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18、第 18 章

　　素卿卿走在最后，出帐篷的时候，百里临川撩开帐帘等了她一会儿，二人才并肩走在了一起。
　　诸将领四散开去，有的回了自几个儿营帐，有的又巡去了城防。
　　“老师最近可好？”
　　“很好，最近在准备今年的招生，会忙一些。”
　　说起老师云劫，素卿卿不由笑了笑，“大概是在忙将人扫地出门吧。”
　　云劫年轻的时候，才名远播，曾连考三次科举，次次榜首却不入仕，朝廷来寻，都推说自己所学粗鄙，难担榜首，请朝廷另立他人，三番二次，最后性格宽仁的先帝都怒了，直接把他丢牢里关了三年。
　　三年后云劫被放了出来，开始云游四海，行踪一直不为人知，后来明帝登基的第十二年，也就是景仁十二年，素卿卿浑浑噩噩了一年后，云劫在云州定居，并开办了稷学。
　　云劫招生全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看谁都满意，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你是天王老子也不收。大概云劫年纪大了，脾气越发古怪，经常生气，故各豪门争相上门送礼讨好，希望将家中儿子女儿送到稷学，云劫门下，不说能不能有个大成就，哪怕在他门下学习过，说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
　　但豪门主人越这般，云劫越不开心，常常人茶还没喝完，就招呼学生送客了。
　　百里临川也是一笑，“老师今年也是犯起了懒，躲到爰鹭山去了，偶尔出去转转，看得上的便给羽笺。我看今年招得也不过二十人。”
　　“二十人不算少，想当初我们那一拨都有三十个……从没让他省心……”
　　“不让老师省心的是你……”
　　林惜远远看到他二人一块说话，走近了听得几句，忍不住揶揄。
　　林惜眉目自然，似方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笑道，“当初偷酒偷果的可是你。”
　　素卿卿正儿八经道，“别乱说，我从来没动过手，怎么说是我偷的？”
　　林惜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清脆，连带着百里临川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你动了！”
　　素卿卿挑眉，竟无话可说。
　　周遭火光照在素卿卿脸上，隐隐照出一丝不好意思来，百里临川走在素卿卿左前方，林惜凑着素卿卿右臂。三人说笑间，一如昔年。
　　走出几顶帐篷，远远便看到了前方的一团篝火，数个将士坐在篝火旁端着碗狼吞虎咽，夏橙便在其中，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他三人走近。
　　待走得近了，才有一士兵看到，那士兵年纪小，大约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见着主将与世子，惊得一口食物噎在喉管，咳了起来，被夏橙瞪了一眼，骂道，“小兔崽子，见鬼啦！？”
　　那士兵手足无措得站了起来，仍是咳得说不出话，旁边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浑身一惊，忙起身行礼，“将军，世子。”
　　夏橙:“……”
　　夏橙背崩得紧紧的，半晌，才回过头来，嘿嘿笑道，“将军还没吃吧？要不要尝尝面……”
　　素卿卿很明显能感觉出夏橙对她特别的惧怕，当他问她要不要吃的时候，她明白夏橙只是客套，或者是慌张的随口一说，但她点了点头。
　　真想知道他怕到什么程度。
　　夏橙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还是招呼火头军，“老张，快盛面给将军、世子！”
　　士兵挪出位置来让他们三人坐下，那火头军老张头捧着面过来，一张脸被炭火烤得红红的，却是小心的笑道，“将军，来尝尝小的的手艺。”
　　夏橙在一旁夸道，“将军，这家伙手艺真是不错，面煮的尤其好，大家都爱吃！”
　　双手接过那面，道了一句“多谢”，老张头忙说不敢，又掉头去取面，分别给百里临川和林惜奉上。
　　大家见她没有什么架子，也愿意跟他们坐在一块，心里渐渐没有那么紧张。
　　素卿卿正欲动筷，瞥见夏橙呆呆的站在一旁，觉得好笑，又没有笑出来，抬头看他，“吃好了？”
　　夏橙还没开口，旁边的士兵突然出声，“夏将军平常要吃三大碗哩，这才第一碗……”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周遭响起一片低笑声，夏橙脸憋了个通红。
　　素卿卿摇了摇头，捉弄的心思消了大半，到底人是铁饭是钢，何况将士在外打仗，害得他吃不饱饭，岂不是罪过？
　　旁边林惜尝了几口，赞叹，“确实不错！云州从没有这样的面……”
　　老张头不知这姑娘是何人，但见面目美丽，又跟在将军世子身边，想必是出身不凡，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小的家乡的特色，流传百年，现今会做的，可不多咯……”
　　“哎哟，老张头你就可劲吹吧……”
　　“这牛皮都吹上天了……”
　　旁边小士兵揶揄，一时间热闹非凡。
　　素卿卿拍了拍旁边空着的石头，对夏橙道，“坐吧。”
　　夏橙扭捏了一阵儿，终归抵不住饥饿，老老实实坐下，埋头狂吃。
　　素卿卿再没理会他，听士兵们聊天，时不时也插一两句，气氛倒还算融洽。
　　素卿卿才大半碗面下腹，百里临川与林惜早已回营，篝火旁士兵执勤离去，渐渐冷清下来，夏橙还在有心无心的吃。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匆匆靠近，在素卿卿不远处停下，行礼，“素将军，罪臣赵渡旅前来报道。”
　　素卿卿将最后一口面吃完，擦了擦嘴角，说不清是责备还是什么。“我还以为你还要再修养几日。”
　　赵渡旅戴罪立功的圣旨是伴着素卿卿任命的圣旨一起下来的，但那时素卿卿即刻离京，赵渡旅却因为伤重耽搁了几日。
　　提及此处，赵渡旅虽有些羞愧，可也不卑不亢道，“将军已破淮安大门，属下岂敢再耽搁。”
　　再修养几日，只怕他这罪是脱不下去了。
　　赵渡旅在路上也想过这旨意何以来的如此突然莫名其妙，想来想去，只想起那日在牢里周矗说她来过，大约是同她有些关系，虽是猜测，心里是对她也是有些感激，态度也未如之前那般轻视。
　　素卿卿从未在意过这些，也没有心思考究这些无聊的东西，只道，“既是奉命而来，便遵命而行。”
　　说着，她起身放了碗，又从老张那端了面递给他，“你风尘仆仆，想必没进食，尝尝，味道不错。”
　　赵渡旅怔了怔，接过面，一时不知说什么。
　　“夏橙，关照一下。”
　　夏橙茫然抬头，“啊？”
　　“是！”
　　夏橙稀里糊涂的把赵渡旅带去关照了，刚给他找了套盔甲穿上，就听闻楚侯、宁侯、薛侯派了使臣来，说是奉命助朝廷除逆贼，诸侯大军已近。
　　夏橙想起今日与江亭晚所言，陡然惊起，赶去素卿卿帐前，想询问是否有变故。
　　去时江亭晚与其他几位将领也正在，素卿卿于帐前挑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