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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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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居狼关。
“临川哥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嘛……我保证乖乖待着,好不好……”
女子追在百里临川身旁,亦步亦趋,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不用多说,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要!那林惜能跟着你,我为什么不能……”
女子追着百里临川进了帐篷,被指名道姓的林惜缓了脚步,没有跟进去。
这两天风吹得尤其狠,林惜站得通体泛冷,终于看到那女子笑嘻嘻的从帐里出来,一路小跑着走远。
果然……
林惜轻笑一声,转身要走,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那眼眸的主人曾陪她度过年少混沌,帮她揍过登徒子,在她怨怼时开导过她……
林惜突然有一瞬想哭,像以前一样趴在她肩膀上抽泣,可最终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们都长大了啊……
素卿卿来了有一会儿了,牵着马,静静的望着。
“我没看错吧,方才那妖精像是许老头家那只?”
林惜并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身边摸了摸那马,“好一匹追风灵驹,哪来的?”
“我印象中许宜若还没这个能耐接近百里临川的吧?”
“定是阮兄送的,他办事真是滴水不漏。”
“所以,这几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别给我扯开话题!”
素卿卿突然凌厉的语气让林惜愣了一愣,她动了动唇,眼眶泛酸,“阿卿,别问。”
百里临川掀帐而出,缓步走近,素卿卿看了看林惜,冷声,“别过来,没你的事。”
说罢,用空着的手拉住林惜,将她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驾马扬尘而去。
追风灵驹驼着二人一路奔出了营地,直走出五六里远,素卿卿才勒马。
素卿卿站在马下朝她伸手,“下来。”
其实这几年她马已经骑得很好了,可是当素卿卿像以前一样护她下马时,林惜还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如稚鸟初飞。
林惜脚未沾地,直接扑进素卿卿怀里,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脖子,素卿卿挣了一下,没挣开。
“松手。”
“不松。”林惜抱得更紧了,“阿卿你都不想我,见到我不表示就算了,还凶我,这几年我写信与你,你也从来不回。”
素卿卿面无人色,“所以你就要勒死我吗?”
林惜惊觉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笑嘻嘻的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不敢不敢,你要死了,阮兄定然千里追杀,我害怕。”
深深吸了几口气,素卿卿撇过脸去,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回道,“你怕什么,你能飞在云朵里的,思存哪里追得到。”
林惜哪里想到,幼时同她偷偷说过的梦境有一天会被她翻出来,果然当时没反应的,都憋着坏呢,林惜憋得脸微红,“阿卿你讨厌……”
“哈……”素卿卿牵着马走开,“我讨厌,可还是有人想着念着我,离开了我就不行了……”
“谁说的……”
看着素卿卿越走越远,并没有回头的趋势,林惜撒开腿追上去。
她们在一座山地的脚下,看着原本也是树木茂密乱草丛生的,秋风将满山树叶吹黄吹落,竟露出一条羊肠小道来。
素卿卿睨了一眼那看似没有尽头的小道,回头道,“去看看?”
林惜一笑,“你不想着攻城,还有些心情荒山探险?”
“想也想不出法,我总不能为了想法子抓破脑袋吧?”素卿卿苦笑,将手中缰绳松了去,“礼物,你在这待着,别走远。”
林惜面色古怪,“你管它叫礼物?”
真不讲究!
“有问题?”
躲开对方灼灼的目光,林惜微咳了一声,“没问题,你喜欢。”
那小道一直通往密林深处,颇有些路程,林惜跟在素卿卿身后,只觉一直在上坡,想来应是一条上山的路。
“这一路而来,我知晓你复仇的迫切,如今居狼关铜墙铁壁,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办法,你……”
素卿卿一脚一脚踩在枯叶上,如同踩在棉花里,“闫瑾宣利用我又背叛我,闫氏屠我满门,我自是恨不得食肉啖骨,可是……”
素卿卿的声音轻了下去,“满城百姓何辜?”
“老师说过,执起刀剑之时,便已不能自在随心,凛冬将至,若还不能破城,诸侯领袖必然对你百般责难。”
“又不是我求他们来的。”
“你真是……”林惜笑出声,“不过这闫侯人虽下作,眼光倒是与容非有的一比,这王城选址,三面环海,唯一通向内地的通道,还立着两座峻岭,修一道铁墙,竟也是尤其的牢固。”
“谁说不是……”
说笑间,二人已走至半山腰,小道尤不见尾,天色渐暗,夜风也吹得更冷列。
素卿卿突然停住脚步,林惜不知所以,正欲开口问,就闻素卿卿低声道,“有人。”
前方灌木遮蔽处动了动,走出一六七十岁的老叟。
那老叟似是早便听到她二人说话,从树丛里走出来时,还眯着眼将二人打量了一番,“天色晚了,山上毒蛇毒虫多得很,二位大人不要再往山上走了。”
素卿卿与林惜皆着盔甲,那老叟看了,既不惧怕,也不甚恭敬,老神在在的让她二人回去。
林惜觉得奇怪,多问了一句,“老人家可是住在这山上?”
