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17、第 17 章

　　日暮时分，大军清理了战场，暂时驻扎在墉城里，刚设完防，夏橙晃晃悠悠的从城门外头进来，正撞见江亭晚也从城楼设防下来。

　　“嘿老江！”

　　江亭晚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夏橙三两步走上去，揽了他的肩膀，笑出一口不咋整齐的白牙，“干嘛，有心事？说出来给弟弟开心开心！”

　　他没有心事……他只是不想理他……

　　“别闷着呀，有啥事不能说的？”

　　江亭晚被烦得不行，“……闭嘴，把手放开，成什么体统！”

　　夏橙一愣，面目有些委屈，但并没有拿开手，更没有闭嘴，“……你果然是有心事不跟我说……咱以前都这样的，现今竟开始嫌弃我了……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说着说着，竟还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鬼模样，骇得江亭晚跳出一丈远，默念了几句圣贤谚语。

　　“你还知道是以前！如今是谁当头？！”

　　夏橙懵，“那……素将军，也不在这啊……”

　　江亭晚闻言，冷笑一声，并没做搭理，岂知有心者无所不知，素卿卿迅速掌军，领兵突袭，半日便拿下防守最牢靠的墉城，哪里是慕容赴远那般懦夫能比的。

　　对，就是懦夫。

　　江亭晚心里暗暗的骂着，压制了数日的不满在今日突破守军军营得到释放，如今却又被另一种情绪包围……

　　知道江亭晚真是不快，夏橙收起玩笑的心思，又上去揽住江亭晚，“老江，你说，这鸢尾军，怎么会出现得这么诡异？似是凭空出现一般！”

　　说着，有一队鸢尾军从他二人正面直直走过，一时间又消失在街尾。

　　“只怕是预谋已久。”

　　“预谋？你的意思是？”

　　江亭晚扯了扯嘴角，低声，“你以为淮安真是胆大包天，妄图以这三十万军民侯国谋反？”

　　“如今只怕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只是没想到陛下派了素将军下来，而素将军雷霆手段……”

　　江亭晚嗓音压得低而快，夏橙凑得近，才听得分明，明白其中的关系，夏橙面色渐由疑惑转为了然，最后慢慢沉重得如江亭晚一般。

　　半晌，夏橙才出声，“所以，鸢尾军初始，可能并不是来助我们的……”

　　二人往城里走的时分，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有风吹过来，莫名的寒凉。

　　江亭晚低着头，忽听夏橙道，“那我们是不是要……”

　　“夏将军，江将军。”

　　一名士兵突然出现，打断了夏橙的话。

　　“素将军请二位到主帐议事。”

　　江亭晚夏橙二人来到主帐的时候，各营将领已陆续在桌边坐下，素卿卿还没来。

　　百里临川正坐在主位下，一言不发。

　　心里虽然不满，可大家表面还是得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寂静无言的坐等着。

　　被等的素卿卿从城主府快步走出来，一转弯，就见一个穿着盔甲的纤细身影从旁边走过去。

　　“哎……你干嘛……”

　　林惜被某人摁住，背上青砖凉透盔甲，退无可退。

　　素卿卿凑近了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吧，百里临川为何会突然出现，云州，是不是也参与了淮安谋反。”

　　林惜闻言，笑了笑，“阿卿，你该知道百里侯爷的……”

　　“我不知道。”素卿卿冷冷的打断她，谁也无法看透人心下，有多少丑恶，多少心机。

　　“你果然不信侯爷……”也不信她，林惜鼻子酸了酸，“你谁都不信，只信那个人，是吧？”

　　素卿卿没回答，但眸色又冷了几分，林惜知道，即便她再不透露，素卿卿也不会对她怎样，可这目光，真是冷得很啊。

　　“侯爷与此事并无关联，我们带兵前来，是有人请我们助你一臂之力的。”

　　“谁？”

　　“老师。”

　　素卿卿怅然，能让百里侯爷倘这趟浑水的是老师，可老师，又是受了谁所求呢？

　　林惜看着素卿卿疾步往主帐而去，披风被风吹起，恣意飞扬，心下一阵酸涩，说不清道不明。

　　夜来得很快，守在主帐外面的士兵远远看看一个身影快速走来，还未看清面目，那人就已来到面前。

　　“将军。”

　　“将军。”

　　听得帐外的动静，帐内将军赶忙站立起来，便见素卿卿闪身进来。

　　“将军。”

　　行礼声大致整齐，素卿卿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百里临川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与她目光对上的一刹那，能感觉到对方眼里的急切。

　　百里临川想起来李修平从许京回来后，说，明月不再。

　　素卿卿的目光落下，他竟有些无法直视，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避开她的目光。

　　所幸素卿卿没有再望他，她抬了抬手，示意各将领坐下。

　　各将军在前来墉城的路上，已被素卿卿整肃了一波，原先有异议的也都因为此次大捷哑口无言，窸窸窣窣坐下，并不敢多做言语。

　　主位背后架了一张娟帛地图，淮安及临近侯国山川脉络清晰可见。

　　素卿卿提笔蘸了些红墨，在墉城的位置打了个叉，回头道，“诸位，我等首战告捷，拿下了淮安第一城，剩下二十五城，诸君，以为接下来如何？”

　　帐内一片寂静，素卿卿双手撑着桌面，环视了一圈，最后在夏橙身上定了定，“夏将军，你有何想法？”

　　夏橙猛的被点名，不由抖了抖，但到底平日里就是个直性子，看了看百里临川的方向，似有些忌惮，又看了看江亭晚，江亭晚低头不言语，他只得看素卿卿，素卿卿只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放开来说了。

　　有了夏橙的开头，营帐里逐渐活跃了起来，有新的提议提出来，又被驳了回去，一时热闹无两。

　　说着说着说到最后，提了几次方案都被反对的夏橙直接火了，“那你们说怎么办嘛！”

　　帐里静了下来，众人闷声不语。

　　“本将军有个想法……”

　　众人齐刷刷望去。

　　素卿卿指了指地图，“前方我们绕过巴城，由此处进击朔阳城。”

　　“可是，绕过巴城，比我们从巴城直接去朔阳城，要多三日的路程，颇费时日啊。”

　　“我军固然应速战速决，以免不必要的变故，但敌方也必因此料定我军的动向，只怕会在明阳山设伏……”

　　江亭晚隐约懂了素卿卿的意思，“毕竟淮安地形水土我军不比他们熟悉，届时我军与之缠斗，损伤恐难以估量……”

　　“有将军领军，何俱？”

　　此计又被推演的半刻，这才大致敲定下来，见诸将无异议，素卿卿偏头问百里临川，“百里世子以为如何？”

　　营中众将纷纷投目，只见一直不发一语的百里临川点了点头，“素将军好计谋，本世子以为可行。”

　　夏橙收回目光，轻轻哼了一声，被江亭晚瞪了一眼，制止了他说再出什么话。

　　素卿卿点了点头，隔着帐篷隐约可见外头篝火冉冉，“好，暂且这样定了，伙房大约准备好了，诸君先去吃饭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