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9、第九章

　　蚌里静悄悄的，既听不到娥荟的声音也听不到于秋胤的声音，柳季谙的一声惊呼似是只传到了沂水对岸，独独被崩塌的岩洞碎石听了去。

　　半晌，蚌里才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柳季谙稍稍往前倾，听出是于秋胤的声音。

　　“季谙等会！别伤她！我有法子！”

　　柳季谙闻言向后一退，又恢复了神色。

　　于秋胤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只听娥荟突然开始放声大笑，连带着整个蚌壳都晃动了起来，一条极长的黏糊糊的蚌肉从壳缝里伸了出来，极尽全力地摆动着，略过之处海沙漫起，扰得整片沂水对岸不能视物。

　　海沙滚滚之中，娥荟道：“这位公子不要再挠了！哈哈哈哈哈放过......放过奴家吧！你要什么......奴家......奴家都依你！”

　　娥荟突然把将两片蚌壳大张，于秋胤打了个滚，从珍珠层滚了出来，拍了拍衣袖，所幸只是生了些褶子，不会粘得一身黏兮兮。

　　于秋胤向娥荟摊开了右手，笑嘻嘻地道：“喏。”

　　娥荟已变回了女子的模样，一双手局促地绞着不知道从哪里又生出来的衣袖，低眉顺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惹人怜。

　　娥荟乖顺地向于秋胤走去，一道精光从她的眼底划过，她抬起头来正想发作，柳季谙的琴弦“铮”地响了一声。

　　娥荟忙拿衣袖遮住一张俏丽的小脸，过了半晌发现自己毫发无伤，才知道自己被人吓唬了。只哀怨地抬眼向柳季谙投去委屈的一瞥，随后化作了一颗古蚌珠，落在了于秋胤的手心里。

　　转身之际，于秋胤余光瞥见躲在岩石后一脸不敢相信的带儿，又向她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们会把你阿姐送回来的，你不必担心。”

　　言罢，于秋胤与柳季谙向海面上游去。

　　适才酉时下的水，出到海面时黑夜已织上了天空。

　　此时于秋胤纠缠柳季谙纠缠得更是厉害。

　　“你方才可是叫了我的名字？”

　　“你怎么不说话？我都听到了。”

　　“你不要不好意思嘛，不就喊喊名字吗？”

　　“你怎么又擦琴，几个时辰前才擦过的。”

　　“你放下你的琴，看看我嘛！”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娥荟会突然大笑但是又不好意思问？”

　　“因为啊，蚌的身体上有两块很发达的肌肉，她们用两块肌肉将柔软的身体和贝壳连结在一起，并用来关闭蚌壳，又称为‘闭壳肌’，我适才挠她的闭壳肌，引她发笑，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蚌壳。”

　　顿了顿，于秋胤又跟着柳季谙变换了方向，蹲在他面前与坐着的他平视，一脸得意道：“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柳季谙终于抬眼看了一眼聒噪的于秋胤，似是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缓缓道：“厉害。”

　　于秋胤“哈”的一声笑开了。

　　“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那你能不能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你怎么又开始擦剑了？放下放下。”

　　“季谙？”

　　“公子？”

　　“柳公子？”

　　“你怎么这般落落穆穆啊，这样不好，你看我，这样才讨人喜爱。”

　　柳季谙闻言，稍稍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眸子似是会说话，说着类似于“于秋胤真不要脸”的话。

　　“柳公子，你叫我一声‘秋胤’，我给你看个宝贝。”

　　柳季谙不依他，低下头擦他的剑，似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你不信啊？真有宝贝。”

　　门外的柳祚奕感觉自己的白眼要翻到天庭去了。

　　虽然他听着于秋胤也很烦人，但是他确是想知道于秋胤的宝贝到底是什么。随即出声帮劝道：“二师兄，你就唤一声吧，免得他老烦人。”

　　柳季谙闻言，微微抿了抿唇，似是思索了一番，片刻后低低地唤了一声“秋胤”。

　　于秋胤仿佛是春日里开得正艳的花儿遇着阳光又浇上了水，整个人又生出了万分生气，他神神秘秘地将手摸进衣襟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块圆形的石块，石块上雕着双龙戏珠，边上嵌着金银丝，最上方的一个小凹处还镶着一颗淡紫色的宝石。

　　于秋胤压低了声音，向柳季谙招了招手，道：“季谙，靠近点。”

　　柳季谙闻言眨了眨眼，微微一倾身，于秋胤双手一翻，将石头正面朝前，柳季谙登时一愣，面前石头上正映着自己的样子，这分明是个镜子。

　　于秋胤笑嘻嘻地道：“看，我的宝贝。”

　　柳季谙呼吸似是一滞，片刻后，向来如古井一般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薄怒，快到于秋胤怀疑自己看错了。

　　柳季谙站起身来，将剑收回了剑鞘，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独留于秋胤在船舱内。

　　生......生气了？

　　于秋胤转头向舱外的柳祚奕皱眉眨眼，柳祚奕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自家的二师兄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周身的寒气却比平日里更甚。

　　柳祚奕耸了耸肩，把心里的好奇都压了下去，看了于秋胤两眼，转身找别的地方呆去了。

　　还是别和这人走得太近的好。

　　船靠岚山岸停泊，大多宗派的大弟子都顺利拿到了古蚌珠，虽然并非都似柳季谙一样，还未张口就让人心甘情愿跟随，但只要不是像于秋胤一般无缘无故去惹事，三言两语还是好相劝的，顶多过几招，不会逼得对方显出原型。

