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簪》语秋

20、进入吴境

　　入夜后，王秋翎要返回军营了，还一直没找到和张离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都有些着急，不断地交换眼神。
　　眼瞅时间已晚，张风说：“秋翎你该回去了。”
　　王秋翎为难地望了一眼张离，只得站起身欲要告辞，张离猛地站起来涨红着脸说：“等等，我～～我有东西送翎哥哥。”说完便低头跑出去了。

　　王秋翎望着张风夫妇，希望他们能给个话跟到内院，毕竟他跟张离从小一起长大，本不必太避嫌，但张风夫妇却坐着不动。
　　王秋翎迟疑了片刻，鼓足勇气说到：“叔叔、婶婶，我过去看看离妹送我什么东西。”
　　张吴氏说：“这么大半夜的，去未婚女子闺房成何体统，让下人看见笑话，传出去更让人以为咱们张家家风不正。你就在这里等吧。”
　　张原插嘴说：“那我陪秋翎去好了。他们从小象兄妹一般长大，厮混惯的，秋翎去妹妹房子不知多少次，没什么了不起吧。”
　　张吴氏瞪了张原一眼说：“小时候自然无妨，如今可不能再让别人说闲话了。”
　　张原耸耸肩，对着王秋翎微微扯了扯嘴角，意思是，没办法，爱莫能助。

　　王秋翎无奈地坐下，心里寻思着叔叔婶婶似乎不愿意他和离妹在一起，莫非真是嫌自己出身低微吗？难道叔叔也这样认为？他觉得张吴氏这样想还可以理解，可是张风和妻子保持了默契，这挺伤他的自尊心。王秋翎忍不住看了一眼张风，张风低下头饮茶，避开他的眼神。

　　张离气喘吁吁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红着脸低头递给王秋翎。王秋翎正要接，张吴氏却笑着说：“让娘看看离儿送秋翎的是什么？”
　　张离慌恐地想要把包袱收回去，无奈已经被张吴氏拿在手中，只得窘迫地叫了一声“娘”，可怜兮兮地望着张吴氏。
　　张吴氏毫不为动，将包袱打开。包袱里是一双新鞋、一方锦帕、一个锦囊。张吴氏拿起鞋仔细看了看，鞋底倒纳得挺厚实、鞋面也很漂亮，只是这针脚～～着实不敢恭维。这丫头大概是头次给人做鞋吧。锦帕是普通的丝帕，只是角上绣了两只蝴蝶，倒也雅致。锦囊上亦是绣了两只蝴蝶。

　　张吴氏将包袱又包好递给王秋翎，笑着说：“离儿的女红有些进步了，两件小东西还算拿得出手，只是这鞋子，离儿也没来问问娘，娘好给你指点指点。”
　　张原和张荣都嗤嗤地笑了，离儿的脑袋几乎垂得快要掉倒地上一般，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到：“离儿记得小时候娘每次在爹出征前都给爹做新鞋子，因而～～因而～～”
　　张离实在是害羞得说不下去，一跺脚拧身跑了。

　　张原送王秋翎出府，拍了拍王秋翎的肩膀说：“别在意爹娘怎么说，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娘那么疼离儿，爹又那么疼你，你们一定会心想事成！大哥我支持你！走吧！好好保重！”
　　王秋翎感激地说：“替我照顾离妹。”
　　张原说：“废话！那是我亲妹！快走吧，一切放心，有大哥呢！”

　　第二日，出征的大军开拔了。为了尽早赶到吴越前线，郑军一直保持紧急行军状态，王秋翎的年轻同僚几乎都是第一次真正的出征，自然各个觉得苦不堪言。
　　快到边界时郑军暂停片刻，整理军容军姿。进入吴国境内后，行军速度反而降低了，因为要在吴国子民面前尽情展示郑军的风采。越境的郑军给吴国百姓留下了深刻印象，郑军威武勇猛、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看起来比本国军队强大很多。那段时间，吴国女人突然看本国男人不顺眼了，觉得男人就应该象郑军那样才是男人！这也并非夸张，郑人身材本就比吴人高大魁梧，这次的援军又都是挑选的精壮兵士，怎能不令吴国男子汗颜，吴国女子倾心。

　　郑军如此明目张胆地打着援吴的旗帜挺进吴越前线，越国上下一片哗然。有史以来，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越境增援异国作战！越国向郑国下达了表示抗议和愤怒的国书，宣布从此与郑国断绝一切往来。卫国也修书一封，指责郑国此举违反了各国之间长期存在的默契规则，不该插手别国事务。此举不是为浇灭战火，而是为燃起战火。
　　对于越国的国书，郑国置之不理，但对卫国却有所回应。郑国指出郑吴本是亲戚，亲人被欺负，向自己求救，怎能坐视不理。郑国军队此去主要是起震慑作用，相信越国会审时度势，与吴国握手言和，战火自然而灭。郑国此举实是为吴越百姓造福，顺应天命人心。又道吴国向郑国求援是郑吴两国的事务，吴越之战是吴越两国的事务，与卫国毫无关联。卫国既然认为此事乃是别国的事务，便也不该如此过于关心。

