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3、第 3 章

　　大理寺寺卿被下人从软玉温香的女人怀里叫起来的时候，还只是丑时三刻，他摸索着穿上衣服，安抚好不满得哼唧的女人，推开门对着叫门的小厮胸口就是一脚。

　　“狗东西，大晚上吵吵什么？！”

　　小厮被踹得摔倒在地，胸口闷闷的疼，却还是慌忙跪好，“大人，周大监来了……”

　　李询闻言，心下一凛，顿时荼靡的睡意与被搅了好事的烦闷一扫而空。

　　“什么？”

　　小厮颤颤巍巍，“周大监……说陛下有口谕……”

　　话音未落，不远处已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李询下意识想要把身后的门关上，可周大监清冷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
　　“李大人……”

　　李询一双手扶在门上，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最后，还是默默的转过身来。
　　周大监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打扰大人休息了……”

　　李询心里绷成一条线，只干笑两声，“不敢，身为大宣的命官，自然时刻要为陛下赴汤蹈火，却不知陛下深夜……有何要事要臣去办？”

　　“赴汤蹈火大人此刻是赶不上了……”

　　周大监盯着他身后悠悠的说道，那双年老浑浊的眼睛此刻深沉无比，仿佛看透了一切。

　　“淮安的许兆临领着上百刺客入宫行刺，都冲到玉清宫门前了，李大人，你说惊不惊险？”

　　李询闻言抖了抖，背后隐有冷汗冒出，“什么？！竟有此事？这贼人真是胆大包天！”

　　“可不是。”周大监抖着拂尘，面上分不清情绪，“好在素将军拼死抵抗，魏将军又及时赶到，才没让这逆臣得逞，陛下龙颜大怒，已将许兆临投入大理寺，命奴才传唤大人立刻前去，仔细审理，早朝之时，务必给陛下一个交代。”

　　李询心乱如麻，双腿有些发软，这并不是小事，许兆临能领着这么多人进入内宫，少不了贵人帮忙，至于他背后有多少贵人，他根本不敢预测。
　　心乱如麻中接了旨，穿戴好衣物，往大理寺去了。
　　素卿卿到秀灵江畔之时，月已西移，秀灵江上浮着茫茫白雾，袅娜神秘，还透着丝丝凉意。
　　阮思存还未到，想来还在处理事务。
　　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事情要想，总也停不下来。
　　连他们上次来秀灵江喝酒博弈，都是去年十月秋菊开盛时节了。
　　孤高的身影如玉树般矗立在黎明前的江亭中，任黑暗吞噬，寒意侵透，什么时候能等到日出啊……唉……
　　身旁有温暖的气息靠近，素卿卿转头，便见一只细长的手伸了过来，待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个红棕色精致的食盒。
　　红棕马在不远处树下低低喷气，阮思存绕过她在她对面坐下，那张白皙秀气的脸挂着淡淡的笑意。

　　“晚饭未吃，想必饿坏了……”热腾腾的水汽从食盒里冒出，与雾气浑然一体，“来，快吃一些。”

　　素卿卿舀了一口入嘴，绵绵软软的口感一尝便知熬了很久，是他亲自做的。

　　“你还有这个功夫？”

　　手脚和身体渐渐暖了起来，素卿卿慢悠悠的喝着粥，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稍有些许的松懈。

　　“放在厨房慢慢熬着，不费多少事。”

　　素卿卿没说话，眼中晦暗不明。

　　“思存……”

　　“嗯？”

　　素卿卿舀起粥，又放下，对面男人漆黑的目光正盯着她，和平日里一样温和如春。
　　从父亲身死，她只身逃亡回许京，前前后后，已经有五年了。
　　素卿卿望着他，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寸缕微风都没有了，秀灵江上的雾气在曦光中散去，飘飘荡荡的，如同那些远去的欢乐。

　　阮思存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看着她的目光更坚定了些许，“阿卿，再等我少许，不用很久。”

　　素卿卿对上他的目光，又匆匆移开，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云雾彻底散开，曦光大盛，江对岸鱼肚白浮上山头，一时间天地橙红。
　　阮思存转头看向江面，素卿卿却望着他，素卿卿想起多年前偶然和阮思存看到日出是在云州，那时她父亲尚在，手中没有刀剑。
　　曾经年少，不假思索办过很多荒唐事，那些为她处理后事的人后来都不在了，她做的事都需要深思熟虑……
　　素卿卿觉得心中草原长满了荒草，戈壁上还刮着凛冽的风暴，人生、恨意无穷无尽……
　　天更亮了些许，阮思存先她一步上朝去了，素卿卿在江边凉亭又独坐了半刻，才一人往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