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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这是素卿卿一生中最后的一次踏青。
      这一年春日方尽,初夏登场,回到封地的楚侯学着闫侯领兵造了反,明光大军浩浩荡荡占领了数座城池,明帝震怒。
      于是素卿卿领兵出征,开启了她数年来的戎马生涯。
      百里临川与林惜大婚之时,素卿卿正与楚世子打得不可开交,没有去贺,只吩咐了人去送了贺礼。待楚军被剿灭,她又受命驻守楚地,巡视边疆,天南地北的跑。
      时光的齿轮滚滚向前,素卿卿每日累得眼冒金星,浑身筋骨散架般疼,唯一的慰藉,便是那来自许京的信件。
      素卿卿将那信件贴身带在身上,可后来越积越多,多到带不了了,便只好销毁一部分。她终于理解昭华所说的相思入骨的滋味。
      就在素卿卿以为自己要死在边疆的时候,明帝召她回京的旨意从天而降。
      素卿卿带着同样心急如焚的江亭晚昼夜不歇的赶路,赶得孤家寡人还颇有些懒惰的夏橙哀嚎不已,但这两人以及一样归心似箭的士兵们忽略了他的嚎叫,一队人走得尘土飞扬,三米以外几不辨人。
      没想到回到宫中,明帝扣着他们说了好久的话,若是军事倒也没什么可说的,职责所在,当是知无不言无所保留,但……
      “夏卿婚配否?”
      “未曾。”
      明帝和蔼的笑,“尽快,要给大宣留下后代。”
      夏橙抽着嘴角应是,心里却想,大宣是没有男人了吗,非指望着他?他好累,只想回家睡觉……
      明帝又问江亭晚,“家中孩子多大了?”
      “一七岁,一四岁。”
      “抓紧教导,日后子承父业,为国争光!”
      江亭晚哀伤的应是,您到底让不让人走?这般隔空该如何教导?
      后来明帝转向了素卿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于是素卿卿懂了,问了一圈,就是为了问她这一句吧。
      明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由周大监扶着坐下了,“素卿,你呢?你便没有打算寻一门亲事?”
      素卿卿目不斜视,“陛下,臣观天下,并无臣良配。”
      “素家到你这一辈,只剩你这么一个血脉,你若不成婚,素家香火岂不断绝?你这般,让朕如何去见你父亲?”
      “素家人从不在乎血脉香火,只求自在随心,行至今日皆是自求,怪不得陛下。”
      明帝深深叹了几口气,才感叹道,“你与左相皆是我朝栋梁,出类拔萃,若当真被国事累至孤独终老,哀哉!”
      素卿卿笑了笑,眼眸深深,“若果真如此,待我与左相大人退下庙堂,便请陛下牵个线,让我与左相结伴,一块度一度晚年也好。”
      明帝也笑了,“你真是……”
      素卿卿的话半真半假,倒似出自肺腑。明帝便不再多言,放了他们归去。
      出得宫门,远远便看到了将军府的兰印站在车架旁焦急的等着她,素卿卿穿着盔甲也走得虎虎生风,与江亭晚、夏橙告了别,急匆匆的要上车。
      兰印只听得她说了一句“走了”,便觉眼前一花,颊边一阵风刮过,人没影了。
      素卿卿刚钻进马车,便被一个怀抱结结实实的拥住了。
      这世上最温暖的一刻,就是知道你所记挂的人,也在记挂着你,顷刻不能相侯,无论如何都要赶赴你的面前。
      素卿卿为了这一份温暖,沉迷了一生。
      “瘦了。”
      那人在耳边轻声说着,更用力的抱紧了她。
      素卿卿只得就势坐在他腿上,回抱过去,“相爷,你一日三餐只吃半饱便得忙公务,吃得还是米面青菜,你得瘦成皮包骨。”
      阮思存抱着她不说话,想是有些心疼了,于是素卿卿接着提议道,“一会儿吃牛肉鱼肉里脊肉啊?”
      阮思存松开她,从一旁拿出一个食盒,在昏暗里笑出一口白牙,“吃肉粥。”
      “……”
      回府洗浴完,阿碧一边替她绞头发,一边抹眼泪,“将军在外边定然吃了不少苦,发尖都有些黄了……”
      回想这几年来自己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将军府,整日记挂着素卿卿在外饮食出行,她回来以后,果然消瘦不少,面色也憔悴,阿碧只觉心中更酸涩了些。
      素卿卿一心扑在鸡腿里,压根没有听得进去,嗯嗯啊啊应了几声,看得阿碧更难过了。
      所幸夏日天气热,头发干得也快,素卿卿没吃得一半,阮思存怕她一下子吃多了积食,命阿碧强行拿走了。
      阮思存抓着她油乎乎的手去盆中清洗,“你刚回来,车马劳顿,不要一下子吃太多。”
      饱食易困,素卿卿打了个哈欠,半倚在他怀里,“那什么时候吃?”
      阮思存替她擦干手,拉她坐到一旁,揉了揉她披散的发,“过几日魏翛然大婚,届时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不要。”素卿卿晃着脑袋,“喜宴上的东西都不好吃,我明日起来就要阿碧给我烤羊腿!”
      她的眼睛亮亮的,还带着困倦的水光,似乎已经下了十万分的决心,阮思存心中一软,轻声,“好。”
      得到这一句,素卿卿便心安理得打着哈欠的往里间走去了,“我去睡了……”
      阮思存拉住就要躺倒的她,“刚吃饱,等会儿再睡。”
      竟然不让睡、觉?
      素卿卿受不了了,抱着他的胳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软软的带着哭诉道,“可是我困啦……我天天白日里没命的赶路,夜里想着你又睡不着……我实在……困得不得了……”
      当时赶路没有什么感觉,现下一停下来,舒服的洗了个澡,吃了个饱饭,才觉路上有多丧心病狂,难怪夏橙天天跟着赶路赶得眼睛发绿的众人,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脸。
      “不让你跑动,便是坐一会儿也好……你……”
      抱着他胳膊的人呼出了小呼噜,沉沉的睡了过去。
      阮思存默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扶她躺下,给她盖了番薄衾。
      她的手细长白皙,掌心却已经长出了厚厚的茧,是握剑握戟磨出来的。
      阮思存摸着她掌心的茧,半晌,想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宽大的寝衣袖子往下滑落,原本已经有两道伤痕的小臂上,又多出两道深浅不一的刀痕来,多年不退,可知当时鲜血淋漓的惨状。
      先前两道,是她当年从云州逃亡回来时被追兵砍伤,当时并没有及时处理,又经江水一泡,发白发脓,之后上药,却再也祛不了疤。而这后来的两道,想必是平叛明光时受的伤,战况激烈,竟也没有处理得好。
      阮思存想起那时将她从秀灵江里救上来,她面目苍白,为躲避追踪换上的布衣上血迹斑斑,几无人样。
      他抱着她,想着的是日后绝不会让她再有如斯境地,可怎么好像,走着走着,总是事与愿违呢?
      素卿卿已经疲累的睡过去啦,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她连睡梦中都带着笑,完全不知道他握着她的手,流着难以自抑的泪。
      第一次,阮思存怀疑起了自己的目标。
      素卿卿夜半醒转,账幔外烛火袅娜,还有淡淡的艾草香盈来,身畔静静的躺着个人,胸口起伏有序,呼吸绵长温柔,昏暗的灯火下,勉强能看清他安静的侧脸。
      只觉胸中升起的暖意一时蔓延四肢百骸,素卿卿忍不住偷笑了一声,从被子里伸出手抱住了他,就像幼时抱住她最爱的宝贝匣子,抱住了,就再也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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