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簪》语秋

21、锋芒初露

　　王秋翎定了定心神，抬起头说到：“方才小人听各位将军所言，已经将敌军的各种可能性分析全面，应该说考虑得十分周详。只是～～”王秋翎开始几句还有些胆怯，但一旦开口，也顾不得那么多，语气反而自信起来。“只是我军在明、敌军在暗，我军很难发现敌军动态，而我军的动向却很容易便落于敌军耳目。我军只有两万兵马，若为了防患于未燃，向多个可疑地点分投兵力，战斗力会大大减弱，有可能被分而击之。这次作战区域在卫、越两国边境，敌军熟悉地情地貌，我军失了地利，在行军布阵时必然会受到影响，有可能会被一小股敌军便牵制住我军主力部队。”
　　王秋翎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偷眼看到许多将领皱起眉头，又有些紧张了，话语忍不住结巴起来。“小人～～是怕～～小人看卫越边境皆为山区，恐怕我军陷入其中首尾不能顾，被敌军蚕食之。”

　　孟养浩问：“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王秋翎鼓起勇气接着说：“老师曾教导小人说，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小人认为我军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与藏于暗中的敌军缠战，那几处地方，如果敌军真的设有阻击，便是绝地。明知是绝地为何还要前往？”
　　孟养浩微微颔首，又问到：“如果明知敌军可能随时偷袭我军，又怎能不采取措施？这就如一个人将身后要害毫不设防地暴露于人前，又怎能放手与另外的敌人搏击？”
　　王秋翎答道：“我军在明处，已失了先机，本就无法防止敌人的暗算。除非让敌军失去对我军动向的掌握，那也许我军可以反客为主，反而牵制住敌军。或者～～”王秋翎望着孟养浩微笑的眼神，突然醒悟。“小人明白了，将军早有奇兵安排，咱们这支队伍反倒是诱饵。”
　　孟养浩哈哈大笑。“不愧是商山子先生的高徒！”孟养浩对王秋翎非常欣赏。要知道作为一名低级军官，王秋翎接触不到有用的信息，刚才的一番话完全是根据是靠推断分析，十分难得。更何况，王秋翎只是一个年方十八初次出征的孩子！

　　孟养浩如今对王秋翎青睐有加，让王秋翎紧随自己，经常跟王秋翎聊些军中之事，不仅与王秋翎同级的副尉有不少眼红嫉妒的，有些副将也颇为不满呢。
　　这两万军队开始重新编整，分出三支两千人小队，剩下的人马继续向吴越边境进军。
　　对于这三支小队，孟养浩解释说：“我这是从你叔叔张风那里偷师来的。学学他风字营的疾如追矢，合如雷电，解如风雨。这六千人要和卫军的三万甚至更多军队周旋。卫军想牵制咱们，令咱们顾首不顾尾，咱们反牵制他。他想蚕食咱们，咱们反吃了他！”“用六千人吃掉三万人？”王秋翎觉得不太容易，但他知道孟养浩行事风格一向稳健，应该是做好安排。
　　“怕了？”孟养浩笑着问。王秋翎也已编入千人队。
　　王秋翎摇摇头。“不怕。将军必定胸有成竹。”
　　孟养浩说：“胸有成竹倒不敢说，战场上任何意外都会发生，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我绝不会让这六千兄弟去白白送死。放心吧，本将也会跟你们留下。”
　　王秋翎惊讶地问：“将军留下指挥我们这六千人？”
　　“谁说只有六千人？是两万人！”孟养浩神秘地笑了笑。孟养浩平素严谨，但在王秋翎面前经常会露出轻松的笑容，看起来平易近人，象一个慈良的长辈。

　　跟在孟养浩身边后，在正式场合，孟养浩再也没有向第一次那样问王秋翎的想法，只是私下里跟他聊聊，听听他的意见。毕竟王秋翎级别太低。但是王秋翎也得以了解到一些机密内容，得知郑国又派出三万人马，而这三万人马行进得极为隐密，吴国卫国都一无所知。分队的计划是与吴军商讨过的，只是吴军并不知道，分队之后，奔赴吴越前线的郑军却变成三万人，而反伏击反合围的郑军也还有两万人。孟养浩利用这次分队，将随后秘密赶来的三万人不动神色地纳入战圈之中。

