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34、第三十四章

　　于秋胤一顿，“那方才那位就是？”

　　玉屹叹道：“我弟弟玉朽。”

　　竟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玉将军！

　　柳季谙：“玉将军不是应该在沧海吗？”

　　玉屹：“现在还算什么玉将军？你们也看到了，连近身肉搏都没有还手之力。”

　　“说起来，”玉屹抿了抿嘴，“都是那颗镇海珠。”

　　柳季谙：“镇海珠怎么了？”

　　玉屹看他一眼，“你别急，你是广陵柳氏的弟子吧？镇海珠不会对岚山造成什么伤害。”

　　于秋胤：“你怎么知道他是广陵柳氏的弟子”

　　“这般出尘绝逸一人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乐师，你是琳琅于氏的弟子吧？”

　　于秋胤挑眉笑道：“我也出尘绝逸不似个普通人？”

　　玉屹：“那倒不是，外面皆传广陵柳氏的二弟子柳季谙与琳琅于氏的大弟子走得很近，我猜应该是你。”

　　于秋胤：“......”

　　柳季谙：“玉前辈，玉将军出现在此，可是镇海珠出了什么事？”

　　玉屹“唔”了一声，“你师尊还没跟你说吗？沧海早就没有镇海珠了。”

　　柳季谙闻言一愣，“没有镇海珠是......什么意思？”

　　“镇海珠在六百年前便不再有守护沧海的能力，这颗珠子内里的灵力耗光了。”

　　于秋胤：“可是......镇海珠里的能量不是无穷无尽的吗？”

　　“并不是，它不止不是无穷无尽，而且灵力流失得比谁都要快。”

　　玉屹见两人还是一脸疑惑，继续道：“镇海珠本是吸收天地戾气所生，既然可吸收气，那这必定不是一颗简单的珠子，那里头有魂。”

　　于秋胤：“魂是指人的魂魄吗？”

　　“不是，人的魂魄不能在混沌之中存活一万年，必然会迷失自我，这是魔的魂魄。”

　　柳季谙：“魔......守护沧海吗？”

　　“是啊，一千多年来是魔在守护沧海，而我弟弟，守护着他。”

　　“可是您方才说，六百年镇海珠就不再有守护沧海的能力，这是？”

　　玉屹边走边道：“你们大概也听说了，那场大战之后，玉将军自请到沧海海底守护镇海珠的事情吧？一千多年来世人都在猜测揣度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怎么舍得放弃自己的前途，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情字，这世间的情真是道不清说不明，连我们这种自视甚高的上仙都要栽在这上面。”

　　说着，玉屹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步摇，还将它上下移了移，往里头再推进一些，像是怕掉了。

　　她接着说道：“镇海珠，有个名字，叫魏三郎，我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在混沌之中生出来的，只知道那场大战之前，玉朽突然说他和一个人打了一架，一想起这人就厌烦得很。后来又来问我，那般想见一个人是害了什么病。”

　　于秋胤心中想到，可不是，这是害了什么病？

　　只听玉屹苦笑一声，“能是什么病，可不就是相思病。”

　　于秋胤闻言一愣。

　　“歼魔大战，魏三郎助玉朽夺下魔族战前将军的头颅，也助他拿下了玉将军的名号，玉朽虽强，没有魏三郎的帮助，怕是还没那耐能砍下那将军的首级。后来大战结束，魏三郎大伤，所伤之重、程度之深竟是让他连以近万年的修为都维持不了一个人形，故而他又变回了一颗珠子。”

　　“这件事，战龙一族都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魏三郎活不久了。但你师尊却察觉到了，岚山与沧海相连，些许风吹草动都在你师尊的眼里，他隐隐感觉或许是镇海珠出了什么事，所以开始用他自己的灵力填补各处破开的缺口。”

　　柳季谙：“六百年来都是师尊在用自己的灵力......？”

　　玉屹笑道：“倒也没你想的那样耗损心力，填补缺口只用了一两百年，伯庸只是在做魏三郎没来得及做的一些事而已。”

　　于秋胤：那也是相当了不起啊！

　　柳季谙：“玉将军，不知道魏前辈出了事吗？”

　　“六百年前他不知道，现在......装作不知道罢了。”

　　玉屹道：“伯庸填补好所有缺口之后，确认沧海上再也感受不到魏三郎一点灵力，便知道他的魂魄已经烟消云散了，可是玉朽的部下没有人敢去沧海告诉玉朽这件事，是我到海底去跟他说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把我赶走了。”

　　“当时谁都打不过他，硬拉也拉不上来，后来，他的部下发现玉朽似乎不再出手赶他们走了，只是嘴上骂个不停，一试探才发现，他的内丹竟是连一丝灵力都不剩，比最普通的大妖都不如，我们当即就把人带了回来。”

　　柳季谙：“难道说玉将军的灵力是？”

　　“是，尽数灌入了那颗只剩下空壳的珠子了，可那颗珠子也不过是变成一颗高级灵石罢了。”

　　于秋胤哑然，六百年里守着一个不得归的人，这可真是......太可怜了......