“没错!”
说罢,那老叟背着一大摞柴火自顾自的往山上走去。
“站住!”
那老叟回头看了一眼素卿卿,嗤笑,“老头子既没犯法又没杀人,大人凭什么稽留老头子?”
说罢,竟真走了。
素卿卿一脚踩在地上,只掀起一片枯叶。
林惜觉得好笑,“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你不觉得他……很讨厌吗??”
林惜抿嘴,“做什么跟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家计较,老师的教导你是一句都记不住了吗?”
素卿卿撇了撇嘴,确实没记住什么。
“那还上去吗?”
“不去了,天都快黑了,回营。”
素卿卿率先走在前面,林惜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没出声,前边素卿卿突然道,“别忍了,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
回到山脚之时,天果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清,林惜与素卿卿骑行了一段路途,才逐渐看到大军营帐的火光。
林惜道完别,正欲回自己的营帐,有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素卿卿看着她,“我帮你?”
林惜摇摇头,“不用,我也不会做什么。”
“有些人,她什么都没遇到过,以为阳光是暖的,水是柔的,可迟早她会发现,她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在意的会一样样失去,自以为活在云端,其实在九幽地狱徘徊,连灵魂都被撕扯一般的痛,而她的眼泪,一滴也流不下来。”
林惜笑着,火光倒映在她眼里,跳跃,崩裂,如同粲然的星光。
素卿卿发现,老师说得对,人从地狱来,看破黑暗,却又沉迷黑暗。
营帐里灯火亮了起来,素卿卿又在帐外站了片刻,才慢慢悠悠牵着礼物回去了。
“将军?将军?”
素卿卿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营帐里,也不知坐了多久,竟是连烛火都没有点起来,四周黑漆漆,只能模糊看出一些轮廓。
“什么事?”
帐外士兵不可思议的与守帐士兵对视了一眼,“左相大人派来使者,正在营外求见。”
素卿卿皱眉,“谁?”
士兵愣住,张嘴小声问道,“问谁谁?”
对方回,“何人派了何人!”
“禀将军,左相阮大人派了一位使者前来,那使者斗篷加身,不见面容,有令牌为证。”
对了,思存上月升了左相。
素卿卿拍拍额头,总算想了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只道,“让他进来见我。”
素卿卿扶着桌沿起身,摸黑去点了烛火,光亮霎时填满了整个营帐。
等那所谓使者在士兵指引下来到帐里,素卿卿犹坐在上方桌边,腰杆直立,半分不见萎靡疲倦,见那人斗篷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还笑他故弄玄虚。
“左相派你前来,可是有破城之法?”
“正是。”
素卿卿眯了眯眼睛,声音略低,“说来听听。”
“居狼关确是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既如此,你来何用?”
“将军,在下还未说完。”
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素卿卿笑了,“我不喜欢故弄玄虚,有什么话,看着我说,许兆临。”
那人身子一僵,并没有料想素卿卿这么快便认出了他,但既已挑明,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许兆临掀开帽子,露出一张略显黝黑清瘦的面庞,“将军好眼力。”
数日好无头绪的乱转,素卿卿已然没有那么多耐心,直问道,“你说居狼关铜墙铁壁,那你有何方法助我破城?”
许兆临扯了扯嘴角,并不算是笑的弧度,“也算机缘巧合,在下早年辗转各地,得知这左狼山外表壮阔,内则中空,有七里长洞,通往城内。”
听着便是匪夷所思,素卿卿下意识便觉不信,但细想想,闵州大地数千年人文文化,何奇不有?何况阮思存派他来,想必是可信。
若真有那密洞……
“那洞在何处,可有地图?”
“在此地往东三里,没有地图。”
帐内骤然静了下来,素卿卿望着着他,许久,“七里,足灭我帝军,没有地图?”
“将军稍安,我有一人,可领帝军畅通无阻度过此洞。”
真是……素卿卿咬咬牙,做最后一问,“月前你潜宫刺杀,那般大义凛然壮志凌云,为何今日助我灭闫,你的主家?”
许兆临在烛光下的影子投在地上,纹丝不动,“将军与闫侯仇深似海,也将我等刺客视若仇敌,若不是在下凭左相信物而来,想必将军不待在下开口,便直接结果了在下。”
许兆临笑了笑,“将军身世显贵,岂知在修罗场拼杀的凄苦,巨石下野草尚有夹缝求生之志,何况在下呢?”
除了最后一问,无一可信之处,可她竟不由自主的想相信他,或者,是相信阮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