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58、第 58 章

　　阿碧轻轻关上门，死活要跟着素卿卿回来，又叽叽喳喳吵闹了许久的昭华已经安安静静的睡着了，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林惜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到了素卿卿身边，烛火就在床头不远燃烧着，帐幔上白鹭展翅。
　　林惜看了一眼最里边睡得死沉的昭华，在被子里捅了捅素卿卿，“哎，想不到这小蜜蜂战斗力颇强。”
　　为何称小蜜蜂，实在是她太能嗡嗡了，从宫中回来的一路上，她的嘴巴便没停过。
　　素卿卿早已困倦，闭着眼昏昏欲睡，林惜一问，又勉强打起精神回她，“别这么说她，阿非要不答应了。那日游园会你半途走了，可没见着我说她是阿非的铁桃花时阿非看我的眼神……简直将我看做他的杀父仇人！”
　　“哈，真的假的？”林惜惊诧，“阿非真是铁树开花啦？”
　　“也好……”惊讶之余，想到了些别的有的没的，还未真正笑完，又愁皱了眉头，“看来我们几人，真真都要如外头传言一般孤寡一生了……”
　　素卿卿睁开眼睛，睡意全无，“阿惜，你此言何意？”
　　林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与阿非便罢了，你和百里呢，你们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又做什么闹到了如今的地步？”
　　“说来阿卿你不要笑我。”林惜转过头去，看着账幔，眼角一凉，挚友在侧，心里那些细细密密的悲伤纠结撕开了一个口子，怎么也堵不住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性子，看见哪里有牛角尖便去钻哪里，从来都看不到大局……”
　　之于爱情，之于友情，林惜自问，她都付出了此生最沉重的情感。
　　如若说百里临川是她闺阁生活里遥遥仰望着的唯一的一束光，那么素卿卿便是照亮她的明月。
　　那年素府被灭，素卿卿流亡不知所踪，她义无反顾的独身一人去救她的明月，她迄今为止，从不后悔。
　　可是如若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有躲在那个草丛里，没有听见她父亲的那一番话。如此，便可以一直欺骗着自己，安安心心的嫁给百里临川，做他的妻子。
　　林惜叹出了一口悠长而沉重的气，“身为棋子，却不甘心被摆布……”
　　荒野的另一头火光马蹄声远去，只留下两三簇火把，林惜蹲在草丛里，紧紧抱着双臂，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要被带回去，阿卿还不知道在何处，如果没有人帮她，她可能会受伤，会哭泣，会死……
　　一想到阿卿那样要强的人会流泪，她就觉得心上压了锋利的巨石，疼痛而闷堵。
　　林大人已经寻了他离家的女儿数日，所有的耐心都被耗尽，抬起手重重打在了一旁树茎上，“真是惹事生非！”
　　他大声骂着，“自从她跟着素家那个祸首，就学会了忤逆父母，到处惹事生非丢我林家的脸面！如今还为了她离家出走！她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管家跟在身旁劝解，“大人不要动气，小姐只是一时想不通，如今素家已经被灭，素大小姐绝对已是凶多吉少，只要咱们把小姐寻回，再开解开解便好了……左右小姐离家出走此事外人不得而知，届时小姐还是咱们云州才貌双全的贵女……”
　　“侯爷那边怎么说？”
　　“侯爷并未说什么，不过世子于小姐有意，侯爷与夫人看在眼里，自小便是将小姐看做儿媳的，此番也派了人手来寻。”
　　林大人稍稍放了心，“再多派些人来找，免得她出了什么事，影响我们与侯府的关系，林家的荣辱，全系在她一身了……”
　　管家笑了笑，“大人严重了，即便没有小姐，侯爷也不会薄待林家，毕竟侯爷在云州，还需林家扶持。”
　　“可我隐约觉得，大宣的天这几十年间便要变了，到那时，百里家注定不会困在云州，到百里家不需要林家的时候，凭着世子对那逆女的情义，也会对林家……”
　　言尽于此，更多的已是心照不宣，林大人摆了摆手，“好了，再往北找一找……”
　　马蹄声与火把远去，林惜腿已经麻了，一时跌坐在草丛里，浑身冰凉。
　　她一心以为最好的爱恋，不过是家族之间互相利用的绳索，她与他之间的情感，从不单纯。只是她一直沉浸其中，看不清楚罢了。
　　而她一旦发现这段情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她便再也不愿继续了。
　　林惜到底没有找到素卿卿，在她跋山涉水沿着素卿卿留下的踪迹走出十几城以后，百里临川也沿着她的踪迹寻着了心灰意冷的她。
　　后来百里家终于按照既定的轨迹来向林家提亲的时候，林惜大闹了一场，媒人悻悻而去。
　　百里临川堵她在闺房门前问她缘由，她却横刀逼迫，若他硬娶，便只能得一具尸首。

　　那唯一的烛火噼啪的响了一声，是扑火的飞蛾被烛火灼烧，失去了性命，化为尘土。
　　素卿卿掰过她的头，擦去她脸上的泪，叹息，“何必呢？只要他待你是真心实意，你待他简单如一，何必在意别人的想法？”
　　“我……”林惜一张嘴，便哽咽出声，“可我就是觉得……捆绑了利益的姻缘，那不是我要的……”
　　“阿惜，便当那日什么都没有听见吧……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让你付出真心的人不容易，能与那个人结为连理，更是……难上加难……”
　　林惜埋首在她肩膀，泣不成声。
　　昭华睡梦中被吵着，咕哝了两句，脾气甚大的一脚踹开了被子。
　　素卿卿回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替她将被子拉了回来，昭华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高高扬起，翻了个身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素卿卿的胳膊。
　　素卿卿:“……”
　　一塌之上，三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