　　玉屹：“这之后，玉朽似乎安分了不少，可有一日他趁部下不察，偷偷跑了出去，回了沧海。早前留着那颗镇海珠怕生事端，我便将它收了起来，玉朽找不到珠子怒不可遏，当即便回来质问我，看他那副样子，我实在是......唉，所以我就把那颗珠子给他，他也不算白活几千年，一颗高级灵石他还能看不出来，随即便将它掷还我，怒斥我拿假货搪塞他。”

　　玉屹顿了顿，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那不是假货啊......”

　　“在那之后，他一直跟着我，向我讨要珠子，我还能给他什么？近来他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屡次同我动手，他现在这幅样子，如何打得过我，我也就由着他。”

　　于秋胤：“刚才您把他......”

　　玉屹：“他平白无故把那孩子打吐血，自然不能让他这样任性妄为，该揍还得揍。”

　　于秋胤：......有理。

　　玉屹：“咱们回客栈吧，再不回去老黄要等急了。”

　　于秋胤：“玉前辈，难道是和凡人结为夫妻了？”

　　玉屹闻言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吗？既不顾及我是你前辈的身份，也不顾及我是个女子。”

　　柳季谙忙道：“秋胤不是故意的，还请玉前辈不要怪罪他。”

　　玉屹自然不恼，她拢了拢衣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般狼狈凄惨，又擦了擦方才撞在岩石上额头破开的伤口，抬手又将步摇扶正，眉目柔和：“没什么好怪罪的，是啊，我与凡人结为连理了。”

　　“凡人寿命几何，数十年不过弹指间，我却得以活上几千几万年，可是哪怕只有短短一世，我也愿意。”

　　“更何况，”玉屹笑道，“下一世我还可以去寻他，等他过阴阳道，等他入轮回门，等他回来。”

　　于秋胤闻言一愣，心中闪过万千思绪，他不由自主去看柳季谙，转过头却发现他恰好也在看他，一时间四目相对，于秋胤的心跳得极快。

　　于秋胤笑了笑，又将目光收回。

　　——那般想见一个人是害了什么病？

　　——能是什么病，可不就是相思病。

　　于秋胤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震颤，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后倏而紧张起来，他动了动手指，试图将阵阵麻感驱走，却发现麻意驱不走，指尖倒是愈来愈凉。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客栈，客栈外老黄正操着一把锄头，与陶缨在门口拉拉扯扯。

　　玉屹轻声道：“别给我穿帮了哈。”

　　老黄一见玉屹，手中锄头一扔，挣开陶缨便向前跑去，一把抱住玉屹，然后又捧着她的头东看西看，“没事吧？伤哪了吗？天啊你的额头破了，手怎么也出血了，快快上药！”

　　说着，老黄转过身去背对着玉屹，半跪下来要将她背起。

　　玉屹甩了甩衣摆，撒娇道：“要抱。”

　　老黄二话不说，转过身来便将玉屹抱起，然后快步走进屋去。

　　将玉屹放在桌上，老黄拿下药箱，掀起额前的头发，老黄心疼地说道；“疼吧？不要怕哦，我马上就可以上完药。”

　　玉屹泪汪汪地看着他，悬在桌子下的腿却一前一后地摆动着，看着是开心得很。

　　“炳郎，我破相了，你还喜欢我吗？”

　　黄炳皱眉道：“你没破相，你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说完，他转身去那拿药箱里干净的纱布，轻轻为玉屹贴上，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你觉得不开心，”黄炳点了点自己的左额头，“我也在这里留块疤，这样世间就只有咱俩有，走到哪里别人都知道咱俩是一对的。”

　　玉屹愣了愣，看着黄炳的脸下一瞬便哭了出来，黄炳一看登时乱了手脚，扯出自己的衣袖要给她擦眼泪，擦了才发现自己搬了一天的东西，衣袖都变成黑的，玉屹的脸也让他擦成一块黑一块灰，他“哎哟”一声，坐在玉屹前的木凳上开始给她讲蹩脚的笑话，玉屹听着他的话，又笑又哭，自己抹了抹眼泪，衣袖都抹黑了，笑骂道：“你给我擦成花猫啦！”

　　于秋胤三人自觉地排排站在客栈外，不去看里头的人嬉笑打闹。

　　于秋胤看了看陶缨，“小陶缨你没事吧？”

　　陶缨摸了摸的自己的脸，“大师兄我没事，被打了一拳而已。”

　　说着陶缨一愣，他转头看了看于秋胤，一脸的不可思议，“大师兄，你身上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