　　理虽是这个理，但于秋胤觉得娥荟出大招的原因并不在他，难道不是因为柳季谙太好看了吗？

　　是的就是这样，男色误人啊。

　　作为答谢，将古蚌珠送回沧海之前，捕珠的弟子要相赠一件自家宗派的宝贝，说是自家宗派的宝贝，其实无非是可以增长灵力的灵珠或是沧海少有的灵物，只要是古蚌珠未曾见过的，略感新奇的，哪怕是街市上寻常百姓所卖的朱钗首饰，胭脂水粉，都可以作为谢礼。

　　但是娥荟却不要这些。

　　“我不管，我就要那公子。”

　　于秋胤道：“我的姑奶奶，那公子又不是我家的，你要我也给不了不是，你选选别的吧。”

　　“我！就！要！那！公子！”

　　于秋胤挠了挠头，看着被娥荟推开的珠玉美石，再一次感叹男色误人。

　　得，我送不了，我还不能把你送过去。

　　结果却是于秋胤临到岚山山门，被广陵柳氏的弟子毫不客气地拦住了。

　　“这位师兄，我家二师兄说了，今日不见客。”

　　“我是你二师兄的旧相识了！我是自家人，不算客。”

　　“这位师兄，不瞒你说，我家二师兄拦的就是你，你还是回去吧。”

　　于秋胤道：“我是来给你家二师兄送宝贝的，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守山门的两个小弟子一听，相视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坚定了。

　　虽然不知道在沧海的那艘船上于师兄到底给二师兄看了什么宝贝，但听三师兄所言，大抵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惹得二师兄像雪翁阕林的冰块一样，冻得人不能近身。

　　“不行就是不行！于师兄请回吧！”

　　于秋胤只好丧气地回了烙阳山。

　　娥荟不愿走，柳季谙又不愿见他，于秋胤只好把娥荟养在了院子里的大水缸里，幸好娥荟生活在沂水对岸，不需要每日来回沧海取海水供养着，不吃不喝都能靠着睡觉修炼。

　　宗师大赛的初赛便由此落幕。

　　第二场比赛在半个月后举行，正是寒蟠日。

　　蟠日并不是三界皆重视的节日，但三界之中也有极其看中寒蟠日的地方。

　　修仙界所分宗派众多，人间尚且划分大小国三十余个，更别论魔界。

　　而在修仙界，以寒蟠日作为最大节日为首的宗派，是奉天王氏。

　　人间一年一次的寒蟠日，在以百、千年为计的修仙界则是逢五一小庆，逢十一大庆，今年的宗师大赛的第二场比赛，正好是逢十的一年，奉天王氏所在的奉煌山上，正准备着一场盛大的食宴。

　　这场食宴与天下宗派皆有关系，无论是过寒蟠日还是不过寒蟠日的宗派，只要被奉天王氏所宴请，大多不会拂其面子。

　　第二场比赛定在了寒蟠的丑时开始，食宴定在了当天的未时。

　　是夜，这一晚月色如洗，月光皎洁柔和，如同闪光而缓缓流动的清水从不知边界的天际那头流到另一头。

　　月下的恒林却是与以往不同的喧嚣热闹。

　　各个宗派的弟子都到了恒林的入林大道集合，准备开始进行第二场比赛的较量。

　　在修仙界中，除了各个宗派各自修行的山脉，还有四种人迹罕至的地形地势，即冰雪之地，瀚海之地，荒漠之地以及巨林之地，这四种地形地势，分别以雪翁阕林，穹海，闳北边漠，恒林最为出名。

　　这不只是因为这四个地方的占地面积最广，珍奇秘宝最多。其中缘由说来复杂，大致便是当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禁忌之地，亦或是为人知的很危险的结界。

　　恒林的最西边本是修仙界的边界之一，但是这一条边界，其实是修仙界与魔界的直通道，这就是其中一道为人知的很危险的结界。

　　要说哪里来的这条“友好”通道，还需追溯到创世老祖与汤海魔祖的时代。

　　在第二场比赛中，由现今的四大宗主合力将这个结界打开三寸之长，在天明之前，哪个宗派的弟子猎杀的魔物越多，此弟子便是本次比赛的获胜者。

　　一般来说，只有低阶级的魔物才会从三寸长的结界挤过来，中等亦或是高等的阶级有其更高明的方法，且因自身特性而异。但虽然低阶级的魔物品级不高，数量却极大。

　　从丑时到天明，约莫三个时辰的时间，所以，这是一场实打实的体力赛。

　　每个弟子身上都带有一块由广陵柳氏提供的骰玉石，体力不支或是难以继续比赛的弟子，只要打碎骰玉石，瞬间失去联系的同时会被传送回恒林的入林口，各宗派的宗师都在入林口等候。

　　准确来说，第二场比赛是一场个人赛，但是从以往来看，比赛到后半场能以一人之力支撑下来的人总是寥寥无几，故而这场个人赛总会转变为两两成双或是三四成团。

　　此刻，以琳琅于氏，广陵柳氏，京兆金氏，奉天王氏为代表的四大宗派正列在入口的最前端。

　　四记响箭呼啸上天，各自划出一道弧线后准确无误地落在地面一块凹凸不平的磐石上，一道道浅绿色的光从磐石射出，横扫整片树林，随后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恒林。

　　西边黑云滚滚，魔物的气息盘旋着在网内四下飞散，一声沉沉的号角吹响，弟子们进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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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端午节快乐呀！今天吃粽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