　　“怎能做到呢？三万人的大部队不被发现！”王秋翎抓住一切机会讨教孟养浩。
　　“自然是有一些技巧了。比如化零为整、昼伏夜出、利用地形，等等。现在吴、越、卫三国都以为咱们只有两万人参战，这些猪，以为咱们真是□□去了！”孟养浩重重地哼了一声。
　　王秋翎略做思索后便明白了。看来郑王是要先与吴军联手征服越国，同时把卫国彻底拉入战火，从吴越、吴卫、郑卫三线边境同时出击，反攻卫国，最后再收纳吴国，吴国必然俯首称臣。之后三国归郑，郑国将成为目前领土最广、实力最盛的国家，以此为契机，最终达成一统天下的千秋霸业。想到自己即将参与到如此伟业之中，王秋翎不禁血脉膨胀。

　　远征越国的郑军在继续前进，先头部队已经和吴军汇合，进入战事。而分出来的千人小队则神不知鬼不觉地扩为五千人或万人的分队，陆续到达指定地点。吴越前线的战事并不激烈，越军被吴郑联军从琼山击溃，退入澜洲城后据守。澜洲城前有澜江天然防线，亦守难攻，吴郑联军一时也无破城之良策。

　　越王向吴王致书，提出休战，愿以琼山以南百里处的澜江，重新划分两国疆界。吴王心中颇为动摇，与群臣商讨是战是和。郑军随军大司马周焘得知后亲赴吴廷拜见吴王，指出此乃越王的缓兵之计。据可靠消息，越王在积极与卫王商讨联手伐吴的细节，此休战书只是为了给卫国争取派兵的时间。况且澜江至琼山百里平川，难以设防，若休战后郑军退走，越国轻易便从澜洲城出兵杀回琼山，则吴郑两国劳兵一场却一无所获，徒添他国笑料。如今应该趁着卫国尚未答允出并一鼓作气直捣越都。

　　周焘此言得到吴国多数大臣的首肯，但是对郑国如此热心的动机却未免报疑。周焘解释说，郑国起初只是怀侠义之心助亲人之难。如今形势大好，若吴王有宏图伟志，郑国则继续鼎力相助。郑国距离越国山高水远，对越国并无窥视之心，只是希望日后能分得越国的进贡而已。
　　吴王虽然对周焘的话仍有疑虑，但也为之所动。郑国援军不过两万人在吴国境内，而吴国举国之兵十数万人，并不怕这两万人能有何叵测居心。况且郑军威猛善战，让郑军去打头阵，吴军的伤亡损失会降低很多。等打完越国，这两万人还不知能剩下几千人，又有何惧！
　　几番思虑后，吴王做出决定继续进攻越国。

　　战争就在眼前，但王秋翎还没有和敌军碰过面。比王秋翎更心急的是雪樱。遥远的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气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味，雪樱有些后悔不该让王秋翎留下，应该让他跟大部队直接去前线。但潜意识里，她又隐约感到留在主将身边对王秋翎更好。

　　大概是越国和卫国已经达成了共识，卫军渐渐活跃起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卫军的确是打算与越军形成合围之势，合围之战自然是在琼山和澜江之间的平原上，而王秋翎他们那两万人的任务便是切断卫军所有可能的援兵和伏兵，然后形成反合围。同时，若要形成合围，则越军必出澜洲城，渡澜江，这也是破澜洲城的绝佳机会。

　　距离前线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气越来越浓厚，雪樱进入兴奋状态中。

　　这天王秋翎率百余人作为前哨探路，突然斥候来报前方不远处发现十数名卫军。王秋翎心中一跳，这应该是对方的斥候，那么离对方的主队不远了。王秋翎挑了二十几名士兵，弃马轻甲，悄悄地来到敌军周围，以山石蔓草做掩护，观察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卫军大队，做了个手势，众人暴起向敌军发动攻击。
　　能够充当斥候的军士一般都反应敏锐身手较好，卫军骤然被击，发现只有二十多人后，并不慌乱，与王秋翎等郑军厮杀起来。
　　王秋翎因为谨慎起见，怕直接撞上卫军大队，只带了二十来人过来，因此被卫军逃走几个。王秋翎大为懊恼，如此一来郑军的行踪也已暴露，双方可能随时发生遭遇战。王秋翎派人回去禀告，自己率众继续探寻，希望能率先发现敌迹，掌握先机。

　　来到一道山谷前，王秋翎停下了。这个山谷颇为狭长，若敌军在此设伏，待己军进入后堵死两头，只剩下束手待毙了。但是此刻再绕路他们便不能在设定时间赶到指定地点，赌一下吧！也许运气好，敌人没有设伏；如果真有伏兵，就设法将敌军引出来，让伏击失去意义。
　　“进！”王秋翎挥了挥手，缓缓走入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