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之青云书院》尹意一

30、传送阵

　　楚颜在纸上写道：“我被困在残风院中数日，全无吃的，饥饿难耐，望好心人看到字条，能速来救我，感激不尽，定有重酬！”又心道，“我能重酬别人什么，只有两件灵物还值些钱。”一想到脱困后，真要将得之不易的宝物送给别人，可肉疼得紧，“死都要死了，还贪恋这身外之物。”不禁好笑，“酬劳什么的到时再议，我能炼丹，对人总有些用处。若来人不知道残风院在哪，那就不好办了。”于是她又在旁补了幅地图，她没出过院子，知道的实在有限，只是画了一片小树林外有个院子，院子里有个小人伸出双手呼救，虽潦草可还算生动，特别是那小人急切之意跃然纸上，心下颇为得意。她选了阿雨五个最聪明的作为信使，将纸折成长条，紧紧缚在它们的冲天辫上。

　　向洗涤兽仔细交代了任务，楚颜道：“你们就往人多的地方去，若有人看了纸条，就将他带回这里救我。明白了吗？若是做成了这件事，甭管你们想要什么，不论多少双臭袜子，多臭的袜子，我都一定满足。听到了吗？我的命都系在你们身上了。”

　　除了阿雨在认真听，其他四个因头上绑了东西不舒服，都在摇头晃脑，试图将东西甩下来。

　　楚颜叹口气，这四个实在不太聪明的样子，对阿雨道：“你一贯是它们中最明白事理的，最厉害的，我这命就指望你了！你若带人救了我，我就送给你那根灵骨。”

　　阿雨眼睛一亮，点点头，气定神闲地摇步走了，待它走出了数丈，楚颜又把它喊回来。

　　“阿雨，等等，你先回来，把这几个傻孩子也一起带走吧。”楚颜扶额叹道，原来剩下的四个洗涤兽，根本不想出树林，赶了出去，它们又都兜转了回来，还以为楚颜要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阿雨咕咕叫了几声，洗涤兽们这才安静下来，乖乖排成一排，鱼贯而出。

　　楚颜瞧着它们的背影恋恋不舍，洗涤兽里面，对它们几个感情最深，楚颜感伤道：“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说不定它们回来时，我已是白骨一堆了。”

　　半个时辰不到，两个洗涤兽开开心心摇着脑袋回来了，一个时辰后，阿花和阿鱼也昂首挺胸回来了，洗涤兽们像是迎接英雄归来一样，将它们团团围住，兴奋不已，似乎它们出了趟好远的远门，完成史无前例的壮举，它们叽叽咕咕聊着冒险的经历，不时齐声“咕”的一声，似乎在惊叹，好刺激啊。

　　幸好还有阿雨，它没有回来，楚颜默默道：“阿雨，我可就全靠你了。”

　　如此又过了一天，阿雨没回来，巫歌也没回来，第三天早上，楚颜无所事事，为了节约体力而躺卧床上，越躺心中越发慌，胸中郁闷难当，似乎透不过起来，再躺下去只怕就直接去见阎王了。她起身去到院中，抬头见那铜盆大的朝阳，倒像是落日一样死寂，疲乏地挂在那里，那冷冷淡淡的光，回光返照一般，叫人看了害怕。楚颜心中有声音叫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慢刀子杀人实在难受，与其这样慢慢等死，还不如来个痛快。”楚颜豁了出去，将谨慎抛之脑后，心中生出一股莽气，如今只有偏院还没试过，这就去一探究竟，刀山火海闯了再说吧，总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好。

　　来到偏院，这儿因常年荒废散发出一股霉味，阴沉沉的，人一走进去就觉得脖颈沉重，什么东西压在上面，墙边堆放了废弃的杂物，一些旧瓶残罐七倒八歪横尸遍野，黑洞洞的瓶口像一张张兀自打开的嘴。楚颜满腹豪气看见这萧索阴森的一幕，便消了几分，鼓了好几回勇气，才小声道：“喂……有人在吗？莫……莫言成，在吗？”

　　她屏住呼吸，此时最害怕和最希望的是同一件事，有人应她一句。
　　无人应答。
　　她一咬牙，提高了嗓门道：“莫言成，莫言成，我……我来陪你玩，你出来吧，一起玩吧！”还是没人搭理她，楚颜心中失望之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是尝试过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自然是要找找暗门又或是地道，她四处敲敲打打，一脚踩在什么上面，拾起一看是把匕首，她心下一喜，拔出刀鞘，那匕首也不知什么材质，非铁非木，又无光泽，她用手指试了试，刀锋不甚锋利，本来还指望是把宝刃，用来防身，哪知这般钝，微感失望，随意收入怀内，继续寻查。

　　忽然在北面墙上发现了扭来扭去的图案，像是什么符文。楚颜又惊又喜，手忙脚乱欲将堆积墙角的东西搬走，只是她手脚无力，搬搬停停，费了不少时间才搬完，露出整面墙来。待瞧清楚，楚颜心中砰砰乱跳，那墙上是个完整的神秘图形，图案繁杂而有序，像是一个法阵。为了验证所想，楚颜忙去屋内取来玉佩，因玉佩消耗灵气，平时她都不敢带在身边，戴上玉佩，她果然隐隐看到法阵上涌动着灵气，那灵气却是黑色的，以前她从未在别处看过黑色的灵气。

