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之青云书院》尹意一

29、逃出去

　　楚颜虽知段叶今日有心事，但她此时心思全在书中，也没多在意。她手中捧的这本《青云书院》算不得上书，只能说是薄薄一本册子，介绍了书院历史以及现状。文中提及书院全不吝溢美之词，满口盛赞，说什么青云书院是所有修行者心中的第一圣地，什么大师云集、睿才荟萃，什么钟灵毓秀、绝非凡境，提及当今书院山长王永言是百年难遇的法术奇才，为人更是仁义正直，如此云云。楚颜笑道：“瞧这言辞倒像是招生广告，叫人看得心直痒痒，好似不到青云书院，就枉做修行人似的。通过考核就能进入学院学习，或许，我也可以……毕竟应对考试，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上面也没写着丹人不能……”念头刚冒出，楚颜立即掐灭了，乐观如她也觉得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她一边自嘲自己不切实际，一边忍不住去翻找，青云书院入学考试到底考什么，原来考三门：法术史、灵物史，外加斗法，她心念一动，原身留下来的三本书《法术史》《灵物的起源——从洗涤兽到鲛人》《斗法基础》，倒像是和考试一一对应，莫非是教材，她心中又是一喜，“这可省了自己不少事，原身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考青云书院，这才把这些书藏起来，得亏如此，如今才有缘落到了自己手上。”楚颜瞧见书下面压着一本黑皮本子，封面皮质陈旧，瞧着有好些年头，里面画了些地图，还写了好些奇怪的文字，看不懂是什么，暂且放到一边。

　　她细细翻阅这些法术书，兴奋之情充塞胸臆，只觉所处的这个神奇世界对她而言不再全然封闭，终于肯为她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口。虽然不知还有几年可活，又如何从院中出去，青云书院在哪里，修行的巨额花费如何解决，此时此刻，连楚颜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已经埋下了一个火种——去青云书院学习法术。

　　楚颜沉迷其中，待肚子咕咕叫唤，才想起早过了吃饭的点，她将书仔细收好，扫荡完段叶带来的饭菜，仍觉腹中饥饿，那饭菜味道鲜美但量上却是不足，还得吃些东西填饱肚子，这就去找食盒。不料，去到放食盒处，揭盖一瞧，两个食盒都空空如也。

　　楚颜心下奇道：“不应该啊，那晚和巫歌也算难得的相谈甚欢，我又没得罪他。他怎么反倒变本加厉，把我的饭菜全偷了，一点不留。”此事太不合情理，她自然要找巫歌问个清楚，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他房门紧锁，人已经出去了。“难道他今天有什么急事，需要吃得饱饱的，一时情急，这才吃了我的饭菜，那总该留张纸条解释一下。”

　　到了下午，到了傍晚，食盒还是空的，巫歌也一直没回来，楚颜这才渐渐发慌，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自己不知是什么事。“食盒只怕从早上开始就是空的了，并不是巫歌偷吃了，只是巫歌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出去的。”楚颜里里外外寻了一圈，又去院外的小树林找，全无他的踪影。楚颜回想：“上回和他说话，还是挖灵骨的那日晚上，最后他说他要去见他娘，我觉得瘆的慌也没再追问，后来我就一直忙着琢磨灵骨，没留意他在做什么，是了，近两天都没见过他。”

　　楚颜意识到自己眼下可怕的处境，堂主生病了，段叶说去照顾他，他们短时间自是不会来院中，冷公子自从那日夜闯内院后就再也没来过，如果巫歌也不回来，一段时间内再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她将被遗忘在这个院子。没人知道她没有吃的，她又不能出院子，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活活地饿死或是被戒尺打死。

　　楚颜心慌意乱之余，更多的是气恼，心道：“这日子眼见越来越有盼头，坤宁丸只剩一步，原想着待炼成之后，就有底气和堂主讨价还价争得一些权利和自由，我还挖出两件灵物，今日又得了些法术书，还想着开始练习法术，怎么好端端来这一出，老天爷，你就不能消停一会。”

　　她气鼓鼓伸手入怀摸出灵骨，握在手中运气，骨中灵气入体，才觉得腹中饥火稍抑，心中又是庆幸，得亏那日挖得灵骨，不然自己早就饿得昏厥过去，但忧的是灵骨总有耗尽的一日。其实楚颜若是能真正学会运转灵气的法门，靠着灵骨活上一个月不再话下，但她如今学得是感应灵气之法，离真正的吐纳灵气还相差甚远，只能被动地吸收少许灵气，且不会运转灵气为己所用，所以她即便拥有灵骨，若一直不吃东西，也撑不过几日。

　　楚颜守在树林边，盼望着巫歌能回来，他既然有法子出去，生死攸关之际，自己无论如也要叫他把法子吐露出来。但一直等到夜里，等到戒尺出现，赶她回房时，还是不见巫歌的人影。楚颜心想：“今日是不能睡了，得时刻留意外面的动静，若巫歌回来，赶紧拦下他。”只是她腹中空空，浑身疲乏，不知不觉趴着睡着了，第二日她一觉惊醒，很是懊悔：“哎呀，怎么睡着了，错过就糟糕了。”她急忙跑去巫歌房间查看，心头一凉，门还是紧锁，巫歌一宿未归。

　　天色未明，院子空空，四下无人，仿佛此时茫茫世间，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她虽一贯豁达此时也难免惊惶失措，不禁喊道：“有人吗？有人吗？”院中空旷，只有回声应她：“有……人……吗？”声音隐约飘忽，更显凄凉。听见这回声，她蓦地想起那晚要人陪玩的小鬼，当时声音是从偏院传过来的，或许那院中有些什么，不如去瞧瞧。

　　楚颜转念一想，“如今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何必去冒那奇险，还不知里面有什么妖魔。倒是应该把院子好好搜寻一番，说不定有别的出口。”随即精神一振，在院中各处细细探寻，就连洗涤兽的窝，也摸索了个遍，看是不是藏着什么暗门。

　　楚颜越找心头越沉重，忙了大半天，连一个狗洞都没找到。洗涤兽们被她赶出了窝，以为她在玩什么好玩的，都跟在她后头看热闹。搜寻了一圈，楚颜颓然靠在歪脖子树下，洗涤兽一个个围在她脚边，你拱我我拱你，闹哄哄一团，只盼楚颜带它们玩这个有趣游戏。

　　楚颜心烦意乱，用脚将它们拨到一旁，道：“去去，一边去，别来烦我。”刚拨开几个，其他的又拥了上来，楚颜无可奈何，想着何必与它们置气，叹道：“你们倒好，不愁吃喝，整日惦记着玩，若是饿了，去树林就能饱餐一顿。我就不行了，不过也好，死前总算有你们作陪，不至于太凄凉。”楚颜望向天空，心想若有翅膀就好了，可以飞出去，登时又摇头：“我能飞的，戒尺也能飞的，总还是被它打回来，还是洗涤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楚颜心念一动，不知洗涤兽能不能出小树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测试一下。一试之下竟然真的可以，洗涤兽大摇大摆出入树林边界，戒尺只在一旁看着。

　　楚颜想，“它们能出入树林，之前散养时，竟然一个都没走丢过。”可洗涤兽能出去，对眼下困境也并无帮助，楚颜突发奇想：“若我将这许多洗涤兽绑在身上，会不会戒尺将我认作一个大洗涤兽，不再管我。”这想法虽然荒唐，但楚颜仔细想来，竟有一丝可能，谁知道戒尺是根据什么来判知一个人，样貌？气味？“上回那绑匪将我装在布袋中？戒尺也能将我认出来，看来不是样貌。不管了，自己藏在洗涤兽里，不管是样子还是气息都变了。”

　　楚颜越想这个主意越觉得可行，就看是戒尺有多聪明了，楚颜仔仔细细将全身抹了洗涤兽的粘液，希望掩盖住自己的气息，然后将洗涤兽一个个绑在被单上，再将被单套在头上，全身上下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只是洗涤兽身上滑不溜秋，费了大半天，才伪装好。

　　她忐忑不安地迈出了小树林，戒尺飞到她身边，却没有动静，似乎在困惑，楚颜心下狂喜：“还真奏效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楚颜加快脚步往外奔去。

　　忽的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得出树林，否则杖毙。”

　　啧！好汉不吃眼前亏，楚颜果断地转身跑回了树林里，失败了。

　　楚颜并不气馁，越挫越勇，又试了洗涤兽、树叶、花草，泥土等不同组合，可惜除了弄得一身脏，均以失败告终。楚颜放弃了，坐在地上直喘气，洗涤兽们都玩得很开心，有的当场吃起来土来，有的顶着花转圈圈，有的仍用期待眼神望着楚颜，意思是：您看，接下来咱们玩什么。楚颜满腹忧愁，瞧它们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亭花。”

　　她重重叹口气，人与人的悲欢都不相通，何况与不同物种之间，她托着腮帮子，目光向树林外边宽阔的平地望去，心道：“若此时有人路过就好了，像上回李祥安他们来这放风筝，总要让外面的人知道，才有生机。”她想起《神雕侠侣》一书中，小龙女将字刻在蜜蜂的翅膀上，她抚掌笑道：“我将求救字条绑在洗涤兽上，将它们散出去，不就是了！”