　　郑卫两国唇枪舌剑各逞言辞，暗地里却都在紧急加强部署。张风的分析没错，吴越之战自从郑国援军出发的那刻，就随时会演变为吴越郑卫四国之战。郑国的两路大军出发后，郑国又陆续调度了五万大军，化整为零悄悄向郑卫边境和郑吴边境渗透。

　　增援吴越边境的郑军进入吴境没多久，便和吴军将领召开了一次联合作战部署会议。这个会议级别很高，参加的是吴军主将郭晋林、郑军援军主将孟养浩以及两军高级将领，仅仅七八个人。象王秋翎这样的低等军官连接近大帐的资格都没有。

　　由于张风专门拜托过孟养浩对王秋翎给予照顾，因此孟养浩将王秋翎调至自己中军帐前听用。孟养浩亦是郑国名将，与张风多次并肩作战，但名头却没有张风响亮。风字营的特点是疾如追矢，合如雷电，解如风雨。按当时习俗，一般会将张风所属称之为张家军，但正是由于风字营的这些特点，加之张风名讳中的“风”字，被形象地称之为“风字营”。张风的部队机动性能强，作风凛厉凶狠，往往能出奇制胜，因而又常常被称之为“疯子营”。奇兵能起到较大、有时甚至是扭转战局的巨大作用，但一场战争的胜利不能只靠奇兵。如果说风字营偏重于策与战技，那么孟养浩的孟家军则偏重于略与战术。

　　临出征之前，来拜托孟养浩的人不在少数，大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弟能够尽量减少危险，只有张风提出的“照顾”是请求他给予王秋翎真正的机会。孟养浩本不以为然，一个初上战场毫无经验的黄毛小儿，怎敢交付重任？但听说王秋翎是商山子的弟子，心里便略微重视了些。

　　与吴军的联合会议结束后，孟养浩召集部属协商作战计划，王秋翎也被唤进来旁听。
　　孟养浩在大帐中悬挂出吴军送来的地图。这份地图看来是专为郑军准备的。地图上粗略标注了一些吴国主要城池及大山大河之类毫无秘密可言的内容，只是将吴越边境和吴卫边境描绘得非常详尽。
　　孟养浩命人将本国绘制的吴国疆域图也悬挂在一旁，两张图相互补充对比。
　　王秋翎仔细看着吴国疆域图，这图绘制得十分详尽，想来是花费了极大功夫。毕竟在别国的范围内详细勘测，又要不引起别国的注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也有可能是收买相关人员所得。只是这种重要的地图，收买所得只怕不可靠，以郑王的心性，应该还是自己派人绘制才放心。

　　作战计划的重点并非如何与越军展开战斗，而是对付卫军。
　　据可靠消息，卫军已集结大量人马隐匿在吴卫边境沿线，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对吴郑联军予以偷袭扰乱，或者配合越军实施合围或突破等战术。而郑军在明、卫军在暗，郑军比较吃亏。目前首要便是确定卫军最有可能的聚集地，未雨缪绸，做好应变之计。
　　先前郭晋林根据己方打探的一些情报和与卫军多年斡旋的经验，提出了几点想法，现在孟养浩便是要大家集思广益，提出具体方案。

　　王秋翎一边仔细察看两张地图，一边听众人发言，听到和自己想法相合的便有些欣喜，听到与自己想法有异的则再三思索，分析判断孰对孰错。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毕竟是年轻，不懂得遮掩，所有的心思都从脸上表现出来。
　　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各个方案基本达成一致，大帐中逐渐安静下来。孟养浩突然转向王秋翎：“王秋翎！”
　　王秋翎愣了一愣，慌忙施礼答道：“属下在。”
　　孟养浩平日不苟言笑，因而此刻脸上表情非常严峻。王秋翎心里有些嘀咕，不知主将为何会突然唤自己。

　　看到小伙子脸上明显的惊惶之情，孟养浩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温和一些，问到：“王秋翎，我看你似乎有另外的想法？不妨说来一听。”
　　王秋翎慌得语调都有些颤抖，急忙跪下说：“小人不敢。”
　　孟养浩哈哈一笑，说到：“起来，起来。你是商山子的弟子。商山子是一代奇人，他的弟子岂是庸才！有何不敢？大胆说吧！”
　　王秋翎窘迫地说：“小人只是心里胡思乱想，各位将军已经思虑得十分成熟～～”
　　孟养浩打断王秋翎说到：“两军对战，若实力相当，哪一方思虑得更周密、有可能出现的失误和漏洞更少，胜利就会偏向哪一方。你只管大胆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