　　楚颜既惊且惧，总觉此阵不祥，心道：“先前那个小鬼说，它在蜃影坊，又问你们在哪里，可见它不知道这边是哪里，是了，它是通过这个法阵传送到这里，这是个传送阵！不知道每次传送到的是不是固定地点，那小鬼来了两回，可见不是随机的。”一想到传送阵那头连接的可能是蜃影坊，她心中害怕起来，不禁后退几步，怕被法阵吸了进去。她又想：“方才不是已经想好了，与其在这里窝窝囊囊等死，不如闯一闯，怎么到了跟前又怕了。所谓祸兮福之所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得是一场机缘，也不枉自己来这一遭。”她给自己打气，只是一想到蜃影坊和那鬼面具牵扯一起，不禁头皮发麻，她入怀中摸出了小刀，心道：“若见情形不对，自尽就是了。”其实这样钝的刀，实在指望不上，她不过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她打量这座传送阵，不知如何启动，小说中法阵往往嵌入灵石便可启动，灵石自己倒是有一块，还是段叶给她的，但那墙上并无凹槽可放，她将灵石试着贴靠在墙面，并无动静，她又换上灵骨，也是如此。

　　或许那几本法术书中有讲法阵如何开启的，楚颜这么一想，又去取来书，在法阵前席地而坐，一页页翻查，法阵的资料没有查到，倒是《灵物的起源——从洗涤兽到鲛人》书中的一个说法引起了楚颜的注意，书中提到，有种叫鸿客的灵兽长相和洗涤兽极为相似，人们常将它们搞混，有人说它是洗涤兽的珍稀品种，也有人说它和洗涤兽根本不一样，鸿客长寿，能听懂人言，能生出触须，用触须吸取灵石等物的灵气，可将灵气转入修士体中，修士由此瞬间拥有大量的灵气，在斗法或突破练功瓶颈时有奇效，但不可经常使用，恐有碍修行，此灵兽近来早已不见踪迹，可谓一兽难求。

　　“这……这不就是阿雨吗？”早就觉得它和别的洗涤兽不同，它果然能听懂人言，希望它早些带人回来，楚颜又担心它表现的太聪明，叫人知道它是鸿客，见财起意。至于阿雨能转移大量灵气，楚颜倒不觉得有何用处，自己若吸入大量灵气入体，说不定喂饱了体内的灵虫，叫它早早破体而出，那就弄巧成拙了。

　　“书中说，鸿客寿命长，也不知阿雨活了多久，它那么喜欢雨天，是不是以前常和同伴在雨天一起玩耍呢？如今世上少有鸿客，阿雨只怕再也找不到同类。”楚颜叹了口气，“它是不是也常觉得自己与身边的格格不入吗？”楚颜想到了前尘往事，一时感伤，忽觉得一切好没意思，生也好死也好何必在意。眼前洗涤兽们在玩原地转圈圈的游戏，它们一个接一个转，好些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乐不可支，“只能带着眼前这群傻孩子玩，它想必十分孤独。”

　　慢着，转圈圈，楚颜心念一动，那日冷公子走后说了一句，“戒尺怕转圈。”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当时听了，楚颜只是略一琢磨就没往心里去，加上后来一连串的事情，也就忘了。若能搞定戒尺，自己就能逃出去了，只是这话什么意思，究竟戒尺是怕看转圈，还是怕自己转圈？

　　楚颜往树林边界线一靠近，听见戒尺熟悉的声音：“不得出树林，否则杖毙。”

　　她对着戒尺连说带唱：“转圈转圈转圈转圈圈。”
　　戒尺：……

　　她在戒尺面前表演原地转圈圈，直转得头昏眼花。
　　戒尺：……

　　她左右一个圈，右手一个圈，头画一个圈，腰扭一个圈，又或是跑了一圈又一圈。
　　戒尺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楚颜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好生尴尬，暗恨，这冷公子为什么说话只说一半，叫自己好一顿猜，如此看来只能是让戒尺自己转圈圈了？楚颜试着抓住戒尺，好甩上几圈，可每次靠近它，它嗖的一下就跑了，根本近不了身。硬的来不了，只能来软的。

　　这院中算戒尺最没有七情六欲的，像个机器人，可它偏偏不笨，上回自己全副武装试图逃跑时，它专门朝着没遮掩的手脚打，就知道是个狡猾奸诈之徒。究竟该怎么引它上钩，楚颜实在挠头。

　　她在空地上画了一个圆，满脸堆笑道：“戒尺大人，你看今日天高气爽，左右无事，不如你和我们玩个游戏，一起绕着这个圆走，比比看谁画的圆最圆。”

　　楚颜又唱又跳，引领洗涤兽们绕着圈走，嘴里不停念叨：“戒尺大人，来一起玩吧，你在这院中不也无聊的紧。怎么，不敢比？这个对你很难吗？你是不是只会直线行走，绕起弯来就笨手笨脚的。哈哈，哈哈。”她干笑几声，这纯属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其实她原也不指望能奏效，但打又打不过，只得大开脑洞，乱打乱撞，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果然戒尺一旁冷冷看着，眼见无事，便要离开。

　　楚颜自然不会放它走，见它要离开，便立刻跑到边界处，戒尺又飞了回监视她。楚颜灵机一动，她绕着最靠近边界的一棵树走，戒尺果然悬在她头上跟着她一起走，她绕着树一圈两圈三圈……楚颜越走越快，戒尺也越绕越快，还是也不见得如何，楚颜暗道，这话不会是冷公子又来捉弄自己的吧，依照他的性子，还真说不准做出这等无聊之事，实在可恶。啪的一声，戒尺从空中掉下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