭,他整个人都埋进了阴暗里,无声,无息的。
      那一刹那,他看到手中的红宝石光芒大盛,他看见行云别院的白柰丛里坐了一个红衣的姑娘,日光明朗,姑娘回过头来看他,眼睛里折射着细碎的日光。
      花开了……
      细说起来,这是他的世界里,唯一一点色彩……
      哪怕后来怎么谋算,都没有动过一分。
      润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半